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一（1 / 1）
二十一
后来赤犬问起她，说那时候明明可以逃跑的，为什么不。第一时间下，她并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只是含糊其辞地叨了过去，许久之后，她才回答：“我只是想看一下，那个人死前看到的是什么样的风景。”
她口中的那个人，他在脑海里盘算了很久，才基本肯定是Portgas·D·Ace。他想告诉她，如果她真的想看，不用进监狱也是可以看到的。不过他并没有说，只告诉她行刑那天将会由他亲自押送：“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吧？”
她想了一下，“既然消息都封锁了，应该不会的。安心啦。”她想劝他还是不要来了，就一普普通通的天龙人行刑，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请他一堂堂大将出马。想想还是算了，如果他要来，来就好了，大不了就杀了。
“多弗朗明戈呢？”他问。
“啊——”说起来好久没想起他了，“不知道，他不会来的。”
那还用说吗？他是她认识的人里面最想要她死的，怎么可能来救她。自那天分别之后，她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久了也就忘了。现在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比想象中的那么在意他，顶多在自己饿了、没钱花了、没地方睡觉的时候稍微想起他来。
被抓了之后，她身上的所有物品全都缴获一空，包括平日用来监视她的电话虫以及她的□□。最让她生气的是他们把她的钱也给拿走了。那属于私人财产，凭什么没收。她这么对赤犬抱怨，后者说会在她死后在坟上多烧点冥币给她。“冥币？”她叫道，“那种东西有什么用？！”
新基地以一个巨大的圆形作为平台，中间以螺旋形的楼梯为支架造成的一个小平台。她发现这个新建的广场并不比之前马琳佛多要大时，一脸困惑地看着赤犬。赤犬瞥了她一眼，回答道：“这不是新建的海军基地，只是个隐秘的行刑场而已。”她听了，再一看周围，连人都少得可怜。但却有几个天龙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扬起下巴指了指那几个天龙人，向萨卡斯基问道：“诶，为什么会有天龙人啊？”
“那是你上次杀掉的罗斯瓦德的妻儿，”他微微笑了一下，“他们还说要你做他们的奴隶，觉得这样的死法太便宜你了。”
她又看了那几个人一眼，这时候，他指着螺旋状的楼梯对她说：“刽子手带你上去了，不送你了。”最后觉得这些还不够，他又加了一句，“祝你好死。”反正死了她也不寂寞，还有火拳艾斯陪她，卡普还会给她烧烧香，不如就这么干脆地去死吧，别再给他惹是生非了。
她沿着楼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中途有三个略小的楼道可供她稍微休息一下，可是手上的镣铐太重，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又没什么力气，走上处刑台时，整个人都在呼呼喘气。她觉得口渴，想要喝水，望了望两个面目可憎的刽子手，又决定沉默了。在听到其中一人要求她跪下时，她并没有，而是站在前方眺望着整个处刑场。
广场的面积不是很大，也没有海。如同足球场般以层层台阶搭建的观众席上只有零星点点的观看者。在那里面，她看到了卡普和克比，Ad则在另一个角落里无精打采地看着她。抬头望天时，天空低压压的是厚重的云彩，没有太阳，她想看看围栏外面的海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无奈身高不够，踮起脚尖来看见的还是雾蒙蒙的水天交界线。
“跪下。”后面的刽子手又一次催促道。她的手和脚都被镣铐紧紧扣住，金属的手铐蹭得她的手腕和脚踝的皮都要破了，她还是没有照做。她只是在想，她要死了，所看到的却是这样风景。既不美丽，也不独特。只是平凡景象。她这么做的理由可能是为了弥补两年前不在这里的损失，可是她发现自己两年后回到了这里，一切都物是人非了。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可是那样残酷的现实却还是猛然朝她袭来。
艾斯死了。她其实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在亚马逊莉莉的房子里，她已经无数遍地告诫自己这个事实。为此她哭过无数个无眠的夜。直到这个事实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直到死亡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可是，艾斯死了。
艾斯死了。真是太遗憾了。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够成为她的解药。
现在她也要死了，死在这个冰冷的处刑场上，死在众人怨恨而又悲戚的目光下。有人诅咒她，有人哀悼她。当磨得锋利的刀尖刺入她的胸膛，当鲜红的血洒满整个广场，当天空下起急雨，她也就要死在这里了。
——真的吗。
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她低下头，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她看上去像是个随时要爆发的恶鬼，要屠戮整个广场，突然，她抬起头来，轻轻地叫了一声，“龙。”
男人挥舞着刀突然冲了过来，只听一阵声响，镣铐掉落在地。手上的重负被解除，她猛地一下将手伸入左眼，只听隐隐传来的神经系统的断裂，她咬着牙，硬生生地将自己的左眼球挖了出来。将眼珠挖出之后，血顺着她的面颊滑落在地面，她像扔一个毫不起眼的东西似的把眼珠丢在地面，海楼石也从眼珠的内里滚落出来。她的那颗眼球被海楼石强行击入之后，挖出来已经像泥巴一样稀里糊涂，丢在地上也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状。看着她的那副举动，当场所有的人都吓坏了，少了身体里海楼石的作用，她的能力也逐渐恢复过来。她闭着左眼，把两名刽子手推下高高的刑台，随后她一跃跳到观众席上，夺下一名海军的佩枪，朝远处正目瞪口呆看着她的天龙人逐一射击。有坚硬的氧气罩保护，我亲眼目睹击在罩子上面的子弹被反弹到一边。她啧了一声，又跳到海军克比面前。在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她又以刚才那样毫不顾虑的方式，手直接伸入到他的左眼中，把它生生挖走了。
失去眼睛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粉色头发的海军跪倒在地上，抑制不住疼痛用手捂住带血的眼睛痛苦地叫起来。贝鲁梅伯在吓得半死，半蹲在地上紧张地向海军问道：“克比！！没事吧？！”他抬起头，看见少女的眼中闪动的红光，不带感情的声音冷漠地说道：“你害我失去的，现在我从你身上拿了回来。”说着，又猛地将眼珠硬塞到自己的眼内，脸上的血倒流入左眼眼眶中，她闭上眼睛静待一番，再睁开时，那枚眼珠已经完好地与原来的身体相契合。原先的瞳色由漆黑转变成血红。
赤犬向她冲来，岩浆不断地向她袭来，她一一躲闪过去，尽管有霸气可以稍微抵挡住，但那股热气还是无可遏止地涌了过来。作为吸血鬼，炎热几乎和太阳一样可以使她致命。她现在最担心的是那群天龙人跑了，好在今天的战力似乎没有放在这里，即使造成了恐慌，也无法迅速迎敌。她也没有说谎，不会有人来救她的。因为她本来没打算死在这种地方。
“武装。”手上变幻出黑色的刀，她躲过赤犬的攻击，朝天龙人冲去。她的刀穿透过女人的胸膛，顺着刀腹流下的血染脏了她的手，对方在一阵垂死挣扎中跪倒在地上，面上惊恐的表情白着眼睛看着她。站在她身旁的剩下另外两名天龙人吓坏了，疲软无力的一个劲地叫道：“妈……妈妈……”
他们在前不久失去了父亲。现在失去了母亲。他们的父亲死的时候，他们没有看见。他们的母亲死的时候，他们目睹了这整个事件的发生。Sherlock说我不杀女人。可是她杀她认为该杀的人。那么现在——“轮到你们了。”
祝你们一家在地狱里过得愉快。她笑着说道。
“你……！”赤犬朝她冲了过来，看着洒了一地的鲜血，不禁骂道：“大逆不道！”
她这时候已经坏掉了，大笑之后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为什么？”她的手上沾满同族人的鲜血，“自相残杀不是你们最爱做的事情吗？”
“非杀掉你不可了！”
对于他这样的言论，她倒是笑了，“你不是本来就要杀掉我吗？”
等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站在这里了。从螺旋状的阶梯一直往上走，经过三个小平台之后，可以达到最后一个专门行刑用的正式处刑台。由于最初设计的不合理，这里实际上一直是荒废不用的。大部分需要死刑的犯人，如果没有像海贼王的儿子那样能够造成极大的社会影响的话，都是私底下行刑的。不过如果海军真能一举抓下那样的犯人，世界也不会像目前如此混乱了。我站在上面，眺望下面的风景。天龙人的血顺着阶梯，流到了底下干净的广场上，逐渐汇聚成一条小河。也就是在那时候，我看着Sherlock脸上的得逞的佞笑，才开始思考，一直以来她行动的目的。我以为她的生活就是漫无目的地游走，连旅行都带着分外的迷茫，但现在看着她和赤犬的战斗，我又重新开始思考，她的契机在哪儿，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我想了很久，看着她把自己的巨剑拖了出来，召唤出上古巨龙，以驰骋在空中，与大将斡旋，我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是在那时，我有点厌烦了。我觉得我在我那可悲的生命里似乎只在考虑有关于她的事情。她在哪儿、她为什么要这样、她每天在干嘛，而直到前几天电话虫返回到我的身边，我再也无事可做时，我发现自己的生命竟然会那样空虚，那样盲目，没有她，我竟然连自己该做些什么都不知道。我忘了自己之前赖以生存的职业是什么，我忘了曾经活到现在的梦想是什么，我忘了一直支撑自己的幸福是什么，我记得的，竟然只有将我曾经鲜红的心染黑的名为「仇恨」的东西。
熔岩如洪水般从天空中倾泻而下，流入到银色地面上，把流在地面上的血蒸发得一干二净。世界变成了赤色的地狱，穹顶之下一片鲜红。暗灰的云层下面如过渡般变成了黑红的岩浆，灼热的气息炙烤着身上每一处肌肤。尽管召唤巨龙时的海水倒灌一部分弥补了遍地岩浆的劣势，但海水与岩浆撞击而出的水蒸汽烫得她的皮肤出现一片片损伤。这种损伤不像平常的刀伤剑伤，无法快速痊愈，她平时太依赖能力了，对于这种伤害完全无法自救，只能自求多福。波塞冬那边正在对付卡普，这里赤犬又在紧追不舍。他的岩浆的温度把她吓得连连后退，一旦被那种东西穿过五脏六腑，那她的命可是真的没了。
“喂。”在追击的过程中，他突然说了一句话。
“嗯？”她像平常一样冷淡的回答。
“给你的记录上，并没有记载到这点。不过，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他抚弄了一下领口的玫瑰，“那时候是我杀了他的。”
她突然停了下来，不顾灼热的岩浆烫伤她的脚，只愣愣地看着他。
“可惜，”他赢定了，“那时候他只要选择逃跑，就一定不会死的。只要撑到红发Shanks来了，他就可以逃命了。”
太可惜了，你被抛弃了。Sherlock。
无论如何，她与赤犬的这场战争，她输得一败涂地。她以为只要向他证明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并非绝对正义就可以将他毁灭掉，却不料仅仅被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毁灭了。
就结果来看，Sherlock赢了。可是，Sherlock输了。
她的脸庞为着被背叛而整个扭曲了，那份真实的痛苦与悲伤从她的眼底呈现出来。但那只持续了短短五秒钟时间，五秒之后，她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冷淡，眼睛也没了那份愤怒，但那时她确实崩溃了，计划着不顾后果地要杀了萨卡斯基。她冲巨龙怒喊一声，“波塞冬！”
伴随着那声喊叫，她的愤怒传到了它的心底。虽然这样的做法对她的身体会造成巨大的伤害，但现在不依着她，恐怕之后她就要抛弃它了。没办法，它只好放弃这边与卡普的对抗，飞向她那一边。
巨龙迅速咬住男人的身体，尖利的獠牙刺入他的腹中，鲜血顺着他的齿缝落了下来，他忍着剧痛，一拳击打着它的嘴，“可恶……身体无法，自然化……”既然如此，他扯过它长如鞭的胡须，使劲用力气把它的嘴巴撬开。即使如此，它也没有松开一口，随后，它咬着他飞到了半空中，兀自旋转身体，旋起一阵龙卷风，再忽然松口，把他狠狠地摔到他自己的熔岩之上。
Sherlock就在那儿等着他。
她拿着刀，晃晃悠悠地跨过他的身体。卡普看情势不好，赶忙跑过来，一拳打在她的背上，那一拳力道之大，连他自己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背脊骨断了几根，但对方并没有为这一拳而动摇，她仍屹立在萨卡斯基的上方。
熔岩的地狱与灰色的穹窿中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点，再仔细一看，是艘船。海贼旗的标志是骷髅和草帽，在船的上方往下看，广场全是弥漫的鲜血和黑色的岩浆。他拼命寻找女孩的踪影，“在那里！！！Franky！那边！”
船在岩浆上拖行很久，他未等其停稳，便跳了下去，感受到在脚底滚烫得要命，他急急地冲了过去，对少女说道：“没事吧？！Sherlock？”
她狠狠地将刀插入身下的人的心口处，溅起的滚烫的血灼伤了她的脸，她赢了，可是她输了。
“……Sherlock？”
吸血鬼的脸上扭曲着，她眼睛里没了任何光芒，只见她抬起头，微微笑着，对身边的竹马说道，“朋友……杀掉了呢。路飞。”
之前以及之后的唯一一个朋友。
可以互相背叛的朋友。
被毁灭的朋友。
假装的朋友。
她驾着巨龙，又返回到最先的处刑台上，俯瞰如地狱般的光景。我看着她在我身边像具石雕像般一动不动的样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隐约地说了一声：“地狱的话……五岁的时候就看见过了。”
贝鲁梅伯扶着克比来到卡普先生身边，粉色头发的海军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大将，忍着痛问道：“这样子任由她去可以吗？卡普先生！”
他现在只是一个老人了，什么都做不到，即使现在要阻挡她，想必也是死路一条，他只得喟叹一声，“算了吧！大势已去。”
她的眼睛向我斜睨，嘴角带着奸笑，我吓坏了，那表情带着的狡黠与奸诈，根本就不是人类可以睥睨。看得人头皮发麻。我只听她说道：“都告诉你了吧。能杀死「狂怒」的，只有「狂怒」。”话音落地，她转身从原先的路返回，向世人昭示她的胜利。史上唯一的一例。仅凭独自一人的力量就可以逃出自己的刑场，还把这里当作别人的坟场。她的傲慢太卑鄙，她的炫耀太放肆，可是，竟然没有人能够阻止她！
如碎片一般的情绪全部涌了进来。我一直以来付出的努力，每天不停息地去查找，去观看，去揣摩，去猜测，受人白眼，被人歧视，低声下气，只为求政府能派出强有力的战力，把她给杀了！只要把她给杀了，那我也就可以去死了！愤怒与仇恨如洪水般从心底涌出，我看着她耀武扬威的背影，冲她叫了一声：“Sherlock！！”
她停下了脚步，等着对方会有什么感兴趣的话可以说出来，许久他都没有说话，转过身正要再问一遍时，那人突然跑了上来，伸出手，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我伸出手，狠狠地把她推下了地狱。在她掉落下去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是由我将她推下楼梯时的震惊，缓缓转变成淡淡的微笑。她的微笑饱含包容，让我觉得她似乎不为我把她推下楼而感到愤怒，甚至有点情理之中的意味。在当时被愤怒笼罩的我并没有太过注意她的微笑，只希望她能早点死去。但草帽路飞肯定不会这么想。
草帽路飞想的只有一件事。第一个人在他面前死掉了，现在轮到第二个了。第一个人是他的哥哥，现在这个不知道是他的什么。按俗话说，就叫做青梅吧。他站在底下，脚下的岩浆如胶水般紧紧地将他与地面缝合。他看着女孩在楼梯上像个轮胎似的轱辘地滚了下来，毫不停歇，直到滑落到第一个供人站立的稍小一点的平台下才停了下来。她的手露在阶梯外面，无力地挣扎了几下，血如失去控制的决了堤的洪水一般从她的身体狂涌出来，一瞬间，那里如暴雨般下起了血雨，他慌张得大叫起来，“橡皮橡皮——”伸长手臂抓住了那里的楼梯，跳着飞了上来。
那个时候她其实已经没有呼吸了。他惊慌失措地把她抱在怀里，她身上冰冷的温度使他的身体寒意不止，所有的光都从她的眼中迅速褪去了，成为了空空洞洞的红，喷涌不断的血仍从她的身体涌出，顺着他的腿流向地面，她的巨龙失去了主人的支撑，被强迫性召回，在天空中发出哀怨的吼声。他要崩溃了，他眼中的光躲闪不定看着少女的尸体，他要像两年前一样失去他最珍视的人了，“Sherlock……Sherlock……”他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他要疯掉了。
那双手如同回光返照般摸上他沾满泪的脸颊，因为疼痛，她只能躺倒在他的怀里无力地说道：“你是白痴吗？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会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