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我赔给你(2)(1 / 1)
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跨越两座城市之间的三千多公里,气温直升了快20度,苏建辉皮肤的温度也灼热起来。
火车到站,苏建辉换上单衣,在乘务员不耐烦的催促声中他一手捂着嘴不断地咳嗽,一手拉着轻巧小型行李箱,步履沉重且缓慢地往外走,仿佛下一步就要跌倒在地却被拥挤的人流推出车站。
凭着对这座城市仅存的那么点印象,他拖着虚晃晃的身体,在医院门口被护士扶到了点滴病房。
好死不死的,一出来就得了一场重感冒。第一宿竟然是躺在医院里过的,苏建辉从窄小的病床上醒过来,望着医院泛黄的天花板,努力地回想,自己上次得感冒严重到需要来医院吊水的程度已经遥远地他都记不太清,以至于生病时虚弱脱力的感觉自己都感觉不太熟悉了。也活该他遭这份罪,放着三个小时直达的飞机不坐,非要坐这一天半才到的火车回来。
从医院爬出来,他找了家最近的酒店住进去,在酒店里足足窝了三天,才重新适应了家乡的水土,从重感冒抽身出来,然而短暂的假期已经过去大半。
苏建辉去了镇上自己读过的中学,学生已经开学,他去得时候正在上课间操沿着操场跑步。看门的大爷换人了他没能进去,只好绕着学校外墙转了一圈。
徘徊到学校对面一百米处回家的公交站牌前,苏建辉恍惚看见了十五六岁时的他,拿着傲人的成绩单翘首以盼回家的长途车,想象母亲赞许的目光和父亲眼中透出的对未来的期待。
而现在又走过一个十五六年,同样的车站等待同一班车,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不断浮沉的却是他的小公寓。用钥匙拧开门,窝在沙发上捧一杯咖啡看着午夜档电影的那个人,兔子似地跳下沙发向他跑过来的样子。
已经是请假出来的第六天了,他仅剩这一天就不得不回去,该抓紧时间到处走走看看。但事实上,他站在锈迹斑斑的站牌下,眼前一辆公车开过,直到有三五成群穿着校服的孩子站在他旁边叽叽喳喳聊着天,他仍不知道自己该等哪一班公车,下一站又该到哪里去。
苏建辉发觉,自己比想象中爱西泽洋要多一些,但,再一想到西泽洋做的事情,他恨不能立刻把西泽洋这三个字从脑子里挖出去。
如果西泽洋比他想象中的更有心思,三十晚上被王姨察觉,他会不会根本就是故意的?
接之发生的程伟京的车祸,他是不是也算计到了,故意出现再路中央,故意在他背后挑衅程伟京?
那么,他还可能做过些什么?……
可紧接着苏建辉坚决的摇了摇头,不会的,肯定是他想多了。王姨的突然出现和程伟京情绪爆发,都只是意外,这些不是一个十几岁孩子能控制的了的,他把西泽洋想得太复杂了。
从西泽洋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他在美国十年的经历,说到底他只是个成长中没得到过太多关爱的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人教会他是非对错,所以他行为越轨,敏感又害怕失去。当他在苦苦挣扎中得到丁点儿的温暖,他会把这份感情看得比命还重,一旦有人威胁到他,他变得疯狂且不计后果。
苏建辉不会天真的不认为,他说分手躲出来,西泽洋就会听话的就此放手。那么以后,他又还会做出什么?苏建辉不禁有些胆寒。
苏建辉把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开机,里面猛蹿出几百通未接电话记录,其中有一通是王季同打给他的,其余的全部来自西泽洋,苏建辉丝毫都不觉得奇怪,直接将全部记录删除,而后给王季同回了个电话。
坐火车“逃走”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关掉手机,从“黄牛”手里买一张票,谁也查不出他去了哪里。他有些不想走,他也确实可以跟公司再请几天假,干脆把这些年攒下来的年假全休了。但除了工作以外最重要的一个他必须回去的原因是程伟京周六出院,他的禁访令也将随之撤销,他得回去。
次日凌晨下了飞机直接拖着行李住进了办公室。
因为苏建辉回来上班的日子,张楠特意早到了半小时想替苏建辉整理一下办公室堆积的文件,谁料一推门,苏建辉已经埋头在那堆积成山的文件里。
“你来了,早。”苏建辉没抬头,递出一沓文件说:“这几份文件我签好了你拿给艺统郑总,然后通知艺统部十一点钟到大会室开会。”
张楠一看见苏建辉立刻像被上了弦,麻利地接过文件,点头答道:“好的苏总。”
“等等,替我冲杯咖啡。”
“好的。”
张楠抱着文件出门,很快端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回来,她刚迈进苏建辉办公室,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巧合地响了起来。她略一犹豫有些进退不得,站在办公室中央踟蹰,此时苏建辉放下笔顺手从自己座机接起电话,并对她做了个把咖啡放下的手势。
一切就好像设计好的,时机卡得精准地无可挑剔,苏建辉一接起那电话,脸色登时变了。
“我在你公司楼下。”西泽洋声音嘶哑地犹如鬼魅,单刀直入地说。
“……”苏建辉皱起眉毛,心咯噔一下,连忙转头去看,果然从落地窗望去米粒大小的西泽洋就在楼下主马路中间,飞驰而过的车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你发什么疯!”
张楠被苏建辉骤然发火吓了一跳,也不敢回头,三步并走两步走了出去。苏建辉意识到张楠的存在,压了压火气,把剩下的话吞回喉咙里。
“我没发疯,你不要再不接我电话了行吗?”西泽洋好似预料到了苏建辉回怒不可遏,讨着商量的语气说。
“行行行,你他妈赶紧从主道出来。”
“建辉哥,你还是关心我的。”
“我他妈怕别人告我谋杀!”
“你带脏字了,你真的着急了对吧?这些天你在哪儿?为什么不回家?”
西泽洋拿着电话缓缓沿着主路往路口走,看着他安全走上人行道,苏建辉冷冷地问:“你只会拿你自己威胁我这一招吗?”
西泽洋坐在马路牙子上点燃一根烟,“怎么办?总要有个人受伤,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西泽洋,我们分手了。”苏建辉无奈地重申事实。
西泽洋轻轻地笑了笑,说:“你不在这几天我刚从电视上学了一道菜,你下班记得早点回家来吃饭,我挂了。”
“西泽洋!”不等苏建辉说完,电话里已经传来嘟嘟声。
“神经病!”苏建辉怒不可遏地砸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