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不思量自难忘（1 / 1）
“小姐，夜深了，你快睡吧。”
叹了口气，沈寒汐放下手中的书，小心翼翼地托着肚子站起身来。一旁的素倾上前来扶住她，看着沈寒汐七个月大的肚子，素倾也是一阵心酸，都三个月了，皇上的气还是没有消么？这三个月，她的小姐过得有多不容易没人比她更清楚。之前那个圆润玉珠、活泼大方的小姐在这三个月间瘦了不少，胳膊上几乎都是骨头，整日只是闷在书桌前写诗、练字，或者给要出生的孩子做做衣服什么的。
“素倾，我睡不着，去外面走走吧。”沈寒汐说着就往外面走去。素倾也知道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不论怎样都是很难改变的，便拿了件披风就跟着出了门。
“素倾，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我还记得，以前在成王府……”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沈寒汐凝视着那轮明月，思绪一瞬间就回到好几年前。素倾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扶着她缓缓地走着。
“小姐，要不我明天再去求求皇上，求他……”
“不，说不定他还在气我，还是等孩子生下来了再说吧。”微微摇了摇头，沈寒汐打断了素倾的话。
“有一件事，忘了跟小姐说，公子说明天会进宫来看看你。”素倾说道。
“来就来吧，你明天派人去宫门口守着，让他来了直接来找我，别让他去宣宜殿。”想了下，沈寒汐说道。
“我知道了，小姐，露□□了，还是快回去吧。”素倾眼里满是担忧。
回到凤仪宫后，坐在床上，直到三更天过了沈寒汐才合上眼，第二天醒来才刚刚卯时。想着沈逸要来，怎么着也得让自己看起来有点精神，不让他担心。便起身开始了梳妆，特地换上了一件蓝色的广袖长裙，这是沈逸最喜爱的颜色，脸上的胭脂涂了一层又一层才掩盖住了那毫无血色的脸颊。突然感觉到腹中一动，她摸了摸圆圆的肚子，轻声说道：“舅舅马上就来了，别调皮了。”
巳时左右，素倾领着沈逸进了凤仪宫。一身蓝衣的沈寒汐坐在秋千上看书，清风将她的长裙掀起，她放下手中的书去整理裙子，看到沈逸正站在她面前。
“大哥……”
“沈逸见过皇后娘娘。”沈逸抱拳微微弯腰。
“大哥，自家人就不用太客气了。”沈寒汐撑着腰站起身来，又对周围的人说道：“都下去吧。”
沈逸看了看她的肚子，说道：“应该有七个月了吧。”
“是啊，七个月了。”沈寒汐看着肚子，用手轻轻地摸着。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沈逸说着就握住她的手腕准备扶着她进屋。入手处都是骨头，沈逸心中寒心一片。
“爹爹最近还好么？”靠着椅子坐下后，沈寒汐轻声问道。
“爹很好，只是……很想你。”沈逸顿了顿说道，“寒汐，我去求皇上，让你回家养胎吧。”
“不，我就到宫里，这里，很好。”摇了摇头，沈寒汐咬着嘴唇说道。
“可是你，你现在的样子……”
“是我自己没什么胃口食欲。”没等沈逸说完，沈寒汐就抢着说道。“再说，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说呢。”
“皇上，最近有来看过你吗？”
“有……他上次还来过呢，他最近，很忙。”笑了笑，沈寒汐上前握住了沈逸的手，“大哥，我真的没事，你真的不用担心我。”
听到这里，沈逸心中一震，她还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不然自己怎么会专门进宫来看她？当他踏入凤仪宫的时候，那个蓝色的影子孤独的坐在秋千上，周围花草不少，可是她却显得那么孤单，那么无助。他知道，他的妹妹从小就懂事，没有娘亲的照顾，她很早就学会了照顾别人，什么都听父亲的话，什么都为别人想着，虽然调皮，但是从来不一意孤行。
他还记得那年……
“寒汐，出来练剑了……”沈逸猛地推开沈寒汐的房门。
“啊……”沈寒汐轻叫一声，忙将手中的东西藏到身后的被子里。
“什么东西？”沈逸一脸疑惑，走到她的床前就要看。
“没……没什么东西，大哥，走吧，我们练剑去。”狠命地将沈逸往外推，沈寒汐一脸笑意。
“什么东西连大哥都不能看？我偏要看！”说着就趁沈寒汐眨眼的空儿翻开了她的被子。
“你……”看到沈逸翻出了那个东西，沈寒汐只好红着脸在一旁呆站着。
“好妹妹，还想着给大哥做腰带呢！”微微一笑，沈逸拿着腰带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个……这个不是给你的……”沈寒汐红着脸低低地说着，突然又抬起头大声说道：“大哥要是要的话，我再做就是！”
“不是做给我的？”沈逸低下头看她的脸，她却把脸压得更低了，“那是做给谁的？我看这花纹倒是最新的样式，应该不是给爹的吧？”
“我……”沈寒汐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给阿成的吧。”沈逸双手背在身后，往窗前走了几步，嘴角还有一丝的坏笑。
“你都知道了……”最后的几个字几乎听不见，沈寒汐上前一步抓住沈逸的胳膊摇着，“大哥，别告诉他好吗？”
“他？谁？阿成？”沈逸看着他这个妹妹，心里是哭笑不得。“别人看不出你的心思，难道我还不知道？”
“那你别告诉他好吗？”沈寒汐撅着嘴看着他。
“行，我不说，留着你自己说去。”沈逸把腰带还给她，沈寒汐正要去接，他又将手一缩，扬了扬眉说道：“我也要一条。”
“大哥，你怎么连这个也要抢！”沈寒汐一把抢过腰带，没好气的说道。“等我有嫂子了，要她给你做去！”
“这不同啊，媳妇儿做的是媳妇儿做的，妹子做的是妹子做的。你要是不跟我做，那我就去告诉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别，别，我给你做还不行吗？”沈寒汐忙挡在他前面，末了还加了句：“真是怕了你！”
沈逸看着他红着脸的妹子，浅浅地笑着。
思绪又回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沈寒汐的手背，沈逸笑着说道：“那就好。”他也实在不忍拆穿她的话，于是也顺着说了一句违心的话。
用过午膳，沈逸就走了，担心他去找严佑成，沈寒汐亲自送他到了宫门口，看到马车消失才回宫。
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小姐，我看今儿个天气不错，咱们去御花园走走吧，这样，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好处。”素倾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说道。
看了看天空，心想着这会儿正是严佑成整理折子的时候，便点点头道：“也好。”
“小姐你看，那边的牡丹开得正好。”素倾手指着前方拐角笑道。
“是不错。”撑着腰，沈寒汐在素倾的搀扶下往前走去。
“皇上，您看前边的牡丹开的多艳啊。”一个悦耳的女声传了过来。
听到这里，沈寒汐猛地停住脚步，转身想走，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站在原地准备接驾。
“媛儿喜欢牡丹？”听到这个声音，沈寒汐不禁心中一颤，自己这是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他此时，不是应该在御书房批折子吗？
“对呀，臣妾最喜欢的就是牡丹了。呀，皇后娘娘，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这声“皇后娘娘”将沈寒汐拉回了现实中，等到回过神来，严佑成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一旁的媛嫔低着头半弯着腰在行礼。
“起来吧。”沈寒汐淡淡地说道，然后委下身子准备行礼，“臣妾给皇上……”
“不用行礼了，你身子不方便。”还没等沈寒汐说完，严佑成就直直地打断了。素倾忙起身上前一步扶住她。待沈寒汐抬起头时，严佑成正直直地看着她。
她，瘦了很多。
两人一言不发，只是互相看着，宫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他俩吵架了，而且一闹就是三个月，所以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难得皇后娘娘也来逛御花园，皇上，我们不如邀皇后娘娘一起吧。”一旁的媛嫔忍不住说了一句。
“还不知皇后愿意不愿意呢。”严佑成转移了视线，淡淡地说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臣妾听皇上的。”沈寒汐看着他说了一句。
“那就依了媛嫔的吧。”严佑成也不是不想和好，只是，他如今是皇帝了，怎么样也拉不下脸面。
“臣妾遵旨。”说完便跟在严佑成的后面，一路上，两人还是一言不发，只有媛嫔一个人在说笑。
走到一个岔道口，突然旁边跑来一个侍卫，双手抱拳弯腰说道：“皇上，我们在宫中发现有刺客的踪迹，还请皇上回宫，外面不安全。”
“哪儿来的刺客？”一听到“刺客”两个字，严佑成淡淡的笑意立刻就没了，还顺势往沈寒汐身边挪了挪。
“回皇上话，今天上午我们在交接班时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现在正在搜查。”那侍卫慢慢将手放下，一边说着就准备将藏于指尖的一根银针射向严佑成。
“小心！”沈寒汐站在一旁立刻看出了他的动作，随即拔出头上的簪子，那人立即将银针射向严佑成，沈寒汐一簪将银针打掉在地。
“保护皇上，娘娘，有刺客！”大总管王福叫道。一时间，周围的太监都将严佑成和沈寒汐围在中间。
沈寒汐挡在严佑成身前，只可惜保护他俩的太监只有几人，几剑就被那侍卫给解决了。剑转了个弯，就要刺向严佑成。严佑成上前一步，将沈寒汐护在身后，拔出腰间的玉佩挡着剑尖。
“成哥哥……”沈寒汐一把夺过素倾手中的美人扇，从剑下将剑身挑起。
“寒汐，快走！”严佑成看出她是想解他的险，出口大吼道。
这时，那人收剑，直对沈寒汐。
“寒汐……”严佑成没想到他会先对寒汐下手，他不能让她出事。
“素倾，拦住皇上！”看出他要来救自己，沈寒汐一声令下，将一旁的素倾向严佑成推去。
“小姐！”素倾一下子站立不稳向严佑成扑去，她明显能感受得到此时的危险。
“皇上，危险啊。”严佑成正欲推开素倾却被媛嫔一把来住，死活不放开他。
看到沈寒汐有难，素倾立刻爬起来就要挡在她身前。
看到那刺客突然收剑对准自己而来，沈寒汐推开就要挡在自己面前的素倾，仰身后退，躲开了一击。
“小姐！”被推倒在一旁的素倾大叫一声，她可是身怀六甲啊！
“寒汐！”看到这一幕，严佑成心如滴血，对着拉着他的媛嫔大吼：“你放开朕！”说着就一把推开她，要来救沈寒汐。
“皇上，不行！奴婢不能让您过去。”看到严佑成的举动，素倾一把拦住他，死死地抱住他的腿。
“素倾，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放开朕，你没看到寒汐她有性命危险吗？”严佑成一脸惊愕，朝她大喊道。
“可是皇上您不能出事，要救小姐，也只能是奴婢去救。”说着素倾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向那侍卫偷袭而去。
“成哥哥别过来！”沈寒汐对他大喊，肚子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但是为了他，保不住也没办法了。
刺客感受到素倾的偷袭，瞬间转身一剑砍断素倾手中的树枝，一脚踢中她的腰身，素倾重重地摔了出去。
“素倾！”看到摔远而去的素倾，沈寒汐一时分心。
刺客立马侧身再次对沈寒汐发动进攻，一剑就着她的头砍去，沈寒汐回过神来，头往后仰，美人扇挡住剑尖，脚尖对着刺客而去，刺客反脚也对着她而去，一时，沈寒汐脚尖抵住那人脚掌，身子后仰，沈寒汐急速后退，刺客指剑紧跟上前。
甩掉媛嫔之后，严佑成随手抽出身边一个太监的腰带，翻身出现在刺客身边扬手就对刺客抽出手中的腰带，刺客转剑对着伸向他的腰带就要砍去，严佑成猛然收手，再一个翻身挡在沈寒汐身前。
“成哥哥，你……”沈寒汐喘着粗气握着他的左手。
严佑成看着她苍白的脸，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那只玉手。
“哈哈，皇上皇后倒是伉俪情深，只是我今天必取你这皇帝性命，看剑！”刺客怪笑一声扬剑对着二人而来。
恰时，一个人影对准刺客而来，那刺客只感到耳边一阵风呼过，低头就看到自己的胸膛冒出一支箭尖。
“随羽……”待看清人影后，沈寒汐低低念着。
刺客看了看靠近自己的人，又看了看胸前的箭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前奔跑再次扬剑正对严佑成胸膛而去，那人影抽剑举起，长剑便飞射了出去，剑尖从那刺客的肚子上冒出，刺客摇晃几下后，倒地而亡。
“臣救驾来迟，望皇上赎罪。”人影抱拳半跪。
“起来吧。”看到严佑成看着地上半跪着的人好久没有开口，沈寒汐轻声道，那人缓缓站起，严佑成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身着侍卫服饰的人，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意味。
两人就这样对视好久之后，严佑成才感觉到身后的人在拉扯着他的衣袖。
“寒汐。”严佑成这才转过身看着眼前面目苍白的人儿，“你怎么样？没事吧？你不要命了！你这是要急死我啊？”
那人弯腰抱拳，转过身离去。
“我没事，成哥哥，让你担心了……”强忍着腹中的疼痛，沈寒汐勉强笑了笑说道，她知道，这个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这时，一大群侍卫朝这边赶来，领头的立刻下跪说道：“皇上，臣等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严佑成一心只在沈寒汐身上，只是对他们摆了摆手。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我陪你回宫。”似是看出了沈寒汐的不对劲，严佑成急着说道。“快传太医！”
“是，皇上。”一个小太监立刻回答道。
“皇上，这刺客……”王福问道。
“全力清查！”
这时，一个黑影躲在严佑成背后一座宫殿的房顶上，他拉满了弓，箭头正对的是严佑成的后背……
“不要……”面对着严佑成，沈寒汐眼尖看到了他身后屋顶上的那个黑影，第一时间挡在了严佑成的背后。
远去的那人闻声蓦然回首，只看到飞去的箭羽直对挡在严佑成身前的沈寒汐而去。
转身，抬脚，奔跑，运气，起身，飞空，一连串快得不能再快的动作却还是敌不过那支已经离弦的箭……
“寒汐！”严佑成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时竟如失魂的傻子一般。
她的胸口插着一支箭。
“屋顶有刺客，快搜！”王福大叫，带着侍卫朝刺客所在的屋顶的宫殿走去。
“小姐！”素倾在一旁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发现沈寒汐裙下露出点点红色。
“血……”吓坏了的媛嫔也发现了沈寒汐身下的红色。
“寒汐……你……”严佑成也发现了她身下越来越多的血迹。
待到人影赶至，已是如此。
“成……成哥哥，我没事，你，你别担心……”沈寒汐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
严佑成握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瘦的程度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像，纤弱的身子已是不盈一握。“事到如今，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没事？你怎么这么傻？走，我们回宫！”说着一把抱起她朝凤仪宫走去。
“寒汐，寒汐……你坚持住，你一定会没事的，别睡着，陪我说说话，千万别睡……”一路上，严佑成不停地念叨着，沈寒汐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一句话也没有说。
看着离去的众人，飞身而至的人只是握紧了自己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