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羌管悠悠霜满地(1 / 1)
宸天四年,八月初十。
临王再次向月缅国借兵无果,心中又料想着严佑成旧伤定还未愈,遂命绍鲜率十万大军直奔京城,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六万大军采取迂回战术,意欲拖延住严佑成的军队,为绍鲜争取时间。
沈逸几人听完程攸宁带来的消息,心中才算松下一口气。立刻遵严佑成的密令拨下八万大军远随绍鲜的军队。又拨下两千精兵扮作山贼,偷偷绕到临王扎营的丘陵之后。
“皇上,一切已按吩咐就绪。”小屋之外,严佑成负手身后,静静地听着程攸宁的汇报。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看着面前浅浅的一池水,严佑成微微启唇。
“皇上……”程攸宁挺直了身板,将心中想了几日的话说了出来,“卑职请战。”
严佑成淡着声音道:“你的理由。”
“卑职有一计。”程攸宁道,“卑职听闻月缅国的绍鲜将军勇猛无比,不到三十便已是月缅国武官之首,卑职认为,若与他正面交锋,胜算不大。”
严佑成闭上眼道:“接着说。”
程攸宁接着道:“此次自皇营归来途中,卑职有意去了一趟临王的大营,俘获了绍鲜将军手下的一员大将,若利用他传出月缅国已经围陷的消息,必能打击他们的士气,到时候我们一鼓作气,便容易多了。”
严佑成一直闭目不语,程攸宁也静候着不敢再开口,好久,才听得他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程攸宁立刻喜上眉梢:“卑职谢皇上!”
黄昏刚过,程攸宁便带着素倾已经为他整理好的衣物匆匆下了山。看着素倾微蹙的双眉,沈寒汐拉住还要继续前行的她,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不妨等他的好消息。”
素倾轻轻点头,脑中便响起他的话:倾儿,等我回来。短短的六个字,却已成为她辗转反侧的梦魇。
沈寒汐回过身,看到翼遥正倚在屋旁的枣树枝桠上擦拭着随身的佩剑,一眉一眼都是专注,想起他既是曜夜军的统领,必定也是跟随了严佑成很长一段时日,她一时对他感到很好奇,遂叫道:“翼遥。”
眨眼睛的功夫翼遥便跳至她的身前,微微俯首,道:“主子有何吩咐。”
“我没什么吩咐,”她灼亮的双目远视前方,问道,“说说你的事。”
翼遥不解中带着一丝讶意:“主子?”
她席地而坐,又指了指身边不远的地方,示意他坐下,“我知道你跟了他很久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他的?”
翼遥蠕了蠕嘴唇,道:“主子想必知道云庆三十六年间发生的事情。”
她点点头:“羌族之战。”
翼遥道:“那年同羌族的一战,整整打了三年,我的家乡正是与羌族交界的舜州,两地战争爆发,父亲偷偷将我藏起来,自己被拉去充了军,从此下落不明。母亲带着我一路逃亡至京城,一路上却因为积劳成疾,才到京城的第二天便撒手人寰,留下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地流荡在京城。”
沈寒汐听不言语,当年的景象如今仍旧是历历在目,她无奈地闭上眼,听得翼遥又道:“为了活下去,我不得已做起了苦力,在一家米铺搬米,米铺的老板见搬米的人大多是穷苦之人,也不发工钱,每日只给我们一碗米当做报酬,我一个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虽知道吃了亏,可看着手中分发的米,也只得作罢,能有一口饭吃已经是不错的了。分了米的第一天晚上,我搭了个灶做饭,自己刚刚吃了两口,就被几个人给抢了去,他们人多,我反倒被打了一顿。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便下起了滂沱大雨。我当时就绝望了,静静地躺在雨中等着死亡。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我第一次见到皇上,便是那个时候,他救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答应生生死死都为他鞍前马后、做牛做马。他淡淡地笑着告诉我,我只需每日勤加练功就可以了。我当时不明白,直到两年后的一天,他告诉了我曜夜军的秘密,而我,则成了他看好的曜夜军统领。我后来也明白了,大部分的曜夜军士,都是那些年无依无靠、居无定所的少年孩子。”
这就是翼遥的故事,也是他的故事……沈寒汐心中一时绞痛,那年她还是情窦初开、及笄之年,她也知道他每日的漫不经心、懒散纨绔皆是装出来的,可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着手自卫军的事了……
早秋的明月在沉默中悄悄爬上枝头,翼遥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立即起身跳至枣树枝头。沈寒汐发呆之余便感到额头上一阵细弱的气息声,抬眼就看到严佑成的脸靠着她的鬓角,温润的唇就在眼旁。
“成哥哥。”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
“这场仗,还有多久?”
“快了……”
“你……要不要给严科留一道旨?”
“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
她换了个姿势靠在他怀中,抬头可见的明月正射出皎洁的亮光。
感受着她柔荑中温温的暖意,严佑成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她浅笑着答道:“我们还会再来的,那个时候,我们就再也不离开这儿了。”
一月双影话归程,两相逍遥傲来生。
宸天四年,八月二十七。
沈逸奉严佑成之命挂帅,沿潍河北上一路追击绍鲜的大军,又借已俘的格朗假传出月缅国国都已经沦陷的消息。果不其然,家乡沦落的消息使得雄心满满的十万月缅大军刹时士气全无。
沈逸趁机带兵杀进月缅军队中,所向披靡,毫无所留。绍鲜心中虽惊,冷声呼喝着身边的将士,无奈也是徒劳之举。
霎是其实,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绍鲜已死!不过数息时间,又听到远处飘来一阵低沉的歌声。
听闻主帅已亡,不少月缅将士都是浑身一颤,紧接着的歌声又让他们陷入彻底的绝望之中。
十万月缅将士顷刻间已是溃不成军。
“绍鲜将军。”沈逸平视着眼前这个身披数刀的勇士,“投降吧。”
鲜血顺着绍鲜灰暗的铠甲流入沙土之中,绍鲜手握长刀,灰埃蒙住了他的整张脸,灼黑似夜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沈逸。
“本将就是死,也绝不投降!”他对天长啸一声,挥刀就上。
一支长箭划破天际,正中绍鲜的胸膛。
程攸宁缓缓垂下手中的弓,看着浑身血污的绍鲜,幽深的瞳孔中射出冰冷的光芒:“这一箭,是为我婶婶报仇。”
绍鲜挣扎着撑起长刀,猛然又听到身后一阵阵风声,来不及回身便有一排长箭从后而至,已经射穿了他的身体,露出带着黏稠血液的箭头。
他拼尽全力,徒然回首一甩手中的长刀,身后一排搭弓的将士皆未幸免。
脚下蹒跚几步,他站立不稳,侧身便向沙地倒去,看着眼中蔚蓝无云的长空,他惨笑一声,喉咙中发出几句低咽:“……阿阳山……上……晴空好……我为……阿妹把……把草……把草绕……”
宸天四年,八月二十八。
十万月缅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在一天内便传到了临王营中。临王自知大势已去,手中八万人马无法匹敌严佑成的三大军,匆忙思索中,决定铤而走险深入月缅国。
宸天四年,八月三十。
董密与常谦分别率领五万禁卫军和骁骑军乘胜追击,与此同时,月缅国君派出三万人马于湘林原截堵住临王,与常谦、董密两人所带人马一齐将临王截获。
宸天四年,九月初三。
圣营中,月缅使臣恭敬地将一张奏书呈给严佑成,跪下道:“皇上,这是我朝王上托臣献上的供物。”
严佑成随意一翻,遂扔在一旁,对着那使臣道:“你下去吧。”
月缅使臣不敢多言,唯唯诺诺磕了几个头便退下了。
严佑成看了看营中的大将,将奏书递给他们:“你们怎么看?”
几人看过之后,白充最先道:“依末将看,皇上不妨就顺了那月缅国君的意思,让他们世代对我们大华称臣。”
廖祥接着道:“皇上,末将认为白将军所言有理,打来打去,受苦的还是百姓,若皇上灭了月缅国,可如何让月缅国的百姓臣服?不如化干戈为玉帛,这也能让天下人都记住皇上的好。”
常谦也道:“月缅国虽借了临王十万大军,可这最后,若非月缅国君这三万大军的围堵,我们也不一定能这么快俘获临王,况且皇上亲征前也曾在明炎殿前许诺,亲征只为两王叛乱,若皇上借此灭了月缅国……末将斗胆说一句,那皇上的口碑,可就不好了。”说完小心地看了一眼严佑成。
严佑成锁眉不语,沈逸突然道:“皇上,末将认为,此番应一举消灭月缅国,以除东南隐患。”
严佑成顿时眼前一亮,看向他赞许道:“如朕所想。”
“皇上!”董密道,“臣认为沈将军所言有理,东南远离京城,月缅国土地还不到我华朝之三,定然早已虎视眈眈,如今受了两王的唆使,便已经露出了本来面目,此番月缅国正是兵弱的时候,我们正好灭了它,以免夜长梦多。”
白充听闻,立刻拉下脸道:“皇上,不可啊!”
廖祥、常谦也道:“皇上三思!”
严佑成捏了捏鼻梁,过了近一炷香的功夫后才淡淡道:“朕意已决,即刻点兵。”
“皇上!”三人又苦苦劝谏,不耐争论无果,只好恭顺地行礼退下。
“来人。”严佑成轻轻一呼,便见一个身着黑衣之人出现在他面前。
“主上。”
严佑成将一封信递给他,道:“即刻回京,照这上面的名单,全部抓获,一个都不许剩!若有违抗者,就地正法。”
“是。”
营帐之外一里处的长亭下,墨棠直立在一块石碑前,悠悠然地倒下三杯酒,“公子,万花谷的仇,我替你报了。”说着从身后取出一块用黑布包裹的东西放在碑下,“风枫死在了万箭之下,他的人头是我亲手砍下的,我当年发的誓,总算兑现了。小公子很好,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九泉之下,你和周小姐可以安心了。”她甩下一把纸钱,“万花谷如何,我也不知道了,唯留下你这一件长衫,思量再三,我决定在这里为你立一座衣冠冢。公子,我要走了,我遇到了一个对我很好的人,晨儿说,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正如当年的我一直碍于情面而不敢告诉你我的心意,结果换来的却是这再也说不出口的无尽的悔意。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青山空念远,眼前人不易。”她举起一杯酒,缓缓洒在身前的土地上,“这一杯,是为你对我的恩情。”话毕举起第二杯,“第二杯,是为我终于替你报仇雪恨。”她颤抖着手举起第三杯,道,“最后这杯,为我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
三杯酒尽,墨棠蓦然起身,转过身拭干眼眶里的泪,眺望一瞬前方的军营,嘴角轻轻上扬。
离开了皇营近两个月,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一下子又回到威严的营中,沈寒汐深感不习惯。闲来无事,她也只能找赵梦琪闲扯打发时间。从营外进来,正好看到赵梦琪拿着大剪刀在剪手指甲。
“真是不习惯!”看了眼进来的人后赵梦琪说道:“都这么久了,我还是不适应用这个东西修剪我美丽的双手。”说着又看了看手中的大剪刀和剪的残缺不齐的指甲,苦着脸抱怨道:“我好想念现代的指甲剪。”
沈寒汐笑了笑道:“我已经习惯了。”
“唉……我这是什么运气,居然跑来了这么个时代。”赵梦琪摇摇头继续道:“把桌子上的那碗药递给我。”
“你身上不舒服啊?”沈寒汐把碗递给她顺便问了一句。
“姨妈不调,”赵梦琪捏着鼻子喝了一口,“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喝这个鬼东西啊!”
“其实我也有点……”沈寒汐正要说自己好像有两个月没有来例事了,突然想到这近两个月的时间她和严佑成都呆在屏翠山,那期间,不知做过多少次,而且也没有避孕的汤药喝,会不会……
“怎么了?”看她的表情有点奇怪,赵梦琪问道。
她直接把手臂伸到赵梦琪面前,道:“你给我看看。”
赵梦琪一脸古怪地放下碗,虽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却还是搭上了她的脉,细细诊断。
“你……”赵梦琪突然间喜笑开颜,“快一个月了……”
心知应是这样的结果,沈寒汐的脸色更重了,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让她欢喜出声,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赵梦琪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为什么?难道这个孩子不是皇上的?那怎么可能!”
沈寒汐催促道:“这个孩子当然是他的,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原因,你快点给我开个堕胎的药。”
赵梦琪劝说道:“你要不要再想想?”
她很坚定道:“我已经想好了。”
“那好。”她看了看沈寒汐尚且平坦的小腹,提笔下墨,又将单子递给她,郑重道:“你还是再想想,就算有天大的事,可孩子是无辜的。”
她点点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单子,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以后会告诉你原因的。”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出营帐。
“小姐,药好了。”素倾端着一只托盘撩起营帘进来。
沈寒汐盯着桌上这碗黑漆漆的药,迟迟没有动手。
素倾有些好奇:“小姐,这还是你之前在宫里服用的那服药吗?”
沈寒汐点点头,没有出声。
“小姐,这补药难道是因为那一箭的原因吗?”她正要伸手,素倾冷不防的一句话让她又控制住了自己的双手。
“算是吧,”她勉强笑了笑,随口问道:“最近怎么没有看到墨棠?”
素倾立刻笑道:“我听赵姑娘说,墨棠现在和那位赵公子挺亲近的,俩人这会儿说不定出去散心了。”
沈寒汐道:“你先出去吧,我最近有点累,待会喝了药正好睡会儿。”
素倾一溜烟就跑开了,沈寒汐渐渐收起脸上僵硬的笑,双手捂着碗壁愣愣地出神。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时间就想起了她的瑞儿,她那刚刚出生不到半个时辰便夭折了的孩子……泪水顷刻间模糊了她的视线,珍珠般的泪珠悄悄滑落到碗中,弹起点点药滴,泛起一圈又一圈小小的涟漪。
想起生严瑞时的疼痛,她颤抖着声音喃喃道:“孩子……娘没保住你的哥哥,现在却连你也不能要……”
抬起手就要一饮而尽,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参见皇上。”
她吓得手一抖,汤药洒了一半,顾不得擦掉脸上的泪渍,抽出袖间的帕子便开始擦拭桌上蔓延的汤药。
“寒汐。”他的叫喊一下子让她更加心神不宁。
“成……成哥哥……”她急急转身将双手背在身后,又往左边挪了挪,将那只碗全全挡在身后。
他柔柔地笑道:“干什么呢?”
“没……没干什么……”她尽量使脸上的笑看起来自然一点,心想怎么就忘了算算他回来的时间。
他渐渐靠近,她已无退路,一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严佑成贴着她的右耳轻轻地叹息:“寒汐,我们要一个孩子难道不好吗?”
她如被电触击一般,弱声道:“你……怎么……”
他的声音低沉无力:“那年,我宠幸过的妃嫔,都被我赐过一碗药,那味道,我岂会不知?就在刚刚走进来的一瞬,我就闻到了那个味道。”
“我……”
不待她开口,严佑成又道:“寒汐,想想瑞儿,生下他好不好?”
提起严瑞,她立刻泪如雨下:“不是我不想要他,只是我们若是走了,我怎么忍心留他一人在冷冰冰的皇宫?”
轻轻擦去她眼下的泪水,他道:“别担心,一切都有我,你就安心生下他好不好?”见她仍是迟疑不决,严佑成又道:“那年你就算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生下瑞儿,你怎知他如今不是在你腹中,等待着你再次将他带到这个世上?”
良久,她才微微点头,严佑成无力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笑:“这一次,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好好保护你们母子俩。”
她哽咽着喉咙道:“你既然想要这个孩子,我就一定好好保护他。”
“寒汐,”他看着她泪眼潸潸的眼睛,正襟面色道,“不是因为我想要这个孩子,而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血脉,是我们永远都无法割舍的,你能为了瑞儿不顾自己的性命,我也能为了他付出我的一切,但是在他和你之间,我永远都会选择先保住你。”
“我懂……”她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嘴中低语呢喃。
“好。”他轻轻抱起她的身放在床上,小心地用手指拭去她脸畔未干的泪。她抬起手抚了抚他的眉心:“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他的笑中带着一丝疲意:“没出什么事,你现在有了身孕,要好好休息才好,我去吩咐人熬几碗安胎的药来。”
她问道:“现下叛乱已平,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我打算……”他正欲回答,忽然便传来一声雷鸣,吓了沈寒汐一跳,他条件性地将她揽在怀中,便听到帐外有人道:“启禀皇上,皇营外的大旗倒了。”
“什么?”两人皆是一惊,四目相望,立刻起身朝营外走去。
三丈多高的华字大旗结结实实的挡在皇营的大门口,一旁断掉的粗杆上还冒着丝丝青烟。
严佑成一甩衣袍,板着脸就问:“怎么回事?”
立刻就有人回话:“启禀皇上,刚刚天中忽然一道闪电,正中这大旗枝杆。”
白充几人一听,立刻便上前道:“皇上,末将斗胆,这正是上天的警示啊,若皇上仍然执意灭月缅,说不准还会发生什么大事啊。”
沈寒汐仔细地看了看那断裂的痕迹,轻轻拿手靠了靠,只觉得一阵热意,又看了看一望无际碧蓝的天空,心里浅浅一笑,想必这便是常说的“晴天霹雳”吧。从几人的话中她大概也知晓了严佑成的计划,可这里皆是不知自然实情的人,一昧的只会认为是上天的暗示。
她在心中浅叹一声,若是灭了月缅,倒是免了后患,若是不灭,倒是可以早早启程回京了,一切,只凭严佑成的一句话。
华旗被劈的事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前往,众人正议论纷飞之时,只听得一个声音道:“皇上,草民认为,华旗被劈,纯粹只是一个偶然,这晴天霹雳也是常有的事。”
沈寒汐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回首一看,却是赵吟携了墨棠一同走来。
常谦立刻瞪大了眼呵斥他道:“什么偶然,什么常有的事!这分明就是上天的警告!”
“常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赵吟正想解释这其中原理,又被廖祥打断道:“赵公子,行军打仗是我们的事,你一个大夫还是不要管了吧。”
“都别说了!”严佑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懑,四周刹那鸦雀无声。他注视着断旗好久,才道:“撤兵,传月缅使者觐见。”
白充几人铿锵的声音随之响起:“多谢皇上三思!”
沈寒汐明白他心中的郁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追上后搭着他的胳臂劝慰道:“月缅国难成气候,咱们以后随便找个理由便可出兵,不急在这一时的。”
“我也知道,”他的眼中投射出一股孤寂,又看向她道,“我只是想在我尚是皇帝的时候夺下这片土地,如今只怕不能了。”
她莞尔:“少些杀戮,岂不是更好?”
他先是有些诧异这番话,走了几步后也笑道:“也是,就当是给我们的孩子积福。”再往前不远便是议事的大营,他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回去等我,我马上就来。”说着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转身十米开外便见着南门子洛和秋潋正坐在地上晒太阳,她走过去调侃二人道:“好悠闲的兄妹俩,别人还在商议着战场的事,你们居然在这儿晒太阳。”
秋潋调皮道:“娘娘还有心思说我们,刚刚不是还在和皇上卿卿我我嘛。”
沈寒汐脸一红,这才知道原来刚刚的事都被这俩人看在了眼里。
她一笑而过,把目光放到了一旁的南门子洛身上:“子洛,回来后也还未来得及去看你,伤都好了吧?”
南门子洛脸上仍是亘古不变的浅笑:“已经没事了。我听说你建议围攻月缅军的时候,唱出月缅的民谣,好分散他们的注意,晨儿,看来这次的胜仗,你功不可没啊。”
她有些尴尬,这不过是模仿了刘邦在垓下围攻项羽的情景,心知两人也不知情,遂又大方笑道:“比起你那移花接木的计策,我这点雕虫小技实在是不算什么。”
南门子洛赞许道:“你确实是个奇女子,从未上过战场就敢带领援军增援,身陷敌营也能全身而退,杀敌夺阵毫不眨眼,巧计妙策更是不输男子,皇上真的是好福气,连我都是羡慕三分啊。”
她却并不为这一番话动容,只是淡淡道:“其实我追求的,不过是最平静简单的生活,能和他一直在一起就足够了。”
一句话让南门子洛倾心而叹,低语喃喃:“不怪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