110 我爱你,我在意(已修)(1 / 1)
身形隐在不远处树上的暮翩耳力极好,听到这话,扶着树干的手顿时一紧。
而此处,那玉衣男子笑容宁静,一如那连天花海,四季不败。
寒溯凌唇边溢出丝丝冷笑。
“不知道皇兄这是说的哪家的话。”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了前方路上。
前方,静候的兰渃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急切,下令进攻。
寒溯凌似乎看见了前方人影幢幢。他扬鞭,啪的一声甩在马肚子上。
令出,杀手动。
那玉华却忽如帘幕信手垂下,将赤色气线向回一挡。
震荡的气息里,初雪般的声音轻轻传来:“如果,我放弃我的所有暗桩呢?”
不远处树上,修长的五指掐紧了粗砺的树皮。
玉华与赤色交织重叠的屏.障传来震颤,是外面的人们在试图撕毁这一层狰狞得仿佛飘着血腥的面目。
寒溯凌一个手势暂停了杀手的进攻,看向扶桑:“本皇子要皇兄暗桩何用?”
他抛下一切事务不管日夜兼程来拦截兰渃,怎么能就此轻易放弃?虽然皇兄实力不可小觑,但若父皇出马,他真的以为他能改变时局?
纷杂气息里,扶桑的面容难辨明暗:“话说到这个份上二弟还不答应,皇兄也别无他法了。”
话音未落,玉色光芒已然云雾一般涌来。云雾里人面浮现,携冷兵寒光直抵阵前。
听风声呼啸,那五指深深掐进树皮之中。
屏.障在摇晃,激得浊流飞速转动,横冲直撞。
受到猛烈攻击的那一边,传来剥离一般的骇然声响。
而这一边,赤光在冷冽的白光中消解,一张张人脸逐渐模糊。
迎着那玉润的光,寒溯凌微变了脸色。
那个羸弱的孩子,一沉寂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岁月太漫长,漫长到许多人以为,那扶桑花开的神话不过是荒唐之言,漫长到二十年后这孩子终有动静,许多人还是一笑置之。
今日,他头一次见到扶桑动真格。
果然不是北寒人惯有的猛烈。
柔和而博大。
这般漫无边际的平静舒缓,令人心生惧意。
这一刻,羸弱这个词,恐怕在场的任何人都说不出口。
二十年,蒙过了多少双眼!
既然他已经这样强大……
寒溯凌注视着那玉衣之人,目光略沉:“皇兄当真要放弃暗桩?”
云雾彼岸,扶桑仍旧淡笑着,话语毫不犹豫地出口:“是。”
“饕餮军也放弃?”
“是。”
尾音落下,五指掐着的树皮上霍然见血!
“带下,即刻押送回京。”
银边黑袍卷他目光冰冷,目光冰冷中,对面的人儿笑意未减,黑衣人不得近身,他自向北而去。
寒溯凌望着那一拨黑衣人远去,面色没有丝毫舒缓。
他立即跟了上去。
而就在他离开的这一瞬,屏.障碎裂,轰然倒塌。
尘埃落尽,兰渃看着已无人迹的前方,面色凝重。
玉色光华与赤色剧烈碰撞,之后又归于沉寂,他们是看见了的。
风烟掩过的交涉和杀伐,与那些寒光及淡笑一道,朦胧一时,却遮不去心明者的眼。
指甲,攥进手心。
清泪滑落,惊醒暗藏的情愫。
一年来她只能隔着崇山峻岭遥望,音讯极少,她度测着他攻守,度测着他终于于高处,笑看天下。
如今这一年呕心沥血的功业,他为了他们,就此轻易送人。
甚至不惜搭上自己。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准备好了今日的牺牲。
兰渃闭眼,想着如果,如果她方才有机会问一问扶桑,他必会淡笑着回答,这是赎罪,这是应得。
赎何罪,赎当年白鹿崖上未能救她之罪。
她怎么惹上了这样一个人。
她何德何能。
扶桑。
你究竟牺牲了多少。
你还要牺牲多少。
没有关系。
你的牺牲,我们会讨回来。
所有人的牺牲,都会讨回来。
恩怨本该了结。有人步步紧逼不罢休,她也不必谦让。
长久的缄默中,前方的烟雾渐渐散了,远处一片明朗,直到天际。
兰渃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前进。”
马蹄重重落下,路上重新扬起的微尘遮蔽了不远处仙人般的身姿。
那男子知道,这队人马,不久后必将重新踏上北寒的土地。
负在背后的手修长,指尖血迹已干。
渃儿,我们再会。
——
是年七月,北寒以镇国之宝一事公之于众。天下哗然。
南清表态称对该事毫不知情。
北寒帝怒,是以兴兵。
时隔一年,天下烽烟再起。
只是这一次,一支神秘的军队以国家名义参战。
当然,许多南清士兵都对这支军队并不陌生。
他们的帝王,此刻正在瞭望台上,凝视着天际,那军队的方向。
尽管不该他管辖,帝王还是对这军队关爱有加。
一般人只当这是对友军的特殊待遇,只有近卫才知其中真正缘由。
那个女子去了前线。
她去前线之前,帝王曾经百般阻拦。
亲眼见证过的侍卫,一辈子也忘不了她的义正词严。
那女子黑衣黑甲,高挑的身姿逆光而立,岿然不动。
“身为将帅,当与士卒同生死共荣辱,岂为私心而罢之。”
虽然瑶王及亲王开战后便秘密潜回了北寒,左右瑶国朱雀大将军依然奉瑶王临行前嘱咐,不受南清管辖。帝王哑口无言,只得沉着脸放她离开。
她这一去,便是十日。
她离开的第三日,探子来报,朱雀营已与敌军短兵相接。
这股敌军不是别人,正是饕餮军。
北寒的军队,向来只听命于领主。时局变化,这支经过扶桑公子数年精心训练的精锐很快适应并掉转了枪口。
强强对决,恶战不可避免。
十日,狼烟未止,战火未歇。
偶有战报传来,两军胶着,却无战斗结束之曙光。
羽夕命附近南清军前往增援。
虽然这样稍稍扰乱了作战计划,但是她,更重要。
如今他独自负手立于这高台之上,肃杀的风掀动他淡金流暖的衣角。
他面色清淡,焦灼却已然在心底燃起了汤沸般的搅动。
一束光影,终于滑落眼前。
“报!西线敌军主动撤退,我军已扎营休整!”
高楼上的目光霍然转过来,炯炯地看着那报信的侍卫。
“她呢?”
侍卫愣了一下,低头道:“瑶国朱雀大将军……虽伤及左臂,性命无虞。”
他话音未落,忽闻头顶上一阵旋风卷过。他抬首,便见那瞭望楼上空空,人影已向北而去。
——
西线大营。
战事方歇,士兵们还在清点战果和死伤,来来往往忙忙碌碌。
主营里,有女子喋喋不休:“不愧是饕餮军呀,这辈子还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他们跑个什么呀,本将军和他们再打个七天七夜都不成问题!”
随军大夫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大将军兴奋得红扑扑的脸蛋:“大将军,您能把胳膊放平么……”
伊湄瞥了一眼受伤的左臂,心中又是一阵窝火:“TMD最后让他们的箭给擦了皮,真太TMD伤自尊了!老娘这辈子还没这么窝囊过!下次一定要给他们弄回去!”
士兵们黑着脸走过:战前那个高冷的女神呢女神呢?!K了人之后,女神都会变成女汉子的么?!
战斗刚刚结束,大将军劳累了这么久,又受了伤,现在正是该好好休息的时候。
想到这里,随军大夫二话不说,端起一旁的安神汤就给伊湄灌了下去。
伊湄勃然大怒:“你给我喝了什么!”
随军大夫面不改色,抱拳一礼:“大将军,身体为上,对不住了。”
伊湄起初可不吃这一套,仍然大呼小叫,渐渐地药力上来了,身体压抑多时的疲倦全数袭来,她也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场好眠。
醒来的时候,硝烟散尽,北方夏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全身清爽极了,整个人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伊湄很是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双臂这一伸,便遇到了障碍物。
伊湄微讶地扭头,正对上一双幽潭般的眼睛。
她怔了怔,然后一笑:“你怎么来了?”
坐在榻边的男人却沉沉开口:“你左手臂怎么回事?”
伊湄看了看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左臂,笑道:“箭伤,破了点皮而已。小问题,没什么。”
羽夕的声音却愈发沉了:“这叫小问题?”
伊湄莫名道:“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个啥?”
此话一出,她自个儿心里忽然一噎,垂下眸,不作声了。
下一秒,身边一沉,他的声音响在耳畔:“不能不在乎!”
他可以放她去带兵去冒险,但是做不到不去在乎!
身为将帅战沙场,或可置生死与度外。
他却不可将她生死置于度外!
他都做不到,为什么她可以?
命是她的,皮肉可都是长在她身上的!她还是个姑娘!
所以她也不能不在乎!
伊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终于,傻了。
羽夕却好像满身怨气都发出来了似的,语气忽然一松:“怎么,不妥吗?”
伊湄看着他,看着他,笑了起来:“喂,这有点不对头啊。”
羽夕挑眉:“怎么不对?”
伊湄从榻上爬起来,俯视着他:“你为什么在乎?”
羽夕望了一眼那狡黠而明亮的眸子,偏过头去,不语。
伊湄愈发笑得开心:“是不是喜欢我?”
她坏笑的眉眼一点点倾下来,渐渐可发觉他白玉一般的脸颊上,绯红微透。
“嗯?是不是?”
她的气息熏在他脸上,馨香,熏得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煎熬,转过脸去——
这桥段实在太常见太狗血,可是它真的发生了——
他的唇完完全全碰上了她的。
他索性刻意吻了她一下,眸光因此愈发幽深,却了无沉色:“我爱你。”
纱帐内,一刻沉默。
下一刻,一个蓬发女鬼穿越纱帐赤脚欢呼大笑:“哈哈哈哈哈!”
某男黑着脸在后面喊:“小心你的胳膊!”
他怕她乱动崩开了伤口,顾不了许多,只好将她牢牢地抱在怀中。
见她安分了,羽夕这才想起她方才的那些举动,顿时咬着她耳朵道:“小疯子,玩够了?”
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却不说破,一直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而他竟然也陪着她玩了这么久。
伊湄嗤笑,抬头,让视线与那煦煦春风中满是宠溺的目光相遇。
“玩够了。”
因为此刻,终于完全确定。
等到了天命,等到了她确定,也等到了他真心。
羽夕轻轻抵着她的额头:“伊湄,我们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她眼神晶亮,像是暖秋的第一串果实。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