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除却巫山不是云(1 / 1)
“元中,也有这么美的星空,就和你一样美。”
“她没有死。她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我心里只有她一人,若是娶了别人,我岂不是误了那姑娘一生?”
“她若是活着,看着她幸福,我即便是不娶妻,也安心了。可惜她不在了,就算我娶了妻,也不会安心,何苦糟蹋人家姑娘?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可以再想想她,这一生,足矣。”
“我听说你已经有孕了,就要当母亲的人了,哭哭啼啼的可不好,以后不管碰到什么事都不要再哭了,晨儿,你要像你姐姐那样,坚强一点。”
“我明日就准备先走一步了,回京之后,你在宫内,我在宫外,要碰面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所以想先跟你说说。我从来没有送过你什么,这块黑岩玉是我游历江湖时偶然所得,就送给你吧。”
“那晚,郁随羽单枪匹马,再加上他对恒王府根本就不熟悉,一进府便被抓了个正着,他自己对本王说,愿意一命换一命,自甘情愿服下花噬心,通过你接触到小皇帝,当本王最隐蔽的探子!”
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响彻沈寒汐的脑海,画面一转,便是临王狰狞的面目:“本王就是死,也要拉着他垫背!”
一片朦胧的雾中,她模模糊糊好像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随羽!”她认出背影的主人,高呼他的名字,人影缓缓转身,倾笑惊俗,目若流光。
“你没事吧?”她记起临王的话,跑到他身前问道。
“没事。”他浅笑安然,从袖中取出那支紫檀长箫,盈盈而鸣。稍转即逝之顷,一口黑血毫无征兆的喷出,深紫的箫口立刻转为暗暗的黑色。
“随羽!”她惊出一身冷汗,直接用衣袖为他拭去嘴角的血迹,“你怎么了,别吓我好不好……”
郁随羽摇摇头,笑道:“寒汐,你还要瞒我多久?”
“你怎么会知道?”沈寒汐语塞,想起他身中剧毒,顾不上其他,道:“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挺住,我给你把毒逼出来。”说着就要动手,却被他一把拉住拖进怀里,只闻他询询而道:“寒汐,没有用的,别白费了,我好想你,我没有时间了,你让我最后再抱你一次好不好……”
她的眼中滚出一串串晶莹的泪珠:“对不起,随羽,对不起……”哭泣之中反手抱紧了他,失语着:“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郁随羽的声音划过她的耳畔:“寒汐,有他在,我就不用担心你了……”语音轻快的好似空中一道绚丽的光芒,紧接着的便是如亘古一般绵长的寂静。
他的双手已经垂下,耳边没了那股熟悉的气息,沈寒汐的绝望中带着满满的难以置信:“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走……”沈寒汐躺在床上呓语连连,额上已经满是汗珠。
“寒汐,寒汐,快醒醒,醒醒。”严佑成一边擦拭着她头上的汗,一边摇晃着她。
“不要走!”她如身陷噩梦一般猛地睁开双眼,看到严佑成熟悉的面孔,立刻抱着他,浑身发抖着:“成哥哥,我好怕,成哥哥……”
看到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蜷在自己怀中,严佑成心疼地抱住她,又拖起锦被将她裹好,轻语着:“别怕,我在这儿。”
梦中的情景再次降临脑海,她的语音中带着哭腔:“随羽呢?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他仍是轻声道:“他辞官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元中,也有这么美的星空。”脑中再次响起这句话,她挣扎着爬起身道:“我知道他去哪儿了,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说着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
“寒汐!”严佑成拉住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都是因为我……”经他这么大声一喊,沈寒汐整个人都乱了,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抱着双膝坐在地上,“都怪我……”
看到她手脚无措地坐在地上,严佑成为刚刚的言语后悔起来,把她抱到床上后,抚摸着她的背,无比柔和道:“寒汐,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寒汐小心的抬起头,看到他眸子中的温软柔情,这才将所有事娓娓道出。
室内平静似水,严佑成从头到尾都是不变的神色,看不出究竟是喜是忧。
“皇上。”素倾端着一碗药进来,看到一动不动面部无神的两人,心里顿时一惊,怯怯道:“皇上……小姐的药好了。”
严佑成毫无波澜的声音中带着不见深度的寒意:“你先下去吧。”
他缓缓起身,为她端来药,道:“你身子还没好,先把药吃了。”说着舀起一勺递到她的嘴边。
沈寒汐正欲张嘴,突感胃中一阵恶心,拉出放在床边的盆就吐了起来。
严佑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中又是无比心疼,温声道:“都吐了一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好?”
她吐得浑身无力,像一只小猫一样蜷在他的怀里,低喘着:“成哥哥,我知道你心里在恨他,十万出征的将士更是因为他而白白送了性命,可我当初若不是被临王掳走,他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成哥哥,他活不了一个月了,你让我去找他好不好?”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恨他能怎样,不恨又能怎样?如今我只是恨我自己无能,连你也不能好好保护,”说着又自讽起来:“他还是比我做得好,我终究比不上他。”
“没有,成哥哥。”她抬起脑袋,手指划过他的眉心,轻微摇头:“你没有不如他,在我心中,你们为我付出了同等的东西,只是……”说到这里,她黯然失魂,“表达的形式不同罢了。”
“不论怎样,先养好身子。”
“那他……”
“我答应你。”一瞬间,严佑成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她,等回过神来时,竟然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看着她憔悴的面庞,他一下子抱住她:“寒汐,答应我,别丢下我一个人,我等你回来。”
他是有多在乎她,才会答应她的请求,又是经过怎样的内心抗拒,才说出了这样的话?又是有多渴望,她能永远陪着他?
沈寒汐心里为之一抖,她以为他不会答应的,待听到他说后面的话时,憋在心中的泪水霎时而出:“我不会离开的,你等我回来。”
第二日中午,服侍过沈寒汐用膳后,墨棠递给她一封信:“这是秋世子今早给我的,托我转交给你,我看你正睡着,便没有喊醒你。”
沈寒汐觉得很是奇怪,好端端的,南门子洛写信给她做什么?
展开信纸的一刹,她眼间的好奇全部变成了失魂的哀伤,凄入肝脾,长泪直下。
今夕缘尽,白云看老,愿卿安乐,勿念勿牵。
十六个字,是他最后的留书。
他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在那晚,所言所行,皆是那般不同寻常,可她却什么都没有觉察到。
所有的悲痛一下子涌满心头,她的声音颤抖中带着哭意:“墨棠,收拾行李,准备马匹,我要出宫一趟。”
墨棠蹙蹙眉:“你的身子还要调养,什么事这么急?”
她泪眼婆娑看着她:“我已经没事了,可这件事,真的很急。”
“可皇上那儿……”
“他已经允了。”
铜陵台虽大,可一眼望去却显得寂静孤泠,十一月的寒风刮在身上,泛起阵阵寒意。严佑成目视远方,好久才看到一辆马车出现在视野中,缓缓朝宫门驶去。
寒汐,你可知道,没有你的时候,我总是感觉特别冷。
五天赶至元中,沈寒汐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她一定要再见他一面。
元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茫茫四处都是人,她该怎么去找?四处打探一圈,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惆怅之余,她余光中出现了那个白胡子老人。
“老先生!”她喜出望外,牵着马就跑过去,“您怎么会在这里?”
白胡子老人呵呵一笑:“若是无缘,岂能相见?”
她微微扬了扬嘴角,道:“老先生既然通晓一切,烦您告诉我,随羽他现在身处何处?”
白胡子老人笑而不语,打量了她一番道:“你既然用了那药水,便应该知道,此生你也少了二十年阳寿,为何不陪伴你的夫君,反而来寻找他人?”
沈寒汐道:“随羽几次救我性命,如今他危在旦夕,我怎有不寻不见之理?还请老先生告诉我他在哪儿,寒汐不胜感激。”
白胡子老人捋了捋胡子,道:“既然如此,那便是天意了,元中西面的泠缘泉,你若是真的想,那便去吧。”
说到这里,沈寒汐突然跪下道:“老先生,我知道随羽命不久矣,我愿意将我余下的时光分一半给他,还求您成全!”
白胡子老人也不扶她起来,只是淡淡道:“人各有命,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那岂不是乱了。”
“老先生……”沈寒汐还想继续说下去,只见白胡子老人长袖一甩,便转过身去,她在心中轻叹一口气,不得已站起了身。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老先生了。”沈寒汐本欲离去,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面对着白胡子老人的背影道:“这世上,所得必有所失,可当我知道用药水恢复武功的代价是失去二十年阳寿时,我一点都没有退缩。”说到这里,她嫣然一笑,“他是为了我才失去的二十年阳寿,我用自己的二十年换回之前的武功,助他夺城,我不后悔,也一定会更加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我只求老先生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他若是知道了,凭他的性子,一定会更加懊悔的。”
白胡子老人点点头:“老头子答应你了,你好自珍重吧。”
她淡淡一笑:“谢谢您。”
遥遥远去是一大片墨竹林,虽已入冬,放眼而去,仍是青葱的绿意,竹下的小道间,郁随羽握着长箫走来,拨开最后一扇竹屏,他像往常一样看去,却不由得呆住了。
长风悠然,轻轻吹拂着那素色的雪纱罗裙,腰间束起的浅色锦带摇摆在侧,三千青丝斜绾脑后,并无过多的装饰,素净的脸上淡妆几点,却更胜出水芙蓉,宛如皑皑白雪间一朵出尘的雪莲。
听到身旁的动静,她莞尔而视:“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
闻言他才回过神来,心中一横,立刻转身退回竹林中,脚下的步伐不禁也提快了些。
“你站住。”身后传来她的喊声,郁随羽脚下一慢,却没有回过身去,仍旧往前行走。
“你为什么要这样躲着我?”一眨眼,沈寒汐一个翻身就至他眼前。
他侧过头去,不愿意看到她。
“我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她走到他面前,紧紧锁视着他的瞳孔,“我们回京城,我去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没用的。”他轻轻启齿,“花噬心,无药可解。”
她不放弃,劝说道:“就算没有药可以解,若能找到治标的办法也是可以的啊。”
“何必呢?”他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就算能暂时延长活着的时间,可我却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沈寒汐心中一阵苦涩:“姐姐若是知道你这样,也不会开心的。”
郁随羽微微扬起嘴角,道:“回去吧,入冬了,外面冷。”说着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随羽!”她毫无思考的脱口而出他的名字,郁随羽似被电击一般立刻停下了脚步,是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这样叫他了?
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她在后面犹豫好久,心中一时痛入骨髓:“你一直想的那个人就在你身后,你真的舍得就这样走吗?”
郁随羽脑中一抽,整个人如抽了魂一般,他等她说出真相的这一刻已经好久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过了好久,他才沙哑着喉咙道:“寒汐,你总算愿意告诉我了吗?”
沈寒汐更是惊心瞠目,半天才低着声音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年,你遇刺后,我偷偷托了阿祈,才能进入驿馆,那日在门外听到了你和他的对话,遂知晓了你便是寒汐。”他缓缓转身,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将那日的事和盘托出,“我瞒了你太多的事,那晚我将你从恒王府救出后,便成了你身边监视你和皇上的探子,姜城的那场刺杀便是临王一手安排,我担心你会出事,便同他们一起化装成黑衣人,只想在危难关头救下你,可我却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他挡下那一剑。”说到这里,郁随羽的脑海中再次回忆起那日的情景,无奈一笑,苍软无力,“我恨严佑成不错,若不是他,你怎会死?可我也恨我自己,离你那么近,我还是保护不了你,最后你再次回来时,却是我亲手伤了你。我满心以为我可以在那次刺杀中杀了他,然后用他的人头去祭奠你,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却是凭着你逃过了一劫。”
她噙着泪摇头道:“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若不是他,我哪儿来的这条命?”,猛然间,她又似想起什么,双目紧锁着他:“那晚刺杀恒王的人,是不是你?”
他无声地点了点头,沈寒汐一瞬间如跌落谷底一般,凝噎着:“难怪我怎么出手你都不会还手……”
“两王早就有了起兵的打算,却苦于没有起兵的借口,回到京城后不久,临王便派人传信给我,让我在早朝的时候上书削藩,皇上若是采纳了,他们二人便可顺理反抗,皇上若是不予接受,那我便是离间皇上和两王的罪人,‘清君侧’便是最好的借口,因此不管皇上怎样做,两王都会起兵,我不过是一根引线罢了。”一口气说完所有的事,郁随羽一时只感觉心中十分畅快,斜靠在一支竹子上,又道:“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是寒汐,一心以为他不会善待你,便一心只想着杀了他,然后拿到花噬心的解药,带着你远离那是非之地。我就是顺着这样的想法,一步一步地,完全陷了下去,可是到了后来,我知道了你是寒汐,他也是真的对你好,又看到你还是那么地爱他,便想着,若是我所做的一切能让你永远笑着,那我便是死也知足了。”说着他惨淡一笑,“因为我的一念之差,十万将士白白丢了性命,如今我身中剧毒,就此一死,也算是了结了吧。”
沈寒汐始知一切,却感叹已经太晚了:“冤有头债有主,一切的根源便是我,你若将一切都揽下,让我于心何安?”
“不。”他慢慢走向她,道:“一切,从我决心夜探恒王府的那一刻起,便已成定局,我死或不死,都是迟早的事。或许我当初只是出于爱屋及乌,便大着胆子想去救你,碰巧那晚,临王也在恒王府,他逼着我做出一个选择,我怎么可能看着你落入他手,心中一横,普天之下,偏不信找不到其他的解药,便狠命吞下了花噬心。这两年以来,我都是凭着临王的解药才走过来的,以前我行走江湖,结实了不少江湖人士,可却没有一人能解这花噬心的毒。我试着用内力将毒逼出,可一切都是徒劳,这毒,已经深入骨髓了。我只能相信这一切都是天意,但若要我重新来过,我一样会选择去救你,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话音未落,他突然脸色异常,俯身便吐出一口鲜血,深深的渗入地下,竟然是触目惊心的黑色。
梦中的情形竟然原原本本的出现在了面前,“随羽!”她大喊一声,上前扶住他,从袖中摸出一方丝帕,轻轻为他擦去嘴畔的黑血。“你撑着点。”看着他脸上无比痛苦的神色,沈寒汐扶着他坐好,点住他周身的穴位,双腿盘坐于他身前,拉起他的一只手臂,左手抵在他的右掌上,源源不断输入内力,又随手捡起一片竹叶,划破他左指指尖,黑色的鲜血立刻顺着切口留了出来。
“寒……寒汐……”郁随羽眯着双眼,低喊着她:“没用的……别白费了,你有孕在身,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快……把我的穴道解开……”
沈寒汐看着他道:“不管有没有用,我一定要试试!”说着下意识的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郁随羽周身无法动弹,只好尽力配合着她,身旁的土地已经染成一片黑色。
四个时辰过去,沈寒汐渐渐感觉到有些体力不支,昏昏沉沉中便向后倒去。郁随羽早已冲开穴道,右手一伸,便握住她的手腕,沈寒汐已是筋疲力尽,直直的就靠在了他的怀中。
“为什么……”她睁开无力的双眼,嘴里低喃着,眼角滑下一滴泪珠。
毒已入骨,量她拼尽全力,也无法将之逼出。
“寒汐……”郁随羽嘴角的血迹已干,人比方才也精神了些许,看着她空洞中带着绝望的眼神,他险些掉下泪来,“说了让你勿念勿牵,可我心中却仍是想你再来见我一面,我不知道是不是心中的这份念想才让我支撑到了今天,万幸你来找我了,我的念想终究让我能够见你最后一面。”
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双肩颤抖,小声抽泣着,她不想看到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那样只会让她觉得更难过。
哭泣之后,她尽力笑道:“随羽,你还想去哪儿?我陪你去。”
郁随羽轻轻摇头,嘴边噙着笑:“哪儿都不想去了,我只想让你再陪我看一次星星。”
“好。”她点头答应,笑靥如花。
夜幕临下,泠缘泉边,两相依偎,交织若画。
“还记得吗?好像是很久之前,我们一起在京城看过星星。”郁随羽低低地吟道。
“记得。”她点点头回忆道,“那晚我耍了点性子,从家里跑了出来,正巧就遇上你了。”
郁随羽低声一笑,静静地看着前方,好似穿越一切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沈寒汐靠着他仰望夜空:“元中的星空,真的很美。”
“是,就和你一样美。”他淡淡的笑着,手中不知从何而来一根长簪,嫩黄的珠玉搭着细细的流苏,小巧温婉,精细朴实。“这根簪子是我在我们第一次碰面的那个小巷里买的,我一直把它当做是你,也一直随身携带着,我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送给你,可最后还是想着留下它当个念想,现在若是再不给你,便真的没机会了。”
沈寒汐顺着他的手掌望去,那支长簪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她拂手摸去,簪身清滑似冰,心中霎时涌上一股酸意。
他将簪子插上她的发髻,浅浅而笑:“世间再无人能比得上你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抬起头,遥望天边,企图掩盖脸上的悲伤,强笑着:“随羽,明天我们再一起看星星好不好?”
“好。”耳边传来他轻轻的回答,他的气吐在她的鬓上,犹若悬丝。
“寒汐。”不知过了多久,郁随羽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生,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竭力抬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虚弱,沈寒汐听在心中,却不忍相问,沉默一瞬,她清泠似水的声音道:“来世我已经许了他,来世之后好不好?”
他沉寂一瞬,笑着道:“那样也好。”
“随羽。”
“嗯?”
“对不起。”
“你只要在来世之后,许我一个机会就够了。”
“好,来世之后,你一定要记得先找到我,这个簪子我会永远留着,你若是忘了我的模样,找到它也是一样的。到那个时候,我会等你,等你来找我,带我游历四方,白天,我们泛舟江河,游荡山水;晚上,我们青梅煮酒,把夜观星。你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忠义两难,性命堪忧,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身陷两情,左右为难。我们离开朝堂,远离是非,你说,好不好?”
身边的人枕在她的肩头,如沉睡了一般静不作声,鬓间已无那熟悉的微弱气息。
最后的一刻,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来世之后”的许诺。
温热的泪,顺着脸颊流下,她眨眨模糊的双眼,颤喘着喉咙道:“天华山……我们……我们去天华山,你说要带我去万花谷看看,来世之后,我们去万花谷好不好……”
“随羽你看,启明星升起来了,太阳要出来了,我们去高一点的地方好不好,可以看到日出呢……”
“随羽,天边已经泛白了,太阳真的要升起来了……”
“随羽……”
一个人不休不停的说了一夜,朝阳升起时,沈寒汐的喉咙已经有些嘶哑了。
“随羽,太阳升起来了……星星,也不会远了吧……”
“你说说话好不好?我们说好今晚一起看星星的……你说说话好不好……”
郁随羽一动不动地靠在她的肩上,面目祥和,嘴边还带着浅浅的笑。
这个一次又一次救过她性命的人,此生再也不能陪她看星星了。
“元中,也有这么美的星空,就和你一样美。”他熟悉的声音再次充盈她整个脑海,看着他似沉睡一般的脸庞,她泪如雨下,“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