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上穷碧落询君意（1 / 1）
“你是说，这个人化名为郑珂，是你手下的亲卫？”严佑成看完手中的呈状问道。
郁随羽道：“是，恒王被杀后，他被沈将军擒获，臣也去搜查了他的衣物，看到了他同临王的书信，得知他原名闵廷，是临王身边的重臣，正是临王秘密让他杀了恒王。”
严佑成又道：“这么说，他就是那个探子？”
郁随羽迟疑一瞬，道：“臣认为正是他。”
严佑成沉沉地看着他，道：“那你告诉朕，刺杀恒王的又是谁？”
郁随羽回答道：“臣估计，刺杀恒王之人是闵廷的同党，得知闵廷被俘，那人恐怕已经逃走了。”
“报！”一个士兵匆忙赶来道：“启禀皇上，昨夜被俘之人禁不住酷刑，刚刚自尽了。”
虽早知如此，可此时听到这个消息，郁随羽的脚步还是颤了颤，眼也迅速垂了下来。
严佑成好似并不吃惊，看了看微微垂首的郁随羽，对那士兵道：“随便找个地方把他埋了，按朕昨夜吩咐的，今天继续对外宣称恒王重伤未死，若有谁敢走漏恒王已死的消息，格杀勿论。”
“是！”士兵大声应下。
说完严佑成又对郁随羽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没你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郁随羽沉冷道：“是，臣告退。”
看到营内已经四下无人，沈寒汐这才走出来道：“若说恒王未死，临王说不定会认为恒王向我们说出了他的军情，一定会整改攻路，何不就说恒王已死，这样我们知道了他的计划，也方便我们行事。”
胸中长舒一口气，严佑成道：“就算恒王死了，临王也不会冒风险实施他原本的计划，倒不如借恒王之事让我找出临王的探子。”
“探子？”沈寒汐有些不解，“昨夜被大哥擒下的那个不就是吗？”
严佑成呵呵一笑：“没想到你也有犯傻的时候，闵廷只是刺伤了恒王，你忘了吗，真正杀死恒王的是另一个人，我让人放出消息说恒王未死，说不定可以引蛇出洞。”
沈寒汐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严佑成道：“刚刚郁随羽呈给我一封信，如我所料，临王果然已经改变了原先的计策，准备故意在军中散布对他自己不利的谣言，然后故意慌乱地向东南方撤退，误诱我们向东南追击。东南与月缅国接壤之处有一片巨大的丛林，他算准了我会亲自上阵，便打算埋伏在丛林之中，将我们一网打尽。”
若是不知道这计策，说不定真的会如临王所料的结果一般，想到这里，沈寒汐不免打了个寒战：“好一招声东击西，他可真会算，那我们到时候不出兵，任他撤退？”
“不。”严佑成扬起好看的嘴角看向她。
沈寒汐顿时明白他心中所想：“你是想，将计就计？”
“不错。”他笑道，“他想出这个计策可不容易，我当然要陪他玩玩，所以，一定要追，而且还是我亲自去追。”
宸天四年，六月二十八。
正如早已得知的消息，锦州城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皆是临王无德失尊之言，临王按计划向东南方撤军，严佑成将计就计，亲自挂帅上阵追击，临王仓惶退至华朝与月缅国接壤处的荆棘林。
严佑成减缓追击的脚步，全军已经从最开始的穷追猛赶变成了缓缓前行。
“皇上，您看看，像吗？”墨棠领着南门子洛入营问道。
沈寒汐回过头来的一瞬间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何止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她在心中暗暗想着，就算是现代的整容，也没有这么像的吧。
“臣见过皇上。”南门子洛立刻跪下道。
严佑成赞许的看了墨棠一眼，对南门子洛道：“起来吧。”
南门子洛笑着起身：“谢皇上。”
严佑成打量他一会儿，道：“这移花接木的法子虽是你想出的，想必你也明白其中的危险，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沈寒汐也是庄重地看着他：“子洛，慎重。”
南门子洛似毫不在意一般：“晨儿，还记得我们相互的条件吗？”
她点点头：“可你不必……”
南门子洛打断道：“我只求潋儿和平国的安危。”
突然记起南门子洛好像是世安侯的独子，沈寒汐眉间带着深深的疑虑：“可世安侯……”
“父王定不会像临王这般。”南门子洛语音轻快，道：“若臣真的出了什么事，臣恳请皇上保平国永世安康。”
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严佑成道：“朕答应了，但你也要小心万分。”
南门子洛道：“臣记住了，谢皇上。”
严佑成看了看眼前几人，道：“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几人点头默认。
严佑成示意他先退下，又笑着对墨棠道：“竟不知，你还会易容之术，这次若是擒了临王，朕给你记头功！”
墨棠笑道：“皇上取笑奴婢了，这都是奴婢走江湖学到的一些，实在难登大雅，要是真要奖赏，那些奋勇杀敌的将士才应该是头功。”
“不管怎样，”严佑成道，“你是有功的。”
看到沈寒汐示意她不要推脱的眼神，墨棠这才道：“那奴婢就先谢过皇上了。”
“你先退下吧，朕有些事要和皇后说说。”他浅笑着点了点头，看到墨棠离开后，又对沈寒汐道：“明日秋涣会扮作我的模样挂帅，然后我带人趁临王不备之时拦住他的后路，然后与跟随秋涣的人前后夹击，直接擒获他。”
沈寒汐迫不及待道：“我和你一起。”
“不行！”心知她会这么说，严佑成一口否决。
沈寒汐毫不罢休：“你说了的，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他的眉紧蹙在一起，道：“这次不行，太危险了。”
她急着辩解：“可我的武功已经恢复了。”
他回避开她的眼睛，看向营帐一角道：“那也不行！”
“成哥哥！”她稍稍移了移脚，如花的面容又出现在他的双眸中，扯了扯他的衣袖，她又道：“我想去，我保证不会让你分神，不会拖累你的。”
严佑成无奈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分神。”
她嘟着小嘴只好道：“那好吧，但是你得答应我，你不能有事，不能受伤，你还得照顾我一辈子呢。”
“好，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出事，我说的话，绝对算数，我一定照顾好你一辈子。”揽过她纤细的腰身，轻轻拍着她的背，严佑成柔语依依。
翌日行军的号角在晨曦间响起，严佑成看着眼前身着金色铠甲，头戴明黄头盔的南门子洛，对他郑重道：“前面就交给你了，沈逸会跟在你身后，但是不要告诉他你便是秋涣，你自己也要小心。”
南门子洛应声道：“是，臣知道了。”
点将台前，她亲眼看着南门子洛上马，又看了看一身灰色铠甲的严佑成，对他莞尔一笑，就在他转身随着众人出征的一刻，她立刻溜回营帐，从随身的箱子中找出一套军装，急急地将长发绾好，又抹了点地上的灰涂在脸上，这才偷偷摸摸地跟着最后一支队伍往荆棘林去。
荆棘林正如其名，遍地荆棘，更有不少乔木植入其中。
沈逸小心翼翼地跟在南门子洛身后，密切注视着目所能及的一切。
上官祈带着一支队伍默默地跟在严佑成身后，两人环视着四周，也静静地看着沈逸身前的黄色人影。
沈寒汐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严佑成，一个不禁意居然看到秋潋同她一样女扮男装藏在人群之中，顿时惊了一口气，以为她知道了这移花接木之事，遂跑过去拉住她小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秋潋原本见了她也是一脸的震惊，她仔细看了看周围，小声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两人四目对视，看她的神情，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原委，沈寒汐稍稍定神，牵着她道：“你跟着我，别走丢了。”
秋潋会意，紧紧抓着她的手，两人佝偻着身子混在人群中四处张望。
远处传来一阵细小的骚动声，沈逸示意南门子洛停住脚步，几队人马同时停住脚步，细细观望着前方。
一支冷箭自丛林间射向南门子洛，沈逸眼快一步，操起银枪就将那支箭弹飞。
就在冷箭偏转方向的一瞬间，四方传来震天动地的叫喝声，敌军大把大把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沈逸一边挑杀着敌军，一边紧盯着南门子洛。
严佑成在敌军中寻找着临王的身影，果然见他埋伏在离南门子洛不远处的一棵乔木后，正要打手势示意南门子洛再往前行进几步，却见临王拉满了弓，长箭正对着沈逸。
沈逸正顾着眼前的敌人和身旁的南门子洛，毫无心思顾全其他，严佑成一刹那间冒出一身冷汗，脱口就喊：“沈逸，小心！”
沈寒汐好不容易才在混乱中发现严佑成的身影，欣喜之余，顺着他的目光而去，她也看到了躲在树后拉满弓的临王，再看看临王长箭所指，脸上刚刚出现的笑容刹时全无，心中紧绷的心顿时绷得更紧了，两军交战，嘈杂非凡，她扯着嗓子喊道：“沈逸小心！”
只要沈逸死了，小皇帝就算少了一条臂膀，临王嘴边泛着邪邪的恶笑，松手便将一支长箭射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沈逸只感到身旁一阵风飘过，一枪捅死一人，回过头来发现秋潋手中正紧紧抓着一支箭。
南门子洛见了她，浑身一抖，却发现她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紧张地注视着沈逸周身，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沈逸不知所以：“你怎么在这儿？快走！”说着从马上跳起揽住她躲过了后面一人的偷袭。再一枪下去，偷袭之人顿时口吐鲜血。
秋潋没来由的一阵后怕，看着脸上沾着鲜血的沈逸，她小声道：“谢……谢谢……”
沈逸再次腾跃而起，将她放在一个相对安全之地，道：“快走！”说着又飞身陷入战场之中。
秋潋看看四周，虽皆是自己人，却怎么也找不到沈寒汐的身影，正欲上前去找她，突然前方喷射出一片红色液体，她擦了擦脸上尚是温热的液体，突然就想起差点被人偷袭的那一刻，顿时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犹豫片刻，她还是往军营的方向跑去。
南门子洛照着严佑成的指示往前又行了几步，临王带着几千人迅速朝他杀来，严佑成看准时机，挥手而起，上官祈便带着几队人跟着他往南门子洛所在的地方跑去。
临王手持长刀，杀红了眼一般对准马上的南门子洛而上，南门子洛屏气跃下马来，主动出手杀了几个跑在前面的小兵。沈逸前来正好碰上这一幕，又挥枪斩杀了几人。
严佑成带着人已经绕到了临王的身后，正好看到临王手下一人拉满了手中的弓，箭头直指南门子洛。严佑成面色冷静，迅速从背上的箭筒之中摸出一只箭，对准那人，口中喊道：“皇上小心！”
南门子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视线混淆之际，未曾看到已经出弓的暗箭，胸中已经插上一支箭羽。
“皇上！”南门子洛四周不知情的将士皆是面色巨变，匆忙之中便将他掩护在人后，又怒目嗔视着临王，眼中均是浓浓仇意。严佑成一箭虽算是为他报了仇，却在心中懊悔没有早一些发现异常。
“皇上！”沈逸一个不留神，回头时才发现南门子洛胸口正插着一支箭，他失声大喊，翻身扶住已经被将士掩护在后的南门子洛，急喊道：“皇上，坚持住！”又冲周身的几个士兵道：“快顶住！本将先送皇上回营！”
临王心中一阵窃喜，正要呼声，突然林间一道白色身影飘过，举剑就对临王而来，临王来不及回神胸口就被刺了一剑，反抗之余一掌推向那白影，白影踉跄几步，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没有人真正看清那一瞬间的事。
临王紧捂着胸口的剑伤，整个人倚靠在插入地面的长刀上，怒目瞪着白影：“你是什么人！”
白影渐渐抬起头，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看着他口喘粗气，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得意笑道：“你不配知道我是谁！”说着又要举剑而来，临王身后一人快步上前又一掌至她胸口，白影又吐出一口鲜血，她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看临王，仰头大笑三声之余已不见人影。
“快……小皇帝已经中箭了……”临王受伤之余仍不忘已经中箭的南门子洛，他冷眼笑道：“快……快追上小皇帝，杀了他，我们……我们就赢了……”
严佑成闻言，心中突然生出一计，悄声对身后的上官祈低语几句，上官祈点点头，指着临王对周身的将士喊道：“皇上就是被此人所伤，谁取了临王首级，必有重赏！”
话音刚落，沈逸接着道：“弟兄们，我们此番出征便是为了讨伐临王这个叛贼，如今叛贼就在眼前，大家还等什么？还不快上！为皇上报仇！”一时之间，各军的士气猛然上涨起来，常谦带领骁骑军率先上前：“冲啊！叛贼就在眼前，杀了他，我们就能见到家中的妻儿父母了！”
其他将士听闻此言，愈发的士气爆发，两军再次陷入白热化中。
严佑成掏出腰间一块黑布，蒙住脸面后，瞬时所向披靡，杀掉敌军不知何数，暗黄的土地上转眼间便是斑斑血迹，尸横遍野。
两军之战一触即发，严佑成在两军之中躲闪有余，沈寒汐自卫之余突然不见他的人影，心中蓦然紧张起来，余光看到一人对准自己而来，挥剑转身就上。
“你怎么在这里？”严佑成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微微上疑，徒剑又斩杀几人，到之跟前时发现果然是她。四下张望一番，搂起她便跳至一旁，心中先是一紧，立刻扯下面上的黑布拉下脸严肃道：“不是让你乖乖呆在营中吗？”
“我……我放心不下你。”看着他没事，她胸前紧提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又很认真道，“你放心，我没事。”
“小心！”严佑成突然眼前一亮，眨眼睛便将她拉至身后，左臂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剑。
“成哥哥！”一切都太过突然，沈寒汐一咬牙便将那人踢倒在地，杀出一个突破，两人躲到一颗树下，看着他不断流血的左臂，沈寒汐一时后悔至极：“对不起，成哥哥，我……”
“没事。”他摇摇头，撕下半截衣袍随手包了包。
她后悔地掉下泪来抢过他手中的半截衣袍替他包扎：“我们回去，我给你上药。”
“不，”他摆摆手，“先不回去。”
她有点懵了：“可你的伤……”
擦掉她脸上的泪珠，严佑成收起那一脸严肃，笑着开导她道：“不碍事，你看，明明是你不听我的话跑了出来，现在倒像是我犯了错一样。”
她破涕为笑：“我还不是怕你出事……”
“我都说了，只要有你在，我就会分神，你看，这道伤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他说着还指了指左臂上的伤口。
她有些后悔地低下了头，又小声问道：“可要是不回去，我们去哪儿？”
严佑成看了看四周，道：“先离开这里。”
很听话的点了点头，她抓紧了他的手，两人猫着腰渐渐走出了荆棘林。
想起中箭的南门子洛，她有些担心道：“子洛怎么样了？”
严佑成道：“沈逸已经快马先送他回营了，临王此时也是重伤，荆棘林的这场战不会太久了。”
“你说，刺伤临王的那个人是谁啊？”说起临王重伤，她又想起那个白色身影。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她和临王必定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可能是吧。”她说道，“可咱们不回去，军营怎么办啊？”
严佑成冷笑道：“外人都以为皇上重伤，可生死却不知晓，我原打算趁机俘获了临王，可不想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白衣人，还重刺了临王，我想，他再怎么着，也得顾上他自己的命，所以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别的行动了。倒不如先让秋涣顶替我几天，我也好在外面打探打探临王的情况。”
沈寒汐略略不满道：“还好我来了，不然岂不是就要被你丢在军营内了？”
他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笑道：“若你在军中，我自然会让上官祈带话，让你出来，我说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是我最重要的宝贝，我怎么可能不将我的宝贝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她有些害羞的垂下眼敛，道：“先去找个医馆，你的伤可不能耽搁，还有，我们得换身装扮。”
看着她微红的面颊，他浅笑道：“好，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