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喜野（1 / 1）
“你还在想那个刺客？”忽走过来，揽着我的肩，温声问道。
“世子，他必死吗？”
身后没有声音，我侧头，却见他一脸深思，瞬间，又化作温柔的笑意，“你这么关心他，我可吃醋了。”
我一怔，他亦是一怔。
他面色有些不自然，“是的。”
即便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但听到他亲口说，心中还是堵的慌，“怎么个死法？”
他叹了一口气，“我会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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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再剪，这花就没了。”
我盯着面前被我修剪得秃了头的花，丢下剪刀，随意地踱着步子。
月奴惋惜地盯着面前的残枝败叶，“哎，真可惜了，前几天喜野公主才派人送来的。”
我突的转身，“什么？这是喜野公主送来的？”宫中突然多出一盆花，我也没在意，倒没想是喜野送来的。
我走到跟前，小心打量着，“还好，没被我损了根。”
“是啊，还好没毁了根，这花留着也算个念想。喜野公主看着就要嫁到鲁国去了，以后只怕很难有机会相见了呢。”月奴嘟着嘴，嘀咕着。
嫁到鲁国？
“休得胡言，小心我让你终身无法在郑立足！”那日公子突对喜野的话再次窜入脑中，莫非……
不，不会的，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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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嫁到郑国，我极少到处走动，喜野公主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她的宫殿更是第一次来。
喜野驱退了下人，端坐于上，挑眉斜睨我，“你胆子还真大，不怕我再刺你一刀？”
“喜野，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喜野眉峰一挑，冷哼一声，“说吧，来干嘛？如果是看我的笑话，恐怕得让你失望了，我、好得很！”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咬牙，一字一顿说出的。
我忽视她浑身的敌意，走到跟前，“喜野，我们聊聊吧.”
“聊？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比如，那个刺客？”
“你闭嘴！”喜野拍案而起，面容瞬间狰狞，“你不配提旦，不配！是你害了旦，是你！都是你！”
“你是说他刺杀郑伯一事？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任凭他刺杀你的父亲？然后呢？你认为他能逃出郑国王宫？你难道不知从他进入郑宫那刻起，无论成败，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我残忍地继续道，“害了他的人，不是我，是你。”
“你……”喜野愤怒地瞪向我，浑身颤抖。
我垂首，却猝不及防听得一阵嚎啕大哭。
她滑落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单薄而又无助，就如那时的我，嫁到郑国前一夜的我。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那么爱他，对他言听必从，我将我的所有都奉给他，我只求他能对我笑一笑，我只希望他的眼中能稍微有我一丁点儿身影，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是奢求？他要到郑国王宫，我随他，我不愿想他要去干什么，我不敢想……不敢想……我只想着，他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会知道我的好……”
她哭，哭得撕心裂肺，她笑，笑得狰狞不堪。
“现在好了，旦要死了，我要嫁人了，哈哈哈，以后，以后再也不会有喜野公主和旦了……就让我们一起消失，就好像我们，我们一起逃了，逃离开这个魔窟，我们远走高飞……哈哈哈。”
她的嘴角始终挂着虚幻的弧度，目光却是泛着飘渺的神采。
她是爱着旦的。
“你为什么要嫁去鲁国？”
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嫁去鲁国，是因为公子突吗？换句话说，是……因为我吗？
喜野迷蒙地盯着我，笑得面色扭曲，“为什么吗？我也想问为什么呢……你为什么非要对我赶尽杀绝？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给我滚！我喜野绝不会遂了你们的心，旦是我的，我一辈子都要和旦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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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喜野那儿出来，我一个人走在郑国王宫里，望着恢弘的宫殿，盯着精致的亭台，心中始终沉甸甸的。
喜野绝望而又愤怒的哭喊如在耳畔，一声一声搅乱我的心湖，闭上眼眸，深吸一口气，想甩去胸中的压抑。
“没想到你一个人躲这儿来了。”
我诧异地睁开眼，却见公子突浅笑着立在我面前。
“难得那个跟屁虫没跟着你。她可是个好奴才啊，真不枉忽对她的一番栽培。”
我语气有些冷，“公子如何在此？”
他眸光一沉，却还是眉眼含笑，“你不守信用。”
没想到他有此一说，“此话怎讲？”
“当日在天牢外，你说过让我先欠着，下次再带你去天牢，可这么久，你不但不来找我，还故意躲着我！”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公子突。他的语气，为什么让我感觉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孩子？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将公子突想成孩子了吧。
“世子已经带妾身去过天……”
“所以我便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你便将我扔在一边？”他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
“我……”
我烦躁地转身，背对着他，“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你明知喜野喜欢旦，你为什么要让她嫁去鲁国？”
身后半晌无言，我微微诧异，手臂一痛，公子突强掰过我的身体，正对着他。
他一只手紧抓着我的手臂，冷冷地笑了。
我心中发慌，上一次的经历如在眼前，看着面前的公子突，本是俊朗的面容，挺拔的身姿，却让我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他凝视着我的面容，“你怕我？”
是的，我怕他，我怕对函姬寒眸厉声的他，我怕拿刀片抵着喜野脖颈的他，我怕对我粗暴侵犯的他。
他嘴角一勾，挂着邪魅的笑，手缓缓抬起，我侧头，额前几缕散发从他指尖划过。
“桑妫，我可真没见过像你这般狠心的女人呢。”
他轻飘飘地落下这句，便松开了手，风度翩翩地立在我面前，若非手臂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我几乎会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干脆地转身而去，我忙叫住他。
他没有转身，只立在原地。
“喜野并不想嫁到鲁国去……”
我盯着他的背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忽然发声了。
“你以为喜野嫁到鲁国是因为我？”
难道不是吗？我盯着他的背影，却一声不吭。
他抬头望着天空，似在沉思什么，时间仿佛过了很久，我的腿站得有些发麻，却忽然听到恼怒的一声，“犯贱！”
我一惊，奈何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神色，而他却离开了，步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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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回来已是深夜，见我坐在榻上并未就寝，榻边放着几个酒坛子，有些惊讶，他带些责备的语气说道：“怎么还不睡？还喝了这么多酒，月奴那丫头只怕又偷懒了。”
我冲他一笑，“你给我找的这个丫头都快成我母后了，什么都管，我难得趁她睡着透会儿气。”
他靠着我坐下，爱怜地抚弄着我的发丝，“以后不会这么晚回来了。”
我双眸有些酸涩，直直地望向他眼眸深处，“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瓜，你是我的妻啊。”
我闭上眼眸，蜷在他怀中，脑中那个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缠绕在我心上，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
“我是一个坏人！”
头顶传来一阵笑声，“那我便陪你一起当坏人。”
我忽然感到好累，只想抛却一起，什么也不管，我赌气般的抬起头，“我真的是一个坏女人！”
他望着我，眸光闪动，我却读不懂其中的意思。他紧紧揽着我，揽得极紧，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将头深埋在他怀中，心中有些什么东西不住地往外冲，我拼命地压制，压制，却仍挡不住它的步伐，蓬勃而出。
雨点般的拳洒在他身上，我毫无形象地哭喊，“子忽，你这个大坏蛋，你要对我那么好，我想恨你却恨不起来。你为什么要娶我？什么陈卫交好，这些关我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你是坏人！坏人！公子突也是大坏蛋，就知道欺负我。喜野骂我，她还想杀我，她骂我是狐狸精。我不是狐狸精，不是！我没勾引男人，我没勾引冯哥哥，没勾引你，我没有！是你要娶我的，你为什么要娶我？公子突，是他自己要缠着我的，他欺负我，他，他还，还.……我没勾引他，他骂涵姬也不关我的事，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没有负你，我乖乖的，什么也没有做，我没做！”
我揉搓着忽的衣裳，神思昏乱，理智完全被吞并，一年多来的压抑似火苗，一旦释放，便化作熊熊烈火，不住地灼烧着我，“那个人要死了，喜野要嫁人了，不关我的事，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我不要他死，不要！你们都是坏人，我要回去，我要跟大哥说你们都欺负我，我要跟父王告状！我要让冯哥哥帮我教训你们，你们都是坏蛋，都是大坏蛋……”
迷迷糊糊间，周围闹哄哄的，好像是我的声音，好像我的嘴巴在动，吵吵闹闹中，一抹清柔的声音嵌入其中，分外好听，“桑妫，你累了，睡吧。”
是啊，我累了，我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