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我赔给你(3)(1 / 1)
晚上十点,公司里只有艺统部的人还在开会,其他部门的人早已走空。苏建辉第三次挂断西泽洋打来的电话,把手机关机仍在桌上,按灭台灯,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有家不能回的感觉,说不出的悲凉。坐在夜幕的阴影里,褪去一整天的繁忙,一个人的滋味是难捱的孤独。同样的办公室同样的夜幕,这悲凉孤独的滋味仿佛一剂□□侵蚀着苏建辉的心,侵蚀着他对工作的热情和坚持多年的理想。爱情真是害人不浅的东西,许是太久没有对谁动过心,这次将另一个人从心里剥开的痛感尤为深刻。
但这种事,总归不过是忍忍就过去了。
周六一早,苏建辉提前医院把程伟京把出院后需要的设备从医院运回家,叫阿姨来收拾了屋子,顺道替程伟京挑了几瓶红酒换掉他酒柜里珍藏的烈酒。
把拿回来的机器按照说明书组装好插上电,苏建辉蹲在机器前端详起来。这是一台音识别的小型电脑,为失聪者与人交流用的辅助设备,也用于后天失聪练习发音的订正用途。这台机器日后恐怕就是替代钢琴陪伴程伟京的东西,苏建辉自顾自地对着显示屏说话,却无法感受程伟京现在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下午的时候苏建辉有些昏昏欲睡,程伟京穿了一身简洁的浅灰色运动服,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袋打开门。剪了利落的短发,整个人干净清爽,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不少,和医院里苍白虚弱的他相比简直像换了个人,苏建辉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仓促间苏建辉还没说话,程伟京放下手提袋,观摩了下新设备,踱步到他面前,语音精准而清晰地问道:“你精神不太好,最近很累?”
苏建辉惊喜地打量着他,解释道:“最近有点忙,艺统正在接洽几个一线艺人,光通传媒也在抢,没谈下来之前绷的弦松不下来。”
“你别骗我,你谈工作的时候总是充满斗志和欲望,不管多难永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可你看看你现在,一脸的疲惫,你心里搁着的不是这件事。”程伟京说起长句子,左手自觉的摸着喉咙,个别字音变得不太准确,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最近住在公司,休息不太好,所以有些累。”苏建辉说。
“怎么,你跟西泽洋吵架了?”
程伟京仿佛比之前更敏锐了,苏建辉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不,是分手了。”
程伟京表情没有惊讶,反倒很平淡地问:“因为什么?”
“也没什么,相差十几岁难免有代沟,想法相左,觉得不合适就分开了。”
程伟京有些怀疑自己读唇语对苏建辉话意的判断,转而盯着显示屏幕定睛几秒钟,才略略一笑,拆穿道:“你以前可不会故意骗我,今天你却一句实话都没有。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猜和赵晴晴的死有关。”
“你……”苏建辉语言又止。
“有人冒充我的意思把赵晴晴骗回国。我想不出除了西泽洋,赵晴晴碍着了谁。”程伟京解释说。
“冒充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苏建辉急忙问道。
“赵晴晴的保姆。”程伟京其实故意在调苏建辉的胃口,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答。
“这个保姆人在哪儿?”
程伟京的眼光变得犀利,“你想包庇西泽洋?”
“这件事不是他指使的,会出意外也不是他的本意!”
“这话你也信?”
苏建辉沉默了两秒,也许别人问他这个问题他会兜圈子给出个模凌两可的答案,但对程伟京他还是如实的答:“我信。”
“你心里还有他……我在美国给赵晴晴请的菲佣,没有跟她一起回国所以什么都不知道,你大可以放心。”
苏建辉避开程伟京不错眼神盯着他的目光,从程伟京的酒柜里挑出一瓶合心地红酒,打开倒了两杯。
他转着手中的高脚杯,盯着那旋转的液体半晌,叹了口气把心底的话掏了出来,他不紧不慢地说:“西泽洋就像一只年幼被遗弃的流浪猫,太有故事的猫生通常伴随着很多隐性的伤害,这些伤害大多来源于人类。而且,年幼被遗弃的猫比从出生就没有家的更可怜,因为他体会过人给的温暖。所以当他再和人接触时,会变的很有攻击性很危险。”
因为他说得断落太长,程伟京看到一半放弃了读唇语,转向机器,紧盯着屏幕。苏建辉顿了顿,才又接说:“他会变成今天这样,做出这样的事情,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他哥哥是把他培养出野性的罪魁祸首,而我也要负一定的责任。我没养过猫,所以不知道收养流浪猫第一件事是体检,体检除了生理的还有心理的,偏偏忽略了这个最重要的环节。”
程伟京听完转回头面向苏建辉,脸上显得有些好奇,“你既然不怪他,心里又放不下他,干嘛还跟他分手?玩自虐吗?”
苏建辉摇了摇头,径自灌下一杯红酒,“这件事也许我原谅他了就没什么,但我怕他早晚引火自焚。”
程伟京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他真的很妒忌西泽洋。西泽洋已经得到了他认为最珍贵却奢求不来的东西。
他伸手去拿桌上的红酒杯,眼睛看着分明只在二十厘米外的玻璃杯,手伸过去指尖却没有碰到杯子,他急于掩饰眼睛判断的失误,反倒适得其反险些把杯子碰到。
苏建辉眼疾手快扶住差点被掀倒的杯子,递到他手里,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程伟京揉了揉干涩得酸疼得眼睛,看向屏幕空白的显示屏,又转向眼睛里情绪复杂的苏建辉。
“你不要看病人似的看我,我这样其实挺好,至少我爸再也不会对我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读唇语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眼睛紧盯着唇部捕捉细小的变化。程伟京显然对唇语掌握的并不娴熟,和苏建辉的谈话对他俩说还很吃力,突然施加给眼睛的负担过重以至于他适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