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五十八章（1 / 1）
晚上10点，顾南北坚决拒绝了美其名曰一起睡可以培养姐妹感情的赵九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学霸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理她，这让她十分惶惑不安，生怕他会出什么危险——今天她获得的信息实在太骇人听闻，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自己未来生活的所有预期。她几乎可以肯定池母的好转预示着这场拉锯已经快要到尽头，敌人要么乖乖投降要么疯狂反扑，总归不可能太平静。
因为实在太过担心，她十分有规律地每十分钟拨一次号，直到深夜。就在她快要绝望地想要出门去找人的时候，那一头终于有了回应，虽然只有“有事？”这两个字，而且听上去很不耐烦，顾南北还是高兴得险些哭了出来。
“你没事吧！？”她不假思索地问了个自己都觉得很蠢的问题，而后怔了一怔，像机关枪一样主动把火星2号基地首席科学官的新闻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没忘补一句是安卓给的资料。讲完这个之后她才开始补充没在上午那些短信里说明的内容，比如明天要录口供，还有千面歌姬大概要4天后才能从月球回来等等。
池誉沉默地听着她说话，眼前是光屏上不停跳动的代码；他正在小心地通过网络来收集证据，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在开学之前完成这最后一部分。到那个时候，也许他就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考虑其他的事情。可问题在于，即便到了那个时候，他也没有办法给她很多东西，一些对别人来说可能是轻而易举的东西，甚至连确保她的安全都做不到……
“还有事吗？”等到顾南北说得差不多了，学霸冷冷地甩出了四个字，手里紧紧地捏着那个时常带着自己体温的鹦鹉螺。虽然那一头的女孩并没有马上回应，但骤然停顿的呼吸声已经能说明她此时的心情并不平静。
“以后，保持距离。”
抛出这六个字后池誉就切断了通话，拳头狠狠砸上桌面，微微颤抖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松开手指，无力地让那只鹦鹉螺从掌心滑下去。光润如玉的贝壳轻轻落在桌面上，敲出两下清脆的轻响，壳上那一条条猩红的虎纹仿佛因为多日的摩挲而有了灵性，色泽显得越发浓重，好似有鲜血正从里头慢慢沁出来……
为什么要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是什么意思？！
顾南北木愣愣地瞪着腕上的PT，接连打了好几个哆嗦，不知道是再拨一次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好，还是上网查查“保持距离”到底是什么意思好。绝大的恐慌朝她袭来，如同浓稠的实质一般堵住了鼻腔，让人完全无法呼吸，最后，她本能地被窒息的感觉压迫得张开嘴，吞咽下好不容易才吸进来的空气，却觉得嗓子一阵钝痛，如同被人狠狠地掐过一样！
为什么？！
如果是怕父亲那边的状况有所牵连，难道不应该是“暂时”保持距离吗？
顾南北跪在地毯上，神经质地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在上面留下深深的印痕，眼神发直，干涸的眼中却没有一丝泪水。她小时候也哭过、闹过，但当她发现只有顾南熙的眼泪才能得到父母的安慰后，便再也没有流下过一滴泪。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他父亲那边的行动出了问题！
明天录完口供之后去医院那边看看好了，如果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想要威胁证人，反正让他们统统拉肚子拉到死也不是什么难事！
惊觉自己的想法过于危险，顾南北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种消极的想法狠狠甩掉。这一刻，她无比地怀念有着蓬松长毛的Loki，被无情地留在农场里和自动喂食机待在一起的Loki……她就这样保持着跪坐的姿势，狠狠地瞪着面前白花花的地毯，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隐隐约约的狗吠声传到耳畔。
是我的错觉吗？
顾南北呆呆地抬起头，松开双手茫然四顾，这里不是她熟悉的房间，没有熟悉的风景，只有一声声分外熟悉的嚎叫，越来越近。虽然百般确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女孩仍是走到窗前，撩开帘子往外望去——虽然看不真切，确实好像有个白点远远地朝这个方向奔来！
还是下楼去看看吧。
顾南北匆匆忙忙换了鞋，几乎是一跑到室外，一条雪白的迅影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她扑来，带着欢快无比的嗷呜——一声长音。“Loki！”女孩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儿一屁股坐到地上；大狗兴奋无比地伸长两只前爪搭上她的肩膀，开始用湿哒哒的舌头使劲儿舔主人的脸。顾南北死死地和它拥抱在一起，觉得空荡荡的内心顿时充实了不少。
“你们感情真好，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一部老电影。”
顾南北这才注意到原来数步之遥竟站着安卓，没等她开口问候，那始终笑得和煦的男生就走上前来递给她一条手绢，补充说明道：“幸好我回来得及时，不然门口就要多一条地道了。”
“啥？”顾南北诧异地挑高了眉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安卓很详细地描述了一番Loki是如何撅着大白屁股在花园的铁门底下挖了个大坑，企图从那里钻进来，而且工作的时候十分认真，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到来。末了，学长还笑眯眯地开了个玩笑，“我从监控里看到它在刨坑之前按过几次门铃，所以这不算非法闯入。”
顾南北被他逗得笑了两声，用手绢擦了擦满脸的口水，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他之前问过自己的一个问题。“你之前问我，如果被全世界抛弃的话，会不会想要毁掉这样的世界，我现在有另外一个答案。”拍着Loki孜孜不倦在她脸上涂口水的大脑袋，女孩格外温柔地说道：“我觉得，担心自己会被全世界抛弃的人应该养条狗，那样就安全了。”说完也不等安卓回应便捏住Loki的一只前爪问道：“我能带它进房间吗？”
“抱歉，不可以。”安卓沉重的语调让顾南北吃惊地张大了双眼，不过他很快就眨了眨眼，换上一种轻松得多的调子：“除非先洗干净——你知道的，宠物身上可能带有各种致病细菌。”
“哦！当然！”顾南北反射性地举起了手，表示完全理解他的担忧。安卓领着她进了一楼的洗手间，从柜子里找出各种洗浴用品，“这是Baldur专用的浴缸，我觉得它不会介意。”他一边往浴缸里注水一边塞给顾南北一个长柄刷，自己则拿起另外一个。Loki在主人的眼神示意下乖乖地跳进了浴缸，低头搓起了两只沾满了黑泥的前爪，模样格外乖巧。
顾南北在宠物身上揉起一层草莓味的泡沫，好奇地问道。“Bard的叫声很独特吗？所以你才给它起了个‘吟游诗人’的名字？”
“不是Bard，是Baldur，光之神。”
“噢。”顾南北皱了皱眉，在心里觉得这不是个吉利的好名字，因为在北欧神话里这位光之神被自己的弟弟射杀，而他的死亡预示着北欧神族的末日即将来到。
“在最初的版本里，Loki并没有参与到暗杀当中，所以不用担心。”学长浅笑着开了个玩笑，顾南北微微红了脸，强调自己并没有想到那一层。“我喜欢光明。”安卓认真地解释了自己的动机：“我也想过叫它Osiris或者Apollo，但是有篇报道说狗的名字最好不要超过两个音节，因为它很难记住，所以最后就选了Baldur。”
“我好像也看到过这样的文章，不过其实没关系。只要你和它有默契，它会知道你在叫它，名字长短完全无所谓——就跟马戏团里会做算术题的那些聪明动物一样，其实绝大多数连数字都看不懂，但是它们能够从别人的反应当中感觉到哪个才是正确的答案。”
“你确实很了解动物。”
“我想学动物医学。”因为从专业联想到考试再联想到学霸，顾南北原本略微得到舒缓的情绪陡然又陷入低谷。她无意识地动作得越来越慢，双眼茫然地盯着Loki模糊的鼻尖，思绪完全飘向宇宙的另一个角落。安卓没有打扰她，几乎是独自极其熟练地把Loki洗得干干净净，前后冲了好几遍，然后认真地吹干它的长毛。重新变得白白蓬蓬的萨摩无比自豪地在落地镜前转了两圈，而后挺起胸膛发出一声雄浑悠扬的长啸，这才将顾南北从低落中惊醒。
“抱歉，我有点走神了。”意识到方才完全把自己的职责推给了别人，女孩非常不好意思，忙不迭地道了歉。
“乐意为您效劳，公主殿下。”安卓用右手按着前胸，深深弓腰，庄重地行了个西式礼。“我是您最忠诚的骑士。”
顾南北不太自然地笑了笑，略微移开视线，嗓音因内心震荡而变得有那么点虚高，“呵呵，我小时候经常想要一个像学长这样的哥哥。”说完她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礼貌地跟对方拉开距离。
“骑士、哥哥、男仆、或是管家都可以，我觉得自己都能胜任。”
安卓认真的凝视让顾南北越发地不自在，她象征性赞了句“学长真是绅士”便想要领着Loki回房间。学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交给她一只拎袋，里头是两套运动服，尺码刚刚好，款式和颜色都很对顾南北胃口。虽然他极其认真地说明了母亲和那位千面歌姬是非常好的朋友，女孩仍是十分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实在已经接受了太多的好意，不知道该怎么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