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公子扶桑(1 / 1)
“大皇子传话来说,北寒太子就要到丰州城了,大皇子将亲自迎接,你若有兴趣可与他同去。”
闭目养神的兰渃猛地睁开眼睛。北寒太子?那位名动天下的扶桑公子?
据说他出生的时候日出东方,霞光万里,祥云会聚,三日不散,北寒帝大喜。北寒的民间神话传说里面太阳是从生长扶桑树的地方升起的,因此他得名扶桑。
扶桑公子方过二十岁,已然堪称北寒第一美男子。他的琴艺亦是北寒一绝。相传听他一曲,痴痴然者三月不醒。
这样一位风流才子,不去会上一会真是说不过去。兰渃唇角一勾,对外面道:“告诉大皇子我与他同去。你替我准备一下。”
还有月余是南清帝的寿宴,北寒太子前来拜贺。得知北寒太子今日入城,丰州城当然是万人空巷。人人翘首企盼,愿能目睹北寒太子的风姿。
待兰渃的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城外,兰渃一眼就看见羽夕已等在那里了。
烈火般的枣红马“快焰”上,端坐着那一笑醉人的男子。他身上依然是在日光下泛着淡金色的锦袍,眸光依然是三月春风般的醉人。但兰渃总觉得他今日有哪里与往日不同。
等到马车走近,兰渃将车帘完全掀开,向羽夕道:“羽夕哥哥等了多久了?”
羽夕神情复杂地看了车窗一眼,道:“没有太久。”又道:“渃儿可是对北寒太子好奇?”
兰渃笑道:“那可是名动天下的扶桑公子呢。渃儿怎么会不好奇?”
羽夕淡淡道:“既然好奇,为什么不出来看?”
兰渃闻言,把车帘一挑,轻轻一跃落到地上,昂首向羽夕笑道:“羽夕哥哥说得有道理。”
过了好一会儿,天际线上终于出现了人马的影子。兰渃身后的百姓一片喧腾:“北寒太子来了!”
是的,北寒太子来了。兰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
最先到来的是北寒的仪仗队。
北寒的旗飘扬在南清的风里,丝毫不减凛冽;北寒的马踏步在南清的土上,丝毫不减狂野;北寒的队伍进发在南清的境内,丝毫不减壮烈!
看那一位位壮士,虎背熊腰,目眦尽裂,令人望而生畏!北寒,这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南清的百姓们本来鸦雀无声,但很快又议论起来:威武雄壮的仪仗队后面,是一辆马车!北寒太子没有骑马,而是坐马车!人群发出一阵失望的感叹。看来今日是见不着北寒太子的真容了。
马车在羽夕面前停下。里面飘出来一个清冽如雪的声音:“南清大皇子,南清长公主,二位久等了。”
羽夕的眸子轻轻一闪:“我二人尽主人之责而已。北寒太子,有请。”
兰渃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就陷入了怔愣。那样的声音,听起来清冽如雪,却有着另一种不易察觉的气息。那种气息仿佛是欲雪的天空,仿佛是冬日的秃枝,没有寒凉的雾,没有凛冽的风,却让人觉得凄美,凄美中没由来的惘然。
这个人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气息?这与他的身份极不相称!
当兰渃从怔愣中惊醒抬头,却发现已经到了北寒太子行宫了。
她掀帘下车,恰逢扶桑亦从车上下来。
他一袭玉色衣袍,仿佛清泉最浅的一湾,仿佛修竹最淡的一笔,翩然飘摆,宛若谪仙。
修眉,凤目,直挺的鼻,微勾的唇,目光柔和如朦胧月色,笑意微微却隐隐让人心伤。
他身上的气息,乍看是梅落初雪的脱俗,细看却是夜半枯坐的惆怅。
公子如玉,玉一般温华,玉一般高洁,玉一般令人咨嗟。
扶桑轻声开口,声音温文有礼:“寒扶桑谢过二位了。”
羽夕浅笑朗声道:“公子多礼了。”
扶桑对着羽夕微微颔首,那一双凤目便转向兰渃,目光清凉而柔和,令人如沐微雪而不觉寒,如临暖风而心神清。
他一边打量着,一边问道:“这便是前些时日替南清消灾禳祸的兰渃公主吧?”
兰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己那破事儿还真闹得天下皆知了。她微微一笑,颔首道:“正是。”
羽夕在一旁笑道:“渃儿是我南清的福音。”
扶桑亦点头笑道:“公主是有福之人。”又道:“你二位若无他事就来在下这里叙话吧。在下随时恭迎。”
羽夕点了点头:“数年未闻公子琴音了。今年若得闻,亦是件幸事。恰巧明日在下要为公子起居作些详细安排,要到公子处来。不如,我二人就明日与公子叙话吧。”
扶桑温文笑道:“大皇子过誉了。如此,扶桑明日恭候二位。”
于是兰渃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第二天。
——
云雾腾腾,仙音袅袅。雕梁画栋,如临仙境。
“二位请用茶。”那男子浅笑着看过来,荡漾了几处音符。当真是公子如玉。
兰渃接过茶水,谨慎有礼地尝了尝。起初芳馥满口,余味却很有些苦涩。
玉色的衣袍轻轻一摆,和嗓音一样不染纤尘:“都下去吧。把我的‘泠雪’取来。”
歌女们纷纷敛眉施礼而去。
不一会儿,侍女奉上一把琴。
冰泉泠雪,琴中双绝。
有琴名冰泉,音色清冽如雪山流泉,一直不世出。据说二十年前曾出现过一次,后来就又了无踪迹了。
而这泠雪,音色空灵如严冬皓雪,一直在北寒辗转流徙。如今它的主人正是扶桑公子。
羽夕缓缓一笑:“公子琴艺本来就绝伦,今日再配上泠雪宝琴,可是让羽夕好好受教一番了。”
“大皇子实在太过自谦。”扶桑亦浅笑,“如此,扶桑就胡乱献上一曲了。”
那琴音,开始时果然是落雪般轻盈,凝霜般空灵。琴音清淡,是泠雪本色。就是那样未参杂感情的音乐,已教人耳目一新,仿佛五脏六腑都在雪水中洗过一样,灵台清明。
正此时,曲调忽然一转,转瞬间便是风高雪急,寒气奔涌。仿佛是忽然的一场大雪,铺满了心间。万物匿迹,徒留一地白雪皑皑,寒冷凄清得让人战栗。
这时,曲调又有了变化。仿佛刚才的寒冷只是一个梦,梦醒了,琴音又变得清淡。听起来似乎未参杂感情,仔细辨别才会感受到其中的悲寂,仿佛一片洁白的羽毛,无依无靠,随风飘远……
扶桑啊,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弹出这样的曲子?他心底究竟埋藏着多少苦怨和哀伤?
一曲终。羽夕瞥了一眼仍在呆愣之中的兰渃,目光一闪,转而向扶桑轻笑道:“公子随意一曲就如此绝妙,在下佩服。”
扶桑亦看了兰渃一眼,眸光里闪过一抹异色:“大皇子实在过誉了。扶桑可当不起。”
接着二人又谈笑了一阵,扶桑又奏了几曲,羽夕这才带着兰渃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