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五十六章（1 / 1）
“我非常希望能想出更浪漫的理由来，不过——”安卓含笑注视着女孩执拗到有些凌厉的双眸，柔声说道：“你还记得三天前我在校史陈列室里对你说的话吗？”
“你说……”顾南北骤然咬紧了自己的下唇，瞳孔略微有些放大，张着嘴犹豫了许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我的另一半基因，来自……‘神之九星’！？”她并没有说出那个大人物的名字，只是叫了一个众所周知的外号，“是啊，九歌……九……”顾南北有些失神地重复了两遍这个名字，转头瞅了瞅右手边的小女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全民偶像变成娘——哦不，是基因提供者，这可不是每天都能碰上的新闻！
“妈妈和母亲是在华夏成为好朋友的。”赵九歌期期艾艾地开了口，不怎么敢抬头，只是偶尔会飞速侧过脸瞄顾南北一眼，再飞快地恢复之前的低头姿势。“不过在那之前妈妈就一直都很崇拜母亲……”
“我原以为‘夏风号’从三十多年前就开始探索小麦哲伦星云，从来不曾回航。”
“哦，”作为一个基因优秀的聪明小姑娘，赵九歌瞬间明白了那句话的所指，小心谨慎地答道，“是母亲离开地球之前就留下的卵子，你知道的，星际远征军以前有这样的规定。妈妈是得到基因保管员的批准之后才用的，完全合法，没有任何问题。”
“还有多少人知道我？”
赵九歌越发深深地低下了头，小声说道，“以前只有我、苹果和安卓知道，不过我昨天晚上给妈妈发了条信息，她收到之后应该会马上从月球基地赶回来，最早的一班宇宙飞船大概4天以后出发。”
所以我还有4天时间来接受现实——顾南北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十分疲累——这些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太多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赶不上的大事；她确实觉得身心俱疲，很想就这样躺下去睡一觉，睡回一切开始混乱之前的状态。
做了几个长长的呼吸，她用食指指节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苹果是谁？”
“噢！”赵九歌用双手捧住黑猫的腋下，让它的小脑袋高过小圆桌的桌面，自开始述说家事起头一次露出了笑容：“这就是苹果，我的准专属AI！”
“你好，我是苹果，请多指教。”小黑猫微微启唇，发出软糯的童声；顾南北浑身一震，脑海里有无数头神兽奔驰而过，发出咩咩的叫声！她说为什么今天试了好几次都听不到本该有的生命之声，还以为是自己的AGG出了问题，原来对方竟然是AI！
“专属AI之类的不是要通过机甲能力测试的成年人才能去‘虚境’签定的么？！”就算有个“准”字，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跟在一个无民事行为能力人身边吧？——顾南北这般想着的时候肚子突然发出一个咕的长音，让她有些尴尬地轻轻咳了两声，想要掩饰过去。
“对‘虚境’有着重大贡献的人可以为直属亲人申请‘准专属AI’，当事人成年后由双方共同决定，是否进行终身绑定。”安卓替赵九歌回答了顾南北的疑问，平稳地拿起蛋糕卷举到她手边等了几秒钟，直到她接下才松开手，耐心解释道：“一方面可以共同成长，另一方面也能保证准主人的安全。别看载体这么小，声音也这么不成熟，苹果它可是世界上数二的超级机器猫，放倒100个全副武装的陆战队特种兵对它来说是分分钟的事。”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小黑猫用力挺起了前胸，下颌微扬绿眸放光，显得尤其傲娇，“还有，别以为你称赞我我就会忽略掉‘数二’这个词，我——”
“苹果，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阿北先填饱肚子。”安卓的提议成功地让有点炸毛的苹果安静下来，顾南北就这样默默地在三人（猫）的凝视之下吃了一顿丰盛的西式早餐，虽然完全没顾上好好品尝，她确实填饱了肚子。
吃饱之后，顾南北十分认真地向安卓道了谢，进而说出自己想要告辞的意愿。安卓没有回应这个话题，只是邀请她去楼下的花园散个步，并且婉言拒绝了想要同行的赵九歌。因为觉得他应该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顾南北乖乖地跟在他后头下了楼。虽然安家的发迹只有不到八十年的历史，在老牌世家的眼中只能算个暴发户，这一片庭院却布置得十分有格调：鲜妍的花树簇拥着东方风格的假山、凉亭和小桥，大小不一的五个池子通过清流和瀑布相连，养着色泽艳丽的各色锦鲤，个个珠圆玉润，极为活泼可爱，老是一跳一跳地从水里跃出一小段又掉回去，表现出满满的迎宾热情。
“那十一个人被诊断为极其严重的大肠杆菌感染，但是对剩余食物样本和餐具的检测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卫生部门认为可能是他们使用的药物对某类菌株产生了难以预测的作用。”站在锦鲤池造景的一片小水瀑旁边，安卓一边说话一边微微弯腰，慢悠悠地往水里扔着鱼粮，色彩斑斓的鱼儿们一拥而上，好似巨大的鲜花在水里次第开放。
“嗯，很好的解释。”顾南北扬了扬眉毛，决定在这个问题上装傻到底；当然安卓也没有跟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而是直接进入到第二项内容：“三天后进行公审，他们将被指控违禁对他人使用药物、绑架、非法□□等多项罪名，你只是74名原告之一。鉴于你还是未成年人，所以只需要提前录制好供词，不需要当场辩论。明天上午律师就会过来收集证据，不过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多住几天，以防万一。那批人以前也收到过传票，但是证人们最后都会因为各种原因无法提供足以让他们入罪的证供。”
安卓站直身子，把鱼粮罐子放在围栏上，扭头冲顾南北微微一笑。他的姿容本就格外俊雅出色，笑得又特别澄澈，青春洋溢而又不青涩，真好比芝兰玉树、谦谦君子。可惜顾南北不怎么懂得欣赏，只是更偏向于礼节性地笑了笑，再次道了谢，然后请学长帮她买个个人终端回来——这年头离了那玩意儿真的是几乎什么都干不了，简直了无生趣。
“先用这个吧。”安卓早有准备地从裤袋里掏出一个超薄型的PT，厚度只有一毫米，是流行百搭的银灰色。虽然没有厂商logo，看上去像私人订制款，但是似乎有着佩戴过的痕迹，并不是全新的机械，所以顾南北爽快地接了下来，而后坐在凉亭里迅速地给好多人发了报平安的信息。
为了避嫌，安卓离开两三步距离，以一种守候的姿势站在她侧后方，沉默了数分钟才打趣儿一般地说道：“你都没问，你原本的名字是什么。”
“不是‘九姐’吧？”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顾南北不由得觉得自己很纠结，这个冷笑话让安卓很是乐了一阵子，等到笑够了才以接近于耳语的音量轻轻念道：
“九音，你是赵九音。”这个名字在他口中显得那样温柔缠绵，好似轻轻拂过百合花瓣的晚风，又好像在绒绒荷叶上打着旋转的春雨。
“听起来有点像秘籍的名字，我还是喜欢‘顾南北’呢。”女孩打了个哈哈，手指飞快地在PT上动着，挑挑拣拣地跟朋友们说了她现在的状况。大家的反响都很热烈，群情激昂地说要陪她去看公审；卫启甚至还表示要在那批坏蛋被送去劳动改造之前抓住机会好好地揍一顿；只有学霸一直没有回应，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处理完这一摊子后，她又努力平定心情给顾父和顾母发了条信息，而后才回过头去问道：
“学长，你跟九歌是怎么认识的，方便说吗？”
“家里有些渊源，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吧。”安卓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光屏来递给顾南北，“这里有一些关于宋家、赵家还有林家的资料，你可以先看看，应该会有用。”
顾南北犹豫了两秒钟才伸手去接，虽然这外设只有100多克，感觉却像捧着几十斤重的铁块，沉甸甸的好像随时会压断她的手腕。她的手指在光滑的屏幕表面停留了很久，最后才咬咬牙，全神贯注地开始浏览。
宋家不用说了，是南部第一世家，在军队里有很大的话语权。赵九歌口中的“宋叔叔”是他们那一代的佼佼者，曾经参加过火星基地建设；他明面上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已经是少将，唯一的女儿在商界也混得很不错。
赵家的经济实力在全国数一数二，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亦不为过，虽然她有血缘关系的这位妈妈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在年轻时也有一个“千面歌姬”的称号，是风靡全世界的巨星偶像级人物。据说她的歌声已经超越了可以用语言来描摹的极限，纯净空灵时能够洗净灵魂上的污垢，妖艳甜美时可以魅惑所有的人心。
至于“神之九星”所在的林家则掌控着“天河计划”，是所有星际开发项目的领军者，而且在政界的影响也仅次于唐家。顾南北小时候曾无比地崇拜过这位传奇人物，想要追随她在最前沿的星际探索中留下自己的足迹——但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二分之一的基因会来源于这样的一个大人物！
顾南北忍不住抬头仰望起了天空，虽然现在艳阳高照，看不到任何星星，但是它们就在那里，只是光芒暂时被掩盖……而她也在那里，驾驶着历史上第一艘也是至今唯一一艘生物星舰穿越星际之门，在20万光年以外那片拥有数亿颗恒星的小麦哲伦星云中，为人类的发展寻求一个在顾南北眼中永远不可能被完全阐明的答案……这一刻，女孩的心突然变得无比火热而又无比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