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夜夜流光相皎洁(1 / 1)
赵梦琪一刻不停地守在药罐前,小心地用文火煎煮着控制疫病的汤药,扭头看了看身后正聚精会神萃取药剂的赵吟,见他眼神中未除的疑虑,赵梦琪在心中回想着这疫病的发展。
沐安堂内已是患者遍地,哀怨声不绝于耳,邵师傅一面忙着看诊,一面还嘱咐着几个学徒煎药之事。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仰头对邵师傅哀求道:“大夫,我求你救救我爹,我求求你了……”一边说着,嘴里还不住地咳嗽着,瘦弱的小脸染满了灰尘,乌黑的眼睛中流露出一股哀求之神,让人好生怜惜。
“孩子,别急,你爹的病会好的。”邵师傅慈爱地摸摸他的头,安慰道。
“大夫!大夫!”门外赶来一个中年大婶,她半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冲邵师傅喊道:“救救我家当家……”话还未说完,只见那低垂着头的男人“呕”地一声,吐出一口黄水,原本在那大婶周身的人顿时离散开去,那大婶替那男人擦擦嘴,又对邵师傅道:“您救救他吧……”
邵师傅迎上去,帮忙把那男人放在地上,手搭上他的脉,几刹之后,邵师傅深叹一口气,那大婶急着问道:“大夫,我这当家的怎么样了?”
邵师傅道:“这里还有一副药,先喂给他吃了再说吧。”又对小阳道:“去让梦琪再加一副药,送来给这个病人。”说着起身朝后院走去,如今开的各种药都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能尽量地控制住病情,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今天一天的病人就有了这么多,明日、后日,岂不是更多?想到这里,邵师傅摇摇头叹了口气。
与沐安堂沿街相对的一座酒楼二楼木窗半开,一个男子手握白瓷酒杯,微眯的双眼射出如苍鹰般灼亮的目光。
良久,他一口抿下手中的酒,眼睛却不离沐安堂半步。
“王爷,我们要不趁机……”
男子在手中把玩着白瓷小杯道:“不……”
他身后的随从不解:“如今两王远在宁州,京中正逢疫病,此时是我们得力的最好时候,王爷何故如此?”
男子道:“两王虽远在宁州,却手持八万大军,京中更是远不止八万大军,你认为本王那三万人马,敌得过皇上吗?倒不如等两方斗得两败俱伤,本王再从中下手,岂不是比现在容易?”
“还是王爷深谋远虑,只是我们已经来了近十日,不知王爷想何时回云城?京城鱼龙混杂,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王爷的踪迹,上报给皇上,咱们……”
男子抬起手止住他的话,“不会有人发现的,除非……”随之又邪魅一笑,转言道:“本王只是听说两王起兵,一时闲暇,想亲眼看看皇上的反应,如今也算知道了,明日便回去吧。”又对站在门侧的一女子喊道:“蝶衣,过来给本王揉揉肩。”
“是。”门侧的女子小声答应着碎步走来。
“蝶衣啊,”男子慵懒地侧首看了看她,道:“你生得好相貌,本王将你送进宫服侍皇上如何?”
蝶衣立刻跪下道:“还请王爷明示奴婢,奴婢哪里让王爷不满意?”
男子“呵呵”一笑,道:“本王逗你玩的,你起来吧,像你这等少有的美人,本王疼惜还来不及,又怎会轻易送与他人?”
蝶衣这才静了静心,擦了擦两鬓因紧张而渗出的细密汗珠,道:“王爷切莫再拿奴婢说笑,奴婢胆子小,尚且出身卑微,又如何能进宫入了皇上的眼?”
男子仍是笑道:“本王若是真的送你入宫,你自然入得了他的眼。”
蝶衣重新替他揉着双肩,淡淡道:“王爷还是不要打趣奴婢了,奴婢愿意在沥王府一心一意服侍王爷。”说罢也不再开口,眼睛却是看着窗外,带着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忖度。
沈寒汐看着沐安堂内几乎已经没了放脚的地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问一个小伙计道:“敢问赵梦琪赵姑娘在哪儿?”
小伙计头也来不及抬就指着身后道:“就在后面。”
“多谢。”来不及想别的,沈寒汐随口道谢便朝后院而去,入眼便是赵梦琪围在几个药罐子前煎药。
“梦琪。”她冲向前去,拉着她问道:“怎么样了?”
赵梦琪努努嘴,摊手道:“你刚刚进来也看到了,我哥现在在研究这个病,我暂时也想不到任何关于这个病的方法,只能先帮着煎煎药。”
她从怀中拿出那本医书道:“我花了一个下午在太医院查了一下,发现最开始的病症和这个很像。”
赵梦琪仔细看了一番后差异道:“你是说,这个病,是禽流感?”
她点点头:“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认为,可是你又在信中说还有不少上吐下泻的病患,我就觉得这个病不太像是禽流感。”
赵梦琪嘀咕道:“难不成变异了?”
“什么?变异?”文科生出身的沈寒汐自然不懂什么叫变异,又见赵梦琪道:“我去看看我哥研究得怎么样了。”
“哥。”赵梦琪一拍赵吟的肩膀,直接道:“这个病有点像禽流感啊。”
“你说的是鸡瘟吧,”赵吟也不抬头,继续道:“一开始确实是,只是现在就不是只有鸡瘟那么简单了。”
“什么?”赵梦琪瞪大了眼嚷嚷道:“你看出了这个病一开始是禽流感?怎么不告诉我然后去配药啊!”
“小点声,”赵吟看看四周,“我刚刚决定这个病是鸡瘟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患者有上吐下泻的症状,所以我想这个病不止鸡瘟一种,还是等都研究出来了再配药比较好。”
赵梦琪道:“是不是鸡瘟变异了啊?”
“不可能。”赵吟一口否定,“鸡瘟再怎么变异,也应该是家禽最开始有其他症状,我上午去看了几家的鸡鸭,和一般得鸡瘟的鸡鸭没什么异样。”
“赵大哥,”赵梦琪回头一看,沈寒汐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她问道:“那就是说,这是两种不同的病?”
“是。”赵吟点点头,“只是这第二种病,我还没看出来是什么病,也不知道是怎么流行起来的。”
“我就不信这不是鸡瘟变异来的。”赵梦琪眼中满是不信,瞪了赵吟一眼后,拉着沈寒汐和墨棠道:“走,我们一家一家地去看看。”
三人出了沐安堂,走过几条街便开始挨家挨户地检查各家的家禽,转了十几户下来,三人所见到的的大部分家禽,均如那医书所述,也没有更严重的症状,起初赵梦琪还不信邪,直到戴上手套仔细检查一番后才勉强自己相信这前前后后是两种不同的疫病。
“晨儿。”墨棠迎面走来,“我去街对面的那几家看了一下,那些家禽都是鸡瘟的症状,除此之外,那几户好像都没有人,我已经按赵姑娘所说的将那些家禽全都杀了。”
沈寒汐道:“我们查的这几家不是家中没人就是有患病在床的人,想来就是因为误食了这些患病的家禽吧。”
“晨儿,你去哪?”出了一户农家,赵梦琪见她转身便走,跟过去问道。
“既然已经知道了头一种病就是鸡瘟,那么接下来我要去京中查查这第二种病的来由,”她顿了顿,又道:“现下正是两王叛乱的时候,若说是他们的人故意将病源引来京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你要怎么查?”赵梦琪问道,“这第二种病也是很蹊跷啊。”
“有办法的,”她笑道:“咱们去问问那些患者,说不定可以得到一些蛛丝马迹。”三人并肩边走边论,一转眼又回到了沐安堂。
“大伯,大伯……您醒醒……”沈寒汐小心地推喊着一位靠坐在墙角的老大爷。
老大爷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皙秀丽的面庞,他蠕了蠕嘴唇道:“公子……公子有什么事……”
“大伯,我们是大夫,想问您,您除了上吐下泻,还有别的病症吗?”沈寒汐微笑道。
老大爷头靠在墙上,想了想道:“我的腿啊,浮肿得厉害,走路都会疼啊……”说着就撩起裤腿,两条腿已是乌紫之色,“还有啊,我这肚子,也疼得厉害啊。”
“您这病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儿个……中午吧……”
“那您还记得今天一天都吃了些什么吗?”
“和往常也没差别啊……中午照样吃老婆子做的大饼,然后就去地里……后来这肚子就开始疼了……”
“这位公子啊,”沈寒汐听闻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头看到一个老婆婆颤颤巍巍道:“你大恩大德,救救我这老头子啊……”说着就要给她作揖,沈寒汐赶紧扶住道:“大娘不必如此,我们一定尽力相救,只是不知为何大娘您好似无病?”
那老婆婆道:“我也不知道啊……中午和老头子吃了几个饼,他就下地去了,我前几日患了点风寒,就在家中坐着,也没去哪儿。”
“大娘,”赵梦琪突然问道,“您得了风寒可有吃些什么药?”
老婆婆立刻摇头道:“我们这些贫苦人家哪有那么娇贵,得了些小小风寒便要吃药,也是祖上一直传下的药方,这若是得了风寒,在家不出门,喝几碗热茶便好了。”
赵梦琪闪着亮光的眼睛立刻暗了下去:“这样啊……”
又详细问了老婆婆几句话,三人又朝前慢慢走去,沈寒汐默默记下那位老大爷的病症和所说的话,又问了几人,皆是同样的症状,一时,她又突然想起沈逸曾说府中也有几名患病的家丁,便头也不回的拉着赵梦琪和墨棠朝沈府走去。
开门的沈叔见了她吓了一跳,慌张之中就要跪下:“二小姐……不不……皇后娘娘……”
膝盖还未着地之时沈寒汐迅速扶住他道:“我爹呢?”
沈叔道:“老爷在房里……”
还未听完他的话沈寒汐就奔进府去,刚刚经过大厅就看到上座上的白衣身影,她一下子刹住脚下,沈叔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等等……二小姐……皇上在厅内……”
见他放下手中的茶盅凝气望着她,沈寒汐心中一紧,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定了定神,她对身后还在喘气的沈叔道:“沈叔,您先去忙吧。”
沈叔看了看座上面无表情的严佑成,支支吾吾道:“二小姐……老爷他……”
“没事,沈叔。”她对沈叔微微一笑道,“这儿有我,去告诉爹,让他别过来了,我待会去房里找他。”
“哎……好……”沈叔口中连声应着,临走前又看了沈寒汐几眼,这才往沈千屋子里去,王福站在严佑成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见沈叔匆匆离去,对着严佑成小声道:“皇上,奴才先退下。”经过赵梦琪和墨棠二人之时,小心使了个眼神,两人立刻会意,也跟着他一起悄悄离开。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她轻咳几声,低着头走到他身边道:“你出宫来干什么?”
看着她一身俊俏的男装,严佑成故作威严道:“先斩后奏,这招是跟谁学的?我可不记得你以前敢这样,难不成去了另一个世界十几载,便有了这胆子?”
她小声道:“事发突然……而且你要是准了我出宫,我至于这样吗?”
看着她一脸的紧张,他突然轻笑一声:“嗯?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故意顺着道:“你要是要这么想,我也只能默认了。”
“连自己的夫人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都不知道,是为夫失职了。”他说着突然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就要走出大厅,一面又似笑非笑道:“不好好惩戒你一下是不行了。”
“等等等等……”她挣脱着落地,“我还有事呢,现在没功夫跟你瞎扯!”还没走出一步又被他拉住道:“我也不逗你了,今天出宫,确实有要事。”
沈寒汐斜睨他一眼道:“你算是知道这病症有多严重了?”
他点点头:“今日早朝便有大臣上奏,没想到你的消息也灵通。”
沈寒汐道:“我和梦琪刚刚从沐安堂回来,对这个病,了解了一半。”
严佑成道:“愿闻其详。”
“如今的京中,流传着两种疫病。”沈寒汐话音刚落,严佑成眼中便闪出一丝惊异,却又很快平复下去,继续听她道:“第一种便是前几日便开始流传的鸡瘟,至于第二种……”她摇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我有些怀疑……”
“有人故意引来的。”严佑成接着她的话道,说完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确实是有人故意引来的病源,那人虽已抓获,却已经自尽了。”他抖肩长舒一口气:“若没有最开始的鸡瘟,我估计两王也不会派人引来疫病,他们这是要趁火打劫啊!”
看着他眉间的倦意,沈寒汐握住他的手浅笑道:“不管怎样,我永远都会陪着你。”
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严佑成将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嘴角微扬道:“二十年换回你陪在我身边,我严佑成心甘情愿。”
“晨儿……晨儿……”沈寒汐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赵梦琪正满脸慌张地朝她跑来,嘴里还一路喊着她的名字,见到站在她身边的严佑成,赵梦琪先是一怔,转而又急切道:“沈大人好像也染上了……”
“什么?”两人先是一呆,随后面色均是大变,沈寒汐更是不顾一切朝沈千房中奔去。严佑成面上虽只是严肃无色,心中却是惧怕至极,沈千对他有救命养育之恩,若是因为这场疫病丧了命,他的心恐怕一辈子也难以平复。
“爹……爹……您怎么样了?”沈寒汐趴在沈千床边急切地问着,眼中焦急的泪水一滴一滴滴在床榻之上。
沈千靠在床头,整张脸满是皱纹,整整有如老了十岁,他看着泪水潸然的沈寒汐勉强露出一个笑道:“爹没事……你快回宫去,你要是染上了……就不好了……”
“爹,没事的,我不走。”沈寒汐一抹脸上的眼泪,握住沈千的手道:“爹,我们已经知道病因了,您放心,您会没事的。”她虽这样说着,却仍是掩盖不了声音中的哭腔。
“先生……”看着深意浓浓的父女俩,严佑成虽不忍打断,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皇上……”沈千抬起头看见严佑成一身便衣,眼中神色立刻大变,掀起被子就要下床行礼。
严佑成上前扶住他道:“先生不必多礼,如今先生正在病中,还是好好养病为好。”
沈千瞟了一眼正端着药的沈叔,虽身上无力,却使出全身力气呵斥道:“老沈,为何不告知我皇上来了?若是怠慢了,你可承担得起?”
沈叔“扑通”一声跪下,竟突然哭道:“老爷,是我的错,今儿个下朝后老爷您就交代不见任何人,可皇上突然就来了,我正准备去叫您,不想二小姐……哦不是,是皇后娘娘突然回府,我只得先引皇后娘娘到正厅,随后就和这两位姑娘过来了,我见您神色似乎不太好,便一时大胆,没有如实告知于您……”沈叔说着又对严佑成磕头道:“皇上,是草民的错,您要治罪就治草民的罪吧,这事实在是老爷不知情呐……”
严佑成问道:“沈逸何在?”
“回皇上话,”沈叔道,“公子一早便去了校场,随后沐安堂的赵姑娘来府中,说要看看秉文公子,然后又写了封信,说要托公子的手呈给皇后娘娘,我说公子自打早上去了校场就没回来,便让她把信交给我,可赵姑娘说信太过重要,一定要亲手交给公子,我怕赵姑娘去了校场也找不到公子,便喊了个下人给赵姑娘引路,申时的时候公子倒是回来过一次,可这屁股还没碰到凳子就听闻校场有些事,便又匆匆出了门,不过公子走之前叮嘱过草民好好看着府上患病几人,那几人也早就送到附近的医馆了。”
“沈叔,快起来。”看着虚弱无力的父亲,又想着沈叔对她从小到大无微不至的照顾,沈寒汐心中一酸,就将磕头不已的沈叔扶起,又对严佑成道:“这事,要怪,就先怪我吧,若不是我私自出宫,哪儿来的这些波折?”
“皇上,确实如沈叔所言。”赵梦琪道,“皇后娘娘担心秉文公子也染上了疫病,便让我来沈府看看,之后民女发现秉文公子一切安好,这时听闻府中也有患病的人,于是便看了一下,不想竟然发现有新的病症,这才觉得这场疫病没有那么简单,便借了笔墨,写了一封信。”
“行了,”严佑成淡淡道,“朕今日出宫不是来追究这些的,如今当务之急是京中的疫病,赵姑娘,沈先生如今怎么样了?”
见严佑成突然问她,赵梦琪身子突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又看了看沈千的面色,在心中微微定神,这才道:“沈大人的病,是鸡瘟。”
严佑成道:“可有疗法?”
赵梦琪答道:“家兄已经查出这第一种疫病便是鸡瘟,相信药方也快出来了,皇上不必担忧。”
见他略微松气,赵梦琪继续道:“只是皇上,民女现在求皇上下旨将京中所有患病的家禽都隔离杀掉,减少病源,还有,现在京中各处的医馆都是病患,这些病患若是都挤在一起,对病情没有任何好处,得找个地方将两种患不同病的患者隔离起来。”
只见严佑成点点头道:“王福,即刻拟旨。”
沈寒汐握住沈千的手道:“爹,您既然病了,为何不告知任何人?若是没有我今日的胡闹,您这病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爹没事。”沈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又看了看窗外道:“不早了,跟皇上回去吧。”
“可是爹……”沈寒汐一点也不想回去,却见沈千脸色一变:“晨儿,事有轻重缓急,你应该知道才是。”
沈寒汐心知沈千的脾气,只好说道:“那您好好休息,女儿回去了。”又对赵梦琪道:“我先回去,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爹,有什么事就立刻告诉我。”
见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沈寒汐这才不放心地上了马车。
严佑成见她满脸的心不在焉,遂握住她的手道:“若是如你所说赵姑娘和她兄长皆是懂医之人,那现下京中的疫病,也只有交给他们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查出这疫病后面的阴谋。”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问道:“你说抓到了引来疫病的人,然后呢?那人招了吗?”
严佑成哑然,无奈道:“看来你今日真的是心乱了,我不是说过那人已经自尽了吗?”
沈寒汐一怔,细细回想一番,他好像是说过,只得赔笑道:“或许真是我心乱了。”又道:“眼下患病的人不能继续留在京中了,寻个什么地方留着他们?”
严佑成道:“我已经让王福传旨去了,凡是患病之人,即日起都迁往京西的谧音谷,那儿清净。”
沈寒汐又问道:“你在哪儿抓到的那个人?”
严佑成看了她一眼道:“看你神色不好,今晚上好好休息,明日若是我看着精神了便告诉你。”
“哪有你这样的?”沈寒汐一拳轻轻捶在他的胸口,眼中尽是无可奈何之景,又跟他说起这病情来:“我今天看患病的好似都是较为穷苦的老百姓,而患鸡瘟的更多的还是富贵人家。”
严佑成点点头道:“若真是鸡瘟,那富贵人家自然是居多,宫中对于食材皆是上选,想必这便是一开始只有民间才有鸡瘟的缘故吧。”
“是啊,寻常穷苦百姓哪有食得家禽的条件,所养家禽多是卖给了酒馆饭楼,”沈寒汐沉思道。
“若不是这次的鸡瘟,或许我还会觉得华朝富裕,如此看来,皆是我的不是了。”严佑成的声音沧冷无力,他的脸上更是泛起一个惨白的笑:“十年前与羌族一战便使国力不如从前,我一直觉得我可以好好统领这个国家,如今却还是不行么?”
“成哥哥,”沈寒汐正色道:“这不是你的原因,去年大婚之时你便大赦天下,免了一年的赋税,百姓亲你爱你都来不及,怎会觉得是你的错?”
“寒汐,”严佑成道:“你不用安慰我,宸天元年的时候,我好久都不在宫中,很多时候都是在陵南别居,偶尔也会便衣下山拜访民间,搜集民言,民间如何,我心里清楚,可若年年大赦天下,朝中必有反意……”
一番话说得沈寒汐心中泪意泛滥:“只可惜我没有治国的法子,帮不了你什么……”
“不,寒汐。”他轻呼道:“有你陪我就够了,我倒是庆幸你没有那经天纬地的能力,有些事,该是由我来承担的。”说着又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她。
她疑惑地接过手,看完后颇为担忧道:“难不成范远将筱蓁送给沥王后,沥王发现了她的身份,所以才故意以送她进宫的名义来试探她?”
“这不好说。”严佑成思来想去好久才道,“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他不知道筱蓁是我的探子,送她入宫只是想让筱蓁替他打探我的一言一行。我了解的严言,动作言语皆是不合常理,若他只是逗弄筱蓁倒还罢了,可他若真的将筱蓁送进宫,我还得再为她谋一条出路,不然她便真的是在刀尖上生活啊。只是若没了她亲自在沥王府得到的消息,我们便有些被动了。”
自打知道了当年的事实,沈寒汐便一直在心底替她担心,说道:“其实,我倒是希望她回来。”
“我又何尝不是。”严佑成叹了一口气道,“当年她对我说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沈寒汐道:“我们若能在沥王动兵前救下筱蓁,他那三万军马,应是不在话下。”
“她本可以借沥王此口进宫,但却没有,也只能说明她还是一心想留在沥王府。”严佑成道,“我再怎么强迫,想她也是不愿意的。”
沈寒汐轻叹一声,只能在心中祈祷这场战争能早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