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六十二章（1 / 1）

晚上十点，被连续数小时溜冰教程折腾得精疲力尽的赵妈和幺女早早就进了卧室，顾南北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带着爱犬到院子里玩起了飞盘，逗得大白狗在空中飞扑腾挪，欢乐地狂甩自己的大尾巴。玩了一阵儿，只听得院门处传来一声轻响，狗儿立马扔下了口中飞盘，万分警惕地盯往那个方向。

安卓施施然从外头走了进来，浅色的丝质衬衫因路灯的照耀而泛着一层柔和的珠光白；虽然连续上了十二个小时的班，温雅俊秀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疲惫来，仍旧是那么神采奕奕。没等顾南北上前问候，学长便挥挥手来了句“我回来啦。”而后俯下身拍了拍Loki的脑袋。因得在洗澡时培养了那么一丝丝情谊，平素很有些排外的大狗并未躲开，甚至还亲切地蹭了一下他的大腿。

跟萨摩打完招呼，安卓拉开提包，拿出光屏来递到顾南北面前，极轻柔地笑了笑：“我刚刚给病人做了个全身检测，也许你有兴趣看看？”

女孩只迟疑了半秒钟便伸手接下，开始认真查看；学长非常自如地站到了她的侧后方，偶尔会解释一下某个缩写是什么意思，或者某个参数有什么特殊含义。他的声音略略低沉，既饱满润泽又有一丝磁性，从声学角度来说便是共鸣腔打开得恰到好处，随便哪只耳朵来听都会觉得舒爽。

等她看完一整份报告，安卓又详细补充道：“当时她的细胞活性提高了近百倍，残余病毒已经完全被清除，身体状况好转的速度快得惊人。我回来的时候，虽然细胞活性降到了常人的两倍左右，而且正在持续衰减，但是健康评分已经达到了78，超出了正常的出院数值。不过我给出的建议是继续留院察看一段时间，病人家属也同意了这一看法。如果一周之后没有任何复发的迹象，应该就可以进行一些适当的室外运动。”

虽然心里很是高兴，顾南北仍是谨慎地问道：“你知不知道火星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明面上没有。”安卓收回光屏，浅浅地笑了笑：“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深入调查一下。”

“不，不用了。”顾南北连忙出声阻止，虽说禁不住眉头轻蹙，却尽量用上了轻松的语调：“酝酿了十年的计划想必是尽善尽美的，万一因为更多的变数起了反效果就不好了。”想到池父在火星一待就那么久，女孩心里觉得有点不得劲儿，不由得半是自言自语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你觉得，到时候他是会回地球还是会把家人都接过去？”

“首席科学官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在基地里的话语权跟总长差不多。”安卓侧面的回答令顾南北狠狠地咬了咬唇，面色微白，长长地叹了口气。敏感的Loki见机蹭过来吧嗒吧嗒舔起了主人的手指，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呜的安抚声。女孩蹲下身，紧紧地搂住了宠物的脖子，虽然最爱的毛绒绒一如既往地起到了绝大的抚慰作用，但胸口仍旧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苦涩。

因为她明显的不开心，安卓随即换了个话题，“按照永无岛的惯例，每个居民都会在18岁生日的第二天参加机甲能力测试，如果通过的话，当天就可以接入‘虚境’。”

想起差不多一周后就是自己的生日，顾南北总算提起了一点兴趣，使劲儿把脖子扭出一个蛮大的角度，好奇地问道：“我听说那个通过率好像特别低？而且即便通过也不一定能得到AI的认可？”

“是这样的，不过你一定会通过，而且我相信虚境里会有很多AI抢着要成为你的专属。”

安卓笃定的语气让顾南北有些脸热，连忙不算太谦虚地道了谢；转念一想，她突然发现安卓身边并没有专属AI的任何迹象，再想想他可是“综合排名第一”的学霸，不由得轻轻拧了拧眉头。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安卓立即便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丝毫不以为忤地笑道：

“我没有专属AI，因为没有资格。”

顾南北大惊失色地张大了嘴，“不会吧……你是综合排名第一哎，那个测试到底测啥啊！”

“除了体能素质和智力商数之外，还要考察很多其他方面的因素，包括道德素养、心理承受能力、自我学习能力等等，最重要的是对AI的正确认识。”说到这里，安卓也蹲下身去，跟眼神微微有些发散的女孩认真对视，“你相信AI有灵魂吗？”

那要看“灵魂”怎么定义吧？

满打满算只跟一个真正意义上的AI对过话的顾南北觉得这真是个玄幻的问题——大脑短路了半分钟，她不无犹豫地开了口，略微带了点玩笑以及商量的口吻：“按照安徒生的看法，无论什么样的存在，只要能够真正懂得‘爱’，就可以拥有灵魂。要不把苹果叫来问问？”

安卓微微侧头，微浅的眼珠当中似乎有些亮光闪过，原本被夹在耳后的一绺头发脱离了原先所在的位置，在脸颊旁边微微地打起了卷儿，凭空为他的侧脸添了一丝天真之气。他的音色也柔软得仿佛掺杂了一丝彩虹样的梦幻，“你不知道吗？成为某人的专属AI就意味着失去自由，甘愿与那人时时刻刻荣辱与共，以她的需求和意愿为第一优先，永远跟她一起生活、一起消亡……这样，不算是懂得‘爱’吗？”

顾南北张张嘴，想要说这更像效忠而非爱恋，但仔细一想，如此不求回报的“效忠”必然出于深爱，而且似乎比一般人听到“爱”这个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的“男女之爱”更加高大上，终究目色一凛，深深地点了点头。她的这个答案似乎令学长十分满意，微眯双眼，笑得格外天然纯净，便是刚出生的婴儿也不可能有比他更无邪的笑容。

“早点休息吧。我听说你们明天准备早起去滑冰，然后还要逛街。”安卓拍了一下顾南北的头顶，后者迅速缩了缩脖子，不过还是没能躲过去。因为觉得今天跟他的对话有点超出预期的多而且深入，女孩很自觉地马上迈开了脚步；刚走没几步，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猛然转过身去冲跟在她侧后方的安卓急急发问：“我是在永无岛出生的！？”

“是的，你真正的生日比‘顾南北’这个户籍上只早了一天，所以太阳星座并没有变。”安卓半开玩笑的答话完全没有能够舒缓顾南北的情绪，反而让她更加紧绷，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要求DNA配对指数超过60，这真的是硬性规定吗？！”

女孩紧张的问话让学长哑然失笑，“事实上你那几位哥哥姐姐与他们的配偶或者恋爱对象之间的匹配指数都在85分以上。基因配对在永无岛上非常普遍，申请手续也不像其他地方那样繁琐，甚至还可以在内部基因库中做集体匹配。如果——”

“No！”顾南北迅速打断了安卓的陈述，坚决地摇了摇头，“在这方面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学长挑了挑眉，没有继续往下说；顾南北默默回过身，大步朝住宅方向走去，Loki在她脚边吐着舌头跳来跳去，把脖子上的大铃铛晃得十分癫狂。

次日早起，顾南北带着妈妈和妹妹又跑了一趟滑冰馆。接连滑了三天，赵九歌总算是稍稍消减了对花滑的兴趣，只玩了不到两小时就叫着要去逛街，让运动神经不好到一直在摔跟头的妈妈很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赵妈当年在华夏上学时也在这个城市待了好几年，但那毕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儿，在这几十年中，不仅城市规模扩大了两倍有余，连商业街也有了很大的变化，让她觉得甚是新鲜。当然，赵妈的根本目的不是逛街，而是想要看看二女儿这些年打过工的地方——自从拿到安卓给的“起居注”之后，她心里便是止不住的酸涩和自豪：酸涩的是女儿居然需要打工来赚零花钱，自豪的是女儿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果然不愧是自己和那个人的基因传承者。

按照老妈的要求，顾南北在午饭之后便带着她们从自己最早待过的花店开始逛，然后是宠物美容店、快餐店、甜品店、模拟游戏厅……最后是一直到去年寒假才辞工的DIY饰品店“11I九”——还没走到门口，赵妈就冲着那家店的招牌晃了神，啪叽一下把刚从Sweet Drop买的一包泡芙摔到了地上。

眼看妈妈就要飙泪，赵九歌一个激灵，飞快地拿出纸手帕塞到她手中；赵妈果然控制不住，一手用帕子捂住眼睛一手勾上顾南北的脖子，当场呜呜呜地哭了起来，饶是工作日里商业街人流不旺也招惹了不少好奇的视线。

“哦，妈妈从小就对母亲非常着迷，她还是‘九精’粉丝团团长呢。”对上姐姐疑惑莫名的眼神，赵九歌耸了耸肩，小脸微红地小声解释了一番，而后动手把妈妈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太阳花形状的吊坠拽了出来。看到那枚跟饰品店LOGO一模一样的吊坠，顾南北这才想起来自己另外一位基因提供者的战网ID就是大名鼎鼎的“九I11”。仔细想了想，女孩瞬间直了眼，抬手指指在怀中啜泣的妈妈，用口型无声地问妹妹：“她是11吗！？”

“当然不是！”妹妹的强烈否定并没有让顾南北完全放下心头大石：虽然她的这两位妈妈并没有一腿，但是单凭其中一个是另一个的粉丝团团长，还随身带着这么含义明显的物件，就可以想见她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一般的深厚。所以说那位宋将军大概也很不容易……女孩拍了拍妈妈头发蓬松的后脑勺，觉得别人的感情生活真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