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心殇(1 / 1)
公子突闯进来的时候,偌大的宫殿只有我与毅两人。
如今宫中大乱,与其让那些宫人胆战心惊地侍奉左右,倒不如放她们自由,去自谋生路。
公子突走到床边,我不想看他,身子却被他强行拖起。
怕惊扰到毅,我慌忙跳下床,公子突笑睨着我,我别过脸,又被他掰了过来。
“这么多年了,夫人是不是已经忘记突了?”
我没有说话,他似乎也没打算等我回话,又笑着说:“可突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夫人呢。”
他伸手抚上我的脸,我惊得踉跄后退,他仍旧一手抓着我,跌跌撞撞间,脚被什么东西碰到,一个站立不稳,竟仰面倒下。
我紧闭着双眼,可意料中的疼痛没有等到,头、腰都被他用手托起。
他眼底含着笑,躺在我身上,这般的姿势让我害怕,伸手推他,托着我脑袋的手又转而抓住了我的手。
“每逢宫中宴饮,突远远地看着夫人,可夫人却连一丝余光都未曾留给突……夫人可知突有多恨夫人?”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眼底却泛着冷意。强撑起的气势终于被他悠悠然然的几句话打得七零八落,我躺在地上,胸前,是滚烫的身躯,背后,是冰凉的地板,泪水也毫无征兆地滑入鬓发。突垂下头,吻去我眼角的泪,仿佛被冬日的冷水浸泡,凉意嗖嗖地侵入体内,我想要推开他,可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手上也全无半分力气,“你,你想干什么?”
“突想干什么,夫人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他支起身子,目光肆意地在我身上上下游走,“夫人如今可是风韵更甚从前啊,难怪除了夫人,再无女子能入得了忽的眼。”
仿佛被扒光了衣裳在人群中□□,屈辱和痛苦滚滚而来,泪水如决堤了一般流个不停,他埋下头,在我耳畔启唇,声音虽轻,却如巨雷轰然一声乍响,“夫人想必忘记突曾说过的话了,突再重复一便,夫人记好了,可切莫再忘记了……对你,我绝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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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冷的夜,仿佛坠入了万里寒潭,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脱不掉、挣扎不开……无边无际的水啊,是不是,只有溺死于其中,才可解脱?
我茫然地盯着漆黑的房顶,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干枯,似无数只蚂蚁啃食着五脏,我痛得身子微微蜷曲。
公子突从背后抱住我,我用尽全身力气从他怀中挣脱,抓起地上的衣服裹住身子,恨恨地看着他。
他又是一笑,他一边笑着一边坐起,神态悠闲地看着我的狼狈。
那一瞬间,我才发觉自己是多么可笑,自己不过是他手中任他揉捏的玩偶,就连此时的恨意,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好玩的东西,值得他好好欣赏一番的东西。
我仰头大笑一声,绝望地朝墙上撞去,却撞上了一堵坚硬的身躯。公子突一手箍住我的腰,一手挑起我的下巴,“撞得这么用力啊,夫人还真不想活了?”
他松开我,走到一边,玩味地一笑,“夫人想死,行啊,未免夫人寂寞,突还可以把夫人的乖儿子送去与夫人做伴儿,夫人觉得可好?”
我颓然地滑坐在地,他在我面前蹲下,叹道:“原来夫人竟是如此的容易摆弄啊,你说当年我怎么就为了夫人白费了那么多心力呢?真是不值啊。”
突笑了笑,站起身,叹息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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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日窝在寝宫内,除了照顾毅,我不作他想,眼看着天亮了天黑了,却不知已过去了多少时日。
如今的寝宫还是曾经的寝宫,可寝宫内的宫人已全部被换,公子突日日都会来此小坐,我不曾理他,他也不曾烦我,偌大的一个宫殿,恍惚被隔成了两个不同的空间,我一心照顾着毅,他专心处理着他的政事,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毅的病虽不再恶化,却也不见好,我焦躁不安,时常冲着那些医师大发雷霆,医师只能一味跪地求饶。这日,我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责骂了那些医师一番,公子突正好赶来,见此,倒是笑容淡淡地挥手让那些医师退下。
我颓然地跌坐在床上,望着毅那张越发消瘦的小脸,心中难受,却不想当着公子突的面哭泣,只能死死忍住。脸骤然被公子突掰过去,他手指摩擦着被我咬出伤痕的唇,笑道:“想不到你这般面冷心冷的人,竟然也会发脾气,还是对那些不相干的人?”
我看着他,一声不吭,许是觉得没趣儿,他便放开了我,我偏过脸,拿袖子擦拭着被他抓过的下颌,他“哼”了一声,又冷声道:“我已经请了一位世外名医,再过几日便可入宫替你儿子诊治。”
我豁然一惊,转身望向他,他却面色沉沉地转身离去。
我不知公子突是从何处请来的神医,可经那人诊治后,毅的面色的确是好多了。这么多日子了,心里总算有一丝踏实了,神医留下一张药方,便潇洒离去,只说按他的叮嘱好生养着,不出两月定能痊愈。
心头的大石头落下,人也轻快了一些,再见到公子突,虽恨极了他,可到底他对毅有救命之恩,我倒不好再对他不理不睬。
“多谢。”
他轻佻地勾起了唇,凑到床边,在我身边坐下,我挪了挪身子,离他远了些。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的身体扭转过来,朝向他。心头警钟大响,他却冷笑一声,一把将我的手扔开,甩门而去。
抚了抚红肿的手腕,我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又将目光收回,看着安睡的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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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天,一日日,整座寝宫终日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儿,闻得让人难受,可我却一日比一日欢喜,如今,毅已经能坐起来与我说话了,身子虽还是那般瘦弱,可面色却是红润了些,等他身子好利索了,再给他好好补补,他定能重新变回曾经那个活泼健康的毅。
公子突进来时,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宫人皆怯生生地跪倒行礼,他大踏步地走到我面前,毅吓得躲在我怀中不敢看他,我轻轻抚摸着毅的头,又让宫人将他抱走,毅不肯走,我瞧着公子突的面色越发难看,不顾毅的吵闹,硬将他推给宫人。
等到毅离去,我才松了一口气,“公子可有何事?”
公子突额上青筋凸起,他上前几步凑到我面前,手在我脸上游走,唇角带着嗜血的笑,“桑妫啊桑妫,你可真是一个红颜祸水……”
心突突的跳个不停,手紧拽着衣裙,我强迫自己镇定,“公子的话,妾身怎么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吗……夫人可知祭仲为何突然背叛忽?夫人可知为何我这般容易就从忽手中抢来了王位?为何忽只能落得一个出奔卫国的结局?”公子突盯着我的眼睛,唇角的笑如同最邪恶的幽冥,“全是因为你那好哥哥宋王呢……他将祭仲诱去宋国,以性命相挟,强迫他与之签订盟约,废忽立突!若非他的暗中相助,我岂能有今日?忽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又岂会落到我的手上?”他呵呵一笑,又阴测测道,“你又可知为何他要如此助我?世人皆以为是因为我的母亲出身宋国贵族雍氏,殊不知其实是因为……你……他助我夺位的交换条件便是……你……”
我盯着公子突,张口欲言,脖颈却好似被堵住,心一阵阵紧缩,胸口仿佛被千斤重物压住,沉甸甸的难受,几欲窒息。看到我如此反应,公子突似乎极为满意,他笑道:“没想到吧,你如今这一切,都被拜你的心上人所赐!不过我也没想到呢,早知你心里没有忽,却怎么也没想到,你心里那个人竟然是他……”公子突朗声大笑,粗粝的手掌摩擦着我的脸,针刺般的痛,我恶狠狠地推开他,猝不及防间,他踉跄着后退去,我挣扎地站起,冲他大喊:“你胡说!”
撕心裂肺,可出口的话却恍若蚊蚋,我大口地呼着气,窒息般的痛充斥着全身,终于支撑不住,又软软地跌坐回床上。
公子突忽然癫狂大笑,“桑妫,你别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去宋国和你的旧情人团聚!你休想!你生是我公子突的人,死是我公子突的鬼!如今我乃郑国之王,又岂会任他摆布?他若来抢,我便陪他斗!且看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