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且思亲父念舐犊（1 / 1）
尚是夏末，天亮的也早。
江晨翻个身伸个懒腰，一时感觉自己的病都好了。床头放着一套衣服，她也没多想就开始换衣服。
以前看古装片的时候，江晨总是觉得古代的衣服好看，也想找个机会去穿穿看，今天正好可以穿上！不过这古代的衣服可真是麻烦，里三件外三件的，穿起来可真是麻烦，江晨也懒得一件一件地穿，加上天气还有一点热，看着四下无人，江晨偷偷地把身上的内衣和中衣也脱了，只穿了一个肚兜后便直接套上了外衣。系好腰带后又仔细看了看，确认看不出什么后，江晨又快速理了理床铺。梳妆台上放着几种不同的梳子，江晨随便拿了一把就开始梳了起来。还好自己喜欢长发，所以才把头发留到及腰，不然如果这里的人看到她是一头短发，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是还俗不久的尼姑呢。不过江晨最满意最喜欢的也是自己这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对着镜子梳了一遍又一遍，才让它自然地垂在背后。
走出内室，外厅一个小丫头正坐在椅子上打盹，江晨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吵醒了她。不愧是古代，没有汽车工厂什么的污染，大早上的空气就是好，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江晨开始打量这个园子。房门正对着的就是一座假山，周围摆满了盆景，假山所在的小池子里还有着清澈的水，里面有几条金鱼。她并没有怎么在意，只是顺着一条长廊慢慢散着步。
最后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感觉差不多十点钟了，江晨开始觉得自己饿了，想了想，自己好像从昨天醒来就没有吃东西，难怪会饿。可是她就是个天生的路痴，完完全全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而在另一边，江晨睡觉的屋子里，早就已经闹开了锅，之前在椅子上打盹的小丫头正跪在地上哭着。严佑成黑着一张脸坐在首座上，流芳几乎把所有的下人都叫了出来，满园子的寻找江晨。
突然，严佑成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他要再去找找江晨。“皇上……皇上……”严佑成刚刚走出门就听到流芳的喊声。流芳快步跑到严佑成跟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道：“找到小姐了……”
“在哪里？”听到这里，还没等流芳把话说完严佑成就急急地问道。
“奴婢是赶来报信的，小姐还在后面呢……”
“快带朕去！”严佑成一扯流芳的袖子就要她带路。
才走了几步路，严佑成就看见江晨跟着几个丫鬟正往这边走来，便立刻迎上去抓住她的胳膊问道：“晨儿，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快急死了。”
“没去哪儿啊，我就是到处转转。”江晨一脸无辜地说道。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我已经派人找了你快两个时辰了。”
“这个……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吧，再说了，严大哥，我又不知道你住哪儿，怎么跟你说啊？”江晨挣开严佑成的手说道。
“记住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去哪儿还是找个人说一声。”看到她现在平安无事地站在自己面前，严佑成也不再细细追究了。
“我饿了，有没有什么吃的啊？”江晨眨着大眼睛一脸正经地问他。
“我都忘了你从昨天到现在还没吃饭，走。”说着严佑成就牵起她的手走去。
余光扫到严佑成牵着她的那只手上，又侧过头看着他的侧脸，抿着嘴，江晨的嘴角向上扬了扬，脸蛋也变得微红。
饭桌上，江晨也顾不上礼貌什么了，看到什么就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一桌子的菜都是她喜欢的。严佑成看着身边狼吞虎咽的江晨，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竟然让她饿成这样！
祭奠过肚子后，江晨擦了擦嘴，对一旁的严佑成说道：“严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一桌子的吃的都是我喜欢的？”
严佑成愣了一下，不经意笑了笑：“喜欢就好。”静静地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严佑成只觉得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美妙。良久，他微笑道：“晨儿，去把头发梳梳吧。”
一旁的流芳上前弯着腰说道：“小姐，奴婢给您梳头去吧。”
“那你待会儿得带我出去玩。”江晨撅着嘴说道。
“一定。”严佑成话不多，但深情不减。
江晨这才跟着流芳出了门。
“流芳。”江晨对这个丫头有些好奇。
“小姐有什么事情吗？”流芳降慢了脚步，慢慢走到江晨身后。
“你是什么时候跟着严大哥的？”
“回小姐的话，流芳自小就跟着皇上。”流芳细声说道。
“那你什么都知道吗？”
“是。”
“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二十。”
“这里是哪儿？应该不是皇宫大院吧。”江晨早上出去转悠的时候就感觉这不是皇宫，可是究竟是哪儿一直没有人告诉她。
“这儿是陵南山。”流芳回答道。
“陵南山是什么地方？”江晨一脸疑问。
“陵南是迁都之前的京城，洪元皇帝后来将都城迁到了平川，平川就是现在的京城，而陵南山便成了皇家山林，这个院子叫是陵南別居，是皇帝专用的别墅，皇上现在就是在这里住着。”流芳细细解答着。
说话间，两人就回到了江晨睡觉的屋子。江晨坐在梳妆台前，任流芳给她梳发。
“你对沈寒汐，熟悉吗？”看着镜中认真给自己梳头的流芳，江晨冷不防地问道。
“是，奴婢自小跟着皇上，也跟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奴婢见过最宽宏大量、最善解人意的女子，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皇上能有娘娘，其实，是皇上的福。”流芳看着眼前这个人，有那么一瞬间，她又感觉到，沈皇后真的回来了。
“她死了吧。”
“是，去年三月走的。”说到这里，流芳心中颤抖不已，险些就要掉下泪来。
“她是怎么死的？”江晨对沈寒汐的事挺感兴趣。
“奴婢说不清楚，奴婢只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吵架后，便三个月没有看她，其中吵架的原因，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皇后娘娘的哥哥沈将军为此和皇上翻脸了，皇上一怒之下贬了他和沈太师的官……”
“你说的沈将军，是沈大哥吗？”
“是的。”流芳点点头，“皇上在皇后娘娘死前答应过她，永不降罪于沈家，所以，只是贬了官。”
“那，你能不能再讲清楚些？”江晨转过头笑嘻嘻地说道。
哪知流芳竟然跪了下来哭着说道：“小姐，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不是奴婢可以说清的，奴婢知道祸从口出，所以什么都不敢说，如果被别人知道是奴婢乱嚼舌根，奴婢就活不成了，求小姐不要再难为奴婢了。”
江晨没料到会这样，立刻起身扶她起来，替她擦擦眼泪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你要是害怕就算了。”
流芳呜咽地说了声“谢小姐。”然后拿起梳妆台上的耳环戴在了江晨耳上。“可以了，小姐，奴婢带您出去吧。”
走了好久也没看到严佑成的身影，这时一个小丫头跑过来说道：“小姐，皇上在书房处理事情，请小姐到花园等他。”
江晨点了点头，小丫头就知趣地下去了，然后又转过头对身后的流芳说道：“你带我去花园，我不知道路。”
江晨原以为整个院子都是那种苏州园林式的风格，没想到这花园就是与众不同，入眼处皆是不同种类的花朵，最中央是一棵参天的大树。江晨走到树下抬头一看，枝头竟然有一个鸟窝，这可提起了她所有的兴趣。
“小姐，您要干什么？”流芳看到江晨挽起了袖子，走到她跟前问道。
“我看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你在这儿等着。”江晨嘻嘻地笑着，说着就抱着粗大的树干往上爬。
“那，小姐，你小心一点。”流芳满心着急，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办，急得在树下直跺脚。
“你就放心吧！”江晨直往鸟窝所在的枝头爬去，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自己也是喜欢爬树掏鸟窝，现在她看到了旧东西怎么会不兴奋？
爬的时候倒没有什么感觉，最后够上枝干时，江晨往下一看，差点晕过去，这，这这也太高了吧，少说也有五层楼高，待会怎么带着鸟蛋下去啊。可是上都上来了，也只能往前继续爬了，到了离鸟窝还有一臂之远时，江晨直接伸手向鸟窝掏去。摸了半天，江晨摸到一个冰冰凉凉滑溜溜的东西，这是什么？抓住那个东西抬起手一看，竟然是一条蛇，此时它正对着江晨吐着舌头，三角形的脸看着甚是狰狞。
“啊……”江晨害怕得大叫一声就甩开了蛇，不料一个不稳从树上摔了下来。
“小姐！”流芳在树下看到江晨突然大叫，接着又摔了下来，不禁吓得她腿也发软了。
“晨儿！”刚刚走进花园的严佑成看到江晨从树上摔下，脸色大惊，脚掌猛踩着地面使出轻功向江晨直奔而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然后轻轻地落到地上。江晨只感觉自己一直往下落，失重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猛然间停止了下落，江晨有些害怕地睁开了眼睛，落入眼帘的是严佑成焦急的面孔。
“晨儿，你有没有受伤？”看到江晨醒了，严佑成轻轻地将她放在地上，满脸心疼地问道。
“没，我没事。”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脑袋，江晨吐了一口气，自己没有系橡皮筋玩了一次蹦极，这算不算有本事？
“你干嘛跑到树上去？”严佑成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的声音很低，夹杂着一丝怒意。
“玩嘛。”低声说着，江晨不敢看他，她听到他的声音里都是愤怒。
“流芳，你是怎么看着她的？”严佑成看着她低着头，便转身看向仍然跪在一旁的流芳。
流芳跪着向他过来说道：“皇上，是奴婢的错，没有看好小姐，害得小姐差点受伤，请皇上责罚奴婢吧。”
“自己去领二十板子，罚俸三个月。”虽然流芳从小就跟着他，但是江晨明显更重要，看着这么多年的情谊，严佑成把本来准备的四十板子减了一半。
“谢皇上。”流芳吸了吸鼻子说道，徘徊在眼眶里的泪水也下去了，起身就准备走。
“等等……”在一旁低头不语的江晨说话了，严佑成看着她，流芳也停在了原地。“严大哥，你不要怪流芳，是我自己不小心……”小心地抬起头看着他，江晨脸上早已经泪水涟涟，“和流芳没有关系，她一开始还要我不要上去。”
严佑成呆呆地看着她，乌黑的长发已经半绾起来，发间别着几许浅色珠花，外插一支月白色的青玉簪子步摇，耳着翠玉明月珰，一身鹅黄色的锦绮碎花罗裙，此时的江晨和那年的沈寒汐一模一样，就连此时泪水满面的江晨也和印象中的人儿一模一样。他记得十七岁那年，她和自己逃课被沈先生发现了，沈先生对自己大发雷霆，是她挡在自己面前，也是和今天一样泪流满面地求沈先生不要怪自己……她总是替别人想，几年前是为自己，今天是为流芳。
看着严佑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江晨以为他还是要惩罚流芳，便“扑通”一下跪下来，抓住严佑成的衣服说道：“严大哥，我以后绝对不调皮了，你不要罚流芳好不好……”
严佑成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了流芳给自己下跪，一时一惊，立马蹲下来扶起她，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说道：“好，我不罚她。”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严佑成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她，贪婪地呼吸着她发间的香味，在她耳边说道：“我只是……好怕失去你。”
江晨在他怀里动了动，没想到严佑成抱得更紧了，捆着她腰身的手臂竟然隐隐还有些颤抖，他的呼吸弥漫在她发间，紊乱不似往日。
“严大哥……”江晨叫了一声。
“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我不能没有你。”严佑成的话里满是痛苦，一瞬间，他又想到了沈寒汐死的那个下午，他好怕，他怕他一松手，江晨就不见了。
“我……”江晨第一次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之前从来都没有，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严佑成的眼中滴下一滴泪，落在了江晨的发间。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午间的阳光从树枝间落下，柔柔地照射在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身上，枝上突然响起知了清脆的叫声，为这寂静无声的花园平添了一份生趣。
说不出的感觉氤氲在胸口，江晨享受着呆在他身边的这份安宁，莞尔看着正在给她介绍陵南别居的严佑成。“这个花园是陵南別居的入口，我们住在别墅的正中央……”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两人十指紧扣，没有任何人跟随。
转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丫鬟急急跑来，说沈千已经到正厅好一会儿了。
“沈千是谁？”江晨看着严佑成问道。
“你的……就是沈先生啊。”严佑成一开始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现在没有记忆，不如慢慢让她恢复。
“那我们现在要过去吗？”
“是啊，我们现在就过去。”说着就拉着江晨往正厅方向走去。
江晨刚刚跨进正厅，就看到一个和自己爸爸长得一模一样的中年男子坐在下座。
“爸爸……”一瞬间，泪水涌出她的眼眶，自己来到这个空间也不知道几天了，此时的她，看到了那个和她爸爸一模一样的人，脑海里出现的就是爸爸和她的一切，带她放风筝，给她做好吃的……她真的好想爸爸，真的好想好想家！
“寒汐……”中年男人同样也是满脸惊异，惊奇高兴的眼中竟渗下一行泪来，盯着她看了半天，嘴里还念着，突然起身一把将江晨抱在怀里。
“爸……”江晨也不管什么就趴在他的肩头哭了起来，“我好想你，你带我回去好不好，我想回家……”
“乖女儿，别哭，爹带你回家。”几滴眼泪从沈千眼中掉下，他轻轻拍着江晨的后背说道。
看着这对相拥而泣的“父女”，严佑成双手止不住颤抖着，眼中的兴奋也毫无掩饰，内心满是激动。
过来好一会儿，沈千才注意到一旁的严佑成，忙松开江晨就要下跪行礼：“微臣见过皇……”
“先生不必多礼。”严佑成立刻扶起就要下跪的沈千。
“多谢皇上。”沈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谢恩道。“寒汐，快跟爹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转过身，沈千望着一脸泪痕的江晨。
“我……”江晨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吧，爹不会怪你的。”沈千伸手擦了擦江晨脸上的眼泪。
“我不是沈寒汐。”咬了咬嘴唇，江晨说道。
“什么？”沈千一脸错愕，一旁的严佑成也是一脸诧异，刚刚……
“寒汐……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吗？”都沉默好久后，沈千又问道。
“我叫江晨，”江晨吸了一口气说道，然后又看着沈千说道：“沈先生，我真的不是您的女儿，刚刚我失态，是因为，您和我父亲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不，不，寒汐，你一定是忘记了什么，你就是寒汐啊，你眉眼间的红色胎痣骗不了人啊，我是爹啊！”沈千瞪着眼睛不相信她说的话。
“小姐，小姐可还记得我？”江晨没有注意到，门边还站着一个姑娘。她打量着这个姑娘，生得可真是漂亮，就算用沉鱼落雁来形容也不为过。一对亮眸暗含秋水，眼眶微红，眉若远山，唇似丹朱，腰肢袅娜似弱柳，肌理细腻骨肉匀。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话音刚落，那姑娘上前就跪在了江晨面前。“你干什么，快起来啊。”说着江晨就要拉她起来。
“小姐当真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素倾啊。”叫素倾的姑娘死跪着不愿意起来，哭着拉着江晨的裙子说道。
“素倾？”摇摇头，江晨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姑娘。
“那，小姐可还记得‘素颜如玉，沉美似倾’？”素倾抽泣着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听到这句话，江晨的脸色立刻变了，抓住素倾的胳膊问道。
“素倾十二岁那年，小姐将我从人贩子手中救出，问我有没有名字，我说没有。小姐就说我‘素颜如玉，沉美似倾’，所以，我就叫素倾。我一开始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是说我长得好看。小姐既然知道这句话，为什么不认识素倾呢？”一回忆起往事，素倾的眼泪就更加止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江晨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地面，这句话是她有一次给一个画中的美人的题字，没想到，沈寒汐也说过这句话。
一时间，屋里静得出奇的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晨身上。
“小姐可否还记得自己生辰？”素倾轻轻摇了摇她。
“我的生日？”江晨这才抬起头看了看素倾，“四月二十三。”
“寒汐……你怎么不是寒汐？你的生辰不就是四月二十三吗？”江晨话音刚落，沈千就惊呼道。
“我……”江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小姐许是忘了之前的事，素倾给你说说吧。”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素倾强露出一个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