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他的性命(1 / 1)
……
鬼摩崖畔,一群人傻在原地。
这帮人大脑死机了,兰渃的大脑可没死机。
她一时心急也不想再多解释,一跃而起就打算乘风而去--
然后周围的这群人傻愣愣地看着他们的女王陛下拼命地跳啊跳啊……
兰渃心里暗骂一声。她那绝世轻功居然出了鬼摩崖就没用了!
哼,没有轻功,她还有法术,一样可以飞。
然而她那原地纵跳的诡异运动已经刺激着众人大脑复活了……
白杳一把扯住她的衣袖:“登基后再去也不迟!”
“迟了!”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这姑侄拉扯间,离她们比较近的几位看护已经瞧出了端倪。
“吾皇伏魔破阵既已,举国上下皆翘首企盼践祚之日,还请吾皇速速回京登基。”
近前的看护一拜,其余看护纷纷跟着弯了腰。
看得出来,领先的这几位是头领。
兰渃望着弯腰下拜的那些看护,面上急切的表情渐渐散去。
日光刺目。她眯了眯眼睛。
这些人是五叶玉兰看护。他们绝不会背叛王室背叛国家,但也不一定要完全顺从她这个未登基的瑶王!
他们称呼吾皇而不是陛下,分明是……
兰渃微微勾了唇角:“你们说的‘吾皇’,是哪位呢?”
方才下拜的看护头领均是不可见地一僵。
其中一位语气略有僵硬道:“是公主您。”
“哦,本公主是你们皇上了呢。多谢提醒呀。”兰渃笑容扩大,也缓缓现出微冷的光,“本公主是不是可以称朕了呢?”
“……可以。”
“不过本公主还没正式即位呢。这称呼提前用了,算是不合礼法的。你们不会在意吧?”
“……臣等不在意。”
“那可真是荣幸之至啊。”她轻轻一笑,“朕说的话算不算数呢?”
“您的话就是圣旨,自然算数。”一位年龄稍长头领说道,“陛下是想推迟登基么?”
“爱卿挺能揣测圣意的嘛。”兰渃笑得很灿烂。
“您要是不尽快登基,全国上下也许会……”
“他们知道朕来鬼摩崖的事吗?”兰渃眨了眨眼睛,“你们会让他们知道吗?”
“呃……”
“爱卿如此能揣测圣意,想必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队伍中的声音渐渐少了。
看护头领依然不放弃:“但按规定,陛下您是应该立即回京登基而不可推迟的。”
重点终于来了!
杏目中目光流转:“规定有没有说遇到特殊情况怎么办呢?嗯?如果新王必须要在登基之前去做一件挽救国家尊严的大事的话,该怎么办呢?”
看护头领面面相觑:这皇帝谁家的?怎生如此能说!
“你看,是规定有漏洞嘛。这漏掉的地方,就让朕来补好了。”
在一旁袖手旁观的白杳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别人不知道的是,朝中那一帮老顽固一直在催促新王登基,只不过都被她压下了而已。今日一见,将来面对那些朝臣,这丫头,她放心。看来她可以安安静静地去养老了。
白杳清了清嗓子:“现在的确是特殊时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么一来,看护们无话可说了。
摄政虽然不是瑶王,但在瑶国叱咤了这么多年也可谓权倾朝野了,这情形下他们要是再忤逆,恐怕摄政退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们算账。更何况摄政是王族中的长辈。看护在瑶王登基之前是不必遵从瑶王的,但是皇族长辈的话对他们是有约束力的。再说推迟登基,似乎也不是坚决不可以……
正此时,早晨晴朗的天空突然飘来一朵云。
云端人声爽朗:“渃儿还在磨叽什么呢?”
兰渃脸上三条黑线。
咦,暮翩法师为什么要来这里?
思忖间,暮翩已经按下云头:“在下本不该来此处,奈何身负要事,还望诸位看护见谅。”
看护们只得拼命点头。呵呵,又是一大牌人物,他们不“谅”还能怎地?
暮翩淡淡一笑,转头看向兰渃:“丫头,这里的事交代完了么?交代完了咱们走吧。”
还没反应过来的兰渃呆呆地问:“去哪里?”
“战场。”
兰渃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法师您知道……”
“有什么我不知道。”暮翩眸如幽潭,“我们要赶紧去。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兰渃抿了抿唇,转头对白杳说道:“那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白杳微笑中淡淡无奈。
绝世儿女,总是风尘奔波。为了天下。
而她,便做那守家的好了。
兰渃便命人道:“牵马……”
话音未落,一截袖子挡在了面前。
“骑马去?太慢了。”暮翩悠悠道。
兰渃愣了愣:“那怎么去?”
暮翩也不说话,只往天上指了指。
兰渃仰头一看,却见开阔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只盘旋的巨鸟,其双翼之轮遮天蔽日。
暮翩一个呼哨,两只巨鸟双双降落。
它们与鹤鸟形似,却比鹤鸟体型大了好几倍,身上纯白的细羽像云一样柔软,头却是高高扬起的,目光几分犀利,大有不容侵犯之傲娇气概。
“此乃袭云鹤。”暮翩轻笑道,“女王陛下,请。”
于是兰渃挑了一只袭云鹤准备往它背上坐,那袭云鹤见有生人靠近,立即嘎嘎叫着扑腾着翅膀闪到了一边。
暮翩忍不住笑道:“那是只公的,性子躁一些。”
兰渃瞪了他一眼:“不早说。”便拣了那母的坐了上去。
袭云鹤虽然很傲娇,但好歹也是袭云鹤。兰渃觉着搭乘袭云鹤还是很爽的,既省了时间,又省了体力,还可以鸟瞰沿途风光。
不过此时的兰渃可没心思观赏沿途风光。
“法师,冥昭是什么时候去南清的?”
“大约十几天之前。琅琊王是与一万朱雀营将士同行的。”
“伊湄也去了?”
“不错。据可靠消息,琅琊王赶到南清时北寒南清正在激战,琅琊王当时动用了风云咒,幸保得南清不败。估计这两日,北寒南清又有一场大战。”
“我们为什么要赶这么快?”
暮翩笑了:“丫头你不也急着去么?”
兰渃平静的目光中旋起漩涡:“我是说,有没有什么特殊原因。”
暮翩顿了一下,说道:“难道你没感觉到什么吗?”
兰渃默然。
她当然有感觉到什么。
只是那样恐惧的未知,她不敢细想。
风声裹挟着暮翩忽远忽近的声音传来:“他,会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
兰渃只觉得浑身一炸。
高空的风钻入衣襟,缕缕刺骨,仿佛刀割。
那冯虚御风般的男子对兰渃的心境恍若未觉:“你,还记得你父皇之事么?”
父皇之事!
浑浑噩噩之间,周身似乎燃起了熊熊烈火。
如此逼人的气息,是不是一如当年的黑暗……
指甲,陷在柔软的羽毛里,掐紧。
她深吸一口气。
过去未来,都只是过去未来。她要知道现在如何!
“我们去,有多大的用处?”
风静了。是袭云鹤穿过了一场急速的对流。
暮翩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你去,则是扭转乾坤。”
扭转乾坤?
是否夸张?
她的声音一样平静而清晰:“何以见得?”
云雾茫茫之间,那男子的呼吸似乎比平时浊重。
如洁白云絮染了尘埃的重量。
“你可知北寒皇室最恃何物?”
记忆的片段又一次在脑海里穿梭,兰渃闭了闭眼睛:“可是那珠子?”
暮翩默了一下,问道:“你如何得知?”
“那珠子,想必是有一对。其中一颗,我见过。”
“果然是天命……”暮翩喟然一叹,又道,“那珠子名唤‘兽魂’,顾名思义,便是吐纳兽魂之器物。北寒异术种类繁多,其中最狠的一种千百年来为皇族垄断,即为驭兽之术。使用时,施术人对兽魂珠施术,便可控驭其中无尽兽魂。”
“我父皇当年便是遇上了那驭兽之术?”
“正是。”
“这法术如此厉害,我们能够对付吗?”
“驭兽之术虽号称天下无敌,其实并不是无法破解。”暮翩的脸上竟现出狡黠的笑意,“丫头,你知道如何解么?”
兰渃思索片刻,猛然道:“莫不是我刚学的那法术?”
暮翩笑吟吟道:“那法术叫做诛魂咒,传言为瑶国开国之王所创。开国之王封此术于生长五叶玉兰之崖,训诏后世帝王入崖修习,以承大业,则可保瑶国万世永昌。诛魂与鬼魅相生相灭,诛魂咒藏息之处,鬼魅横生,因而后人名此地曰鬼摩崖。”
“原来这叫诛魂咒啊……”嗯,这名字不错,霸气。“治兽魂珠里的那些虎精蛇怪的,岂不是正好?”
“那是自然。”暮翩笑得愈发开心,“说不定还会有奇景出现……”
后半句声音太小,兰渃并没有听见,只是径自问道:“我在鬼摩崖底的时候获得了一种轻功来着,为什么出了鬼摩崖就没有了?”
“唔,那轻功是随诛魂咒而生的,却只在鬼摩崖那灵异之地有用。”
也就是说,她差不多永久性失去了这绝世轻功?兰渃遗憾地摇了摇头。本来还想到千军万马面前秀一秀的……
“丫头,那诛魂咒的口诀你记得不?”
兰渃一怔:“口诀?什么口诀?”
一直云淡风轻的暮翩法师这下紧张了:“你不会忘了吧?”
“咦,好像是有个口诀的来着……”
“丫头你可一定要想起来啊……”
“哎,让我想想……喔,想起来了。境生魂善无灭魂恶诛觉解。”不就是菩提叶上的那句话吗。
“想起来了就好。”暮翩喜笑颜开,“使诛魂咒是要念口诀的,这口诀可要烂熟于心。”
他想了想,又道:“还有,丫头,诛魂咒可诛天下之魂,不单鬼魅。用诛魂咒是有反噬的。所诛之魂越恶,反噬越小。无恶则不为鬼魅,所以你诛杀鬼魅会比较轻松,一般也没什么反噬。用诛魂咒杀人,则必诛恶人。若是诛杀善人,其反噬可致你于死地。”
兰渃没有回答他,只是浅浅地哼了一声。
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
不过有了这诛魂咒,至少,她可除去他的,他们的,性命之忧。
“只是,不知能否及时赶到。”
兰渃点了点头。
这场赛跑,他们不能输。
座下袭云鹤一声长唳,扶摇直上,穿云而去。
——
北寒苍州。一处不起眼的宅院。
近日方落了一场大雨,如今初夏时节,却是处处都沾染了凉意。
南窗边,男子负手而立。
他手中白玉的茶杯已有许久未动。
茶雾径自化了烟,盘旋,凝结在空气里,殊有几分冷清。
玉色衣角静垂,华光停顿在时间里,默对窗外风云激变。
一抹人影飘入,看见那背影,顿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开口时声音已是平静无波:“主子,属下无能……”
平淡如雪的嗓音传来:“兽魂珠他们拿走了?”
人影深吸一口气:“是。”
“你们已经尽力了。不必自责。”他闭上眼睛,“他们想拿,还得父皇肯给。”
人影默然。
或许整个寒氏皇族之内,也只有主子一人如此费尽心思阻挠家族对南清的行动了。
半晌,那如雪的嗓音再度传来,轻似呢喃:“他敢动,就要付出代价。”
杯中的茶水忽然轻轻一晃。
“传我令,毁。”
“是!”
人影离开许久,男子才缓缓睁眼。
如此苦心孤诣,处处筹谋,图以绵薄之力,覆久冥之天。
权耶?情耶?
都是。只不过一个口中说出,一个藏在心底。
既然承诺再不辜负,那么他扶桑公子,说到做到。
他从窗边走开,顺手将茶杯搁在了桌子上。
一阵细响叮零,桌上清水漫开。
那茶杯,原就早已是一堆碎屑。
——
烽火狼烟,弥漫了久晴的天空,阴云不散。
黑旗半卷,梼杌花纹上流着暗金的光,狰狞着。
风裹挟着猎猎煞气,横铺天际人寰。
“将军,前方是一处台地啊。”
黑马止步,打了个响鼻。
黑衣黑甲的将军微挑了浓眉:“所以呢?”
“这地方三面是山,我们可正是在沿着山的低处啊。这万一……”
“万一南清在此埋伏?”
那副将抬头觑了一眼,又恭敬地俯下身去:“是。”
将军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跟着震颤。
“南清那群兔崽子,埋伏起来还是兔崽子!”
他顿了顿,又道:“咱们梼杌军什么时候怕了南清了?呵!我们这次就是去捣他老巢的!”
他轻轻一夹马肚子,身下的骏马重新跑了起来。
副将见状,犹不甘心,一个翻身骑上自己的马,三步并两步追上前去:“将军难道忘记了南清那位火神?”
将军闻言,微微勒了勒马缰,意味深长地瞟了副将一眼:“我们没办法对付他,可不代表没人能对付他。”他一笑狂傲:“南清也就只巴着这点神力了!”
副将却仍然紧锁眉头:“万一我们真遇上了那位火神怎么办……”
将军似乎终于不耐烦了。他扭头看着副将:“你怎么这么多万……”
副将的脸色突然变了。
将军亦察觉到不对,连忙转头看向前方。
那最后一个“一”字淹没在了尘土喧嚣和骏马嘶鸣之中。
前方那一面山坡上,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千军万马正如泥瀑一般奔腾而下!
“TMD还真敢埋伏……”将军有些懊恼地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大吼道,“速速迎敌!”
梼杌军毕竟是梼杌军,他们是有骄傲的资本的。
面对呼啸而来的南清伏兵,梼杌军的士兵脸上一点表情变化都不见,刀枪的寒刃却已齐刷刷地亮出来了。
而那台地高处,一袭墨衣端坐马上,静静地俯瞰山下,那一场狭路相逢,生死搏杀。
他目光落在那一片低低的黑云上。
血光四溅,晕在那些黑衣,然后就像被吸收了一般,了无踪迹。
那些脸庞没有任何表情,手起刀落。
仿佛是在做每天必修的功课。
他若有若无地一笑,被黑色的衣领衬得愈发瑰艳的唇间飘出一声呢喃:“当真是喝血长大的……”
一旁候命的琅苍额头上划过三道黑线:主子你喝的血岂不是比他们还多……
琅苍看着底下南清兵打得吃力,实在忍不下去了,上前道:“主子,敌军本来就比我们兵马多出许多,如此,我们撑得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