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 祸起萧墙(1 / 1)
彩带蓦地转了个弯,直朝殿内四角袭来,老一辈的虽是镇定自若,但那些个年轻后辈却被唬得到处躲它。然而那两条彩带却只时从他们面前经过,略一停滞后便改道去了他们身后的柱子,围着它不住的敲打。似古寺晨钟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殿外男子随之再次舞动。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这拖沓磨人的祭天仪式终于是完了,头一回参加的后辈还以为已经结束,便拖着身子欲往门口而去,这些人一个个腿麻腰酸的,连带着着执扇遮面的手也不大利索了。
“诸位慢着,仪式还未结束。”那蓝衣女子冷声道。
“想是他们坐的太久,起来活络身子罢,后辈无知,月楼主莫要见怪。”一头发花白、略显富态的老人言辞和蔼地道,他说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搁下时却因落得急了,洒了几滴褐色的茶水出来。那人皱着眉,方才的鼓音对他显然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他拉拉袖子,似乎是想遮掩,然而却还是被月隐瞧了去。
“鹤老所言甚是,入席罢。”月隐笑道。每年的望月祭奠都会吸引无数门派,其中心怀鬼胎者之多,若不先给他们个下马威,后面他就有的受了。
在众人离去后,月隐侧身对蓝衣女子说了几句话,那人点点头转身去了西偏殿。临走前花间佛微微转身,视线望向了西偏殿。
…………
顾相惜抱着缠满布带的红樱嫁,面无表情的盯着桌面发呆。师父是真恨上了她,她分明比谁都清楚,奈何就是死不下心。然而今日过后,或许她就能接收罢,他已不认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提起红樱嫁,带着自己的不舍与悔恨奋力朝桌面劈下。
“呵,三师尊好大的脾性。不过我望月楼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三师尊若是喜欢,择木峰的树材可还多着。”蓝衣女子方推开门,就见她提剑将一张黄花梨的桌子劈成了两半,心里自是很不看好她的。
顾相惜抬眼一瞧,因那蓝衣女子是背光而立,便只瞧见了个轮廓,看不清长什么模样,便问道,“你是何人?”
蓝衣女子轻笑,看笑话一般得打量着她,但说话又是十足的谦卑,“我不过是一介婢女,方才是我无礼,还望三师尊莫要见怪。只是大家都已去了清乾一宫,主人让我来请三师尊入席。”
一时间,她只注意到月隐让她也入席的话,情感的冲击让她忽略了这女子对月隐的称呼问题。她握紧拳头,绝然道:“抱歉,就算是我也不喜欢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今日过后,我自会回长林永住,再不入望月楼半步。”
“那婢女在此可谢过师尊,但是很可惜,这事由不得你更由不得他人。”蓝衣女子冷笑。她阖上殿门,并设下一道结界。殿门一闭,光线立刻暗了下来,而她也就能看清这女子长相了。
宜男宜女,眉若寒霜。
“你想做什么!”她大声喝道,同时抓紧了红樱嫁,这是她最后的依靠。
“请师尊不要害怕。我奉命请师尊入席,却未说是用什么方式,师尊四肢完好也是入席,缺条胳膊也可以入席。还请师尊不要为难我。”她笑道,就如请小孩吃零食时,问他们喜欢哪种一般的亲切表情。
“你且试试!”顾相惜额头冷汗四溢,看她生的英气,未想却是个变*态。
“哦,师尊你觉得还有条件可以跟我讲么?”她瞥了眼她紧紧攥着的红樱嫁,就当顾相惜正深觉不不安时,眨眼间她就近距离对上了蓝衣女子冷寒的双眸。只见她食指搭在顾相惜的剑上,额前青丝缓缓落定,将三道暗金色条纹遮住。
她冷笑着看着顾相惜,食指顺着剑身一番摸索,震惊道:“这是红樱嫁!你们二人…”当时顾相惜乘着这把剑,因为剑身上缠满了可隔断红樱嫁特有的戾气的白布,所以才未被人认出。
蓝衣女子将后半句憋了回去,只叹道:“原来如此。”随即弹开剑身,连着顾相惜也被震出数尺之远。
“这下师尊可是信了?”她前一刻还在得意,后一刻便委下身子,略带了翻恳求的意味,道,“很感谢师尊愿意离开望月楼,但即便要离开,也请参加完祭奠,就当是报主人的养育之恩。”
顾相惜揉着被摔疼的部位,她又气又怕,暗骂此人是个疯子。随后擦擦眼睛,红着眼眶吼道:“你先出去啊!”
一路人由道入了清乾一宫,但见漫园翠色,溪流弯弯绕绕,曲水小桥边生着翠绿的花草,上架古色木桥,木案便绕着这些溪流而设,周边再围以浅色屏风。修竹碧透,几笼翠竹的深影投在屏风上,枝叶婆娑,无画的屏风上顿时生动活泼。
“无须拘礼,坐罢。”众人方各循位坐了。完成任务后,蓝衣女子又回到了月隐身边,她一扫全场,终在角落里看到了伏桌假寐的顾相惜,她满意得点了点头,随即拍了拍手。
刹那间清歌缭绕,一群舞女从循着溪流踏水而来。其身姿曼妙能做掌上之舞。宾客行流觞曲水,一副贤人雅士的作套。
顾相惜趴在桌子上,侧着脸、黑着眼。这都是什么鬼哦!参不参加和她有什么关系哦!望月楼的存亡和她有什么关系哦!一边用着她一边又嫌弃她什么个意思哦!
她又从一边拖来扇屏风,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随后放开了自己,一味踢着腿,将面前的一扇蹬的乌黑。
坐于高处的花间佛将她这边的动静都收进了眼中。他不免叹气,来日的路还长,她这副小孩子的心性实难委以大任。而这也是他明知她会被为难恐吓,也还是选择离开的原因。
她踢得无聊,便在两种酒盏种捧起一杯琉璃制的,正欲喝下时,那奇异的钝痛感再次传来,这回是彻底拦不住了,一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她抱住脑袋,头疼欲裂。隔着模糊的画面,只见一男子白衣胜雪,一女子玄衣似血。二人执杯合饮,长袖遮面。一杯尽了,那男子对女子似说了什么,言谈将毕时他转过身来,一双眼竟是透过画面看着她的,他启唇微语:“红妆?”
一看到那男子容颜,她像是被人狠锤了般,忍不住就要将那“垂云”二字脱口而出。但不知为何,她却死死咬住牙,拼了命地不想回应。
竹叶婆娑起舞,沙沙声不绝于耳,和着这良辰美景竟让人起了些睡意,不远处传来宾客的赞叹叫好声,想是有人做了好词。
她脑内的轰鸣声渐渐隐去,神识越发清晰起来。
“这是旧年的合欢花酒,味稍苦了些。……等山脚湖水回春,桔梗花开,我便应你。”
顾相惜怔住,看着屏风久久说不出话来。那男子对着她道“红妆”,是在唤她么?她闭上眼,即便是她又如何,她如今是顾相惜。她心里清楚过来,紧绷着的身子也渐渐放松,然而,右手在放下时却不小心将酒盏打落,琉璃渣滓溅了一地。
正此时,屏风外突然多出了一个束冠男子的身影,其风姿若竹,正是房玄昭。他因自己说错了话,对顾相惜过意不去,便想来当面向她道歉,未料却闻酒盏的碎裂之音,里面怕是不好。
他微微弯了下身子,拱手道,“师姐可还安好?”
“我很好啊,师弟可有事?”她扶着还有些眩晕的脑袋,只觉喉咙间奇渴无比。便四下里摸索着另一只酒杯。
“今日在洪荒殿一事,师姐与师父是生了嫌隙吧。师弟并非故意来揭师姐伤疤,只是此事很可能是由玄昭而起,我虽不知师姐是否知晓,但玄昭还是该来道一次歉的。”他依旧弯着腰,大有顾相惜不应他他便不起之意。
“哦!我不知道。”她捧起酒盏,喝了一口。
“不知师姐可还记得七月十五那日,我来楚狂殿却撞见师姐与……”一说到这里,不仅是房玄昭,顾相惜也是不大自在,咳嗽几声就揭了过去。
“咳,也是玄昭之错,怕师姐被其迷惑,便将此事告诉了师父。”他顿了顿,有些不解道,“师父当时虽未说什么,但在我走后却很是发作了一通。怕是因此,师父才会对师姐……”
顾相惜端着酒杯的手停滞在空气中,她挠破了脑袋也未想到,师父是因此在恨她。但随后一想却是明白了,她与花间佛之事若被公之于众,那也就等于是坐实了望月楼与夜惜宫之间的明斗暗助的关系,哪怕此二者间并无联系。江湖变化无端,群雄蠢蠢欲动,必将已此为契机重排江湖地位,而到那时,汇聚天下至宝于一身的望月楼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
她将酒杯置下,手指沿杯沿摩挲,日光为杯中琼浆镀上一层金黄的光,白中透绿的杯身泛着温润的光晕,连带她的手指、指缝都是捧了珍珠般透白生晕。她终于知晓,那蓝衣女子的话。
鹤老借着空,眯起眼搜寻着那御剑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