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八章(1 / 1)
一连有半个月,都没有关于张连芬大人在京城的音讯。这半个月中,梁恒健偷偷地跪遍了台儿庄城内的大大小小的庙宇。泰山庙、观音堂、吕祖庙、关帝庙、妈祖庙……,台儿庄城内七十二座庙宇都被她求遍了。她心中始终抱定一个信念:金兄没事,他一定没事。其实她不敢想象,如果金彪真的走了赵一龙的后路,她梁恒健是否还能撑得过去?深夜时,她把金彪曾经给她的那些扇子一一取出来,仔细地一遍又一遍地凝视着。在面对那些画扇时,她很容易想起金彪曾经给她说过的话:“之所以以画扇相赠,其实是因了时下人最钟情的纳兰容若的那首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必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他们的初相见是一见而钟情,他是希望那种钟情永远保持初相见的温度。而不是夏去秋来,被冷落弃之的画扇。人情容易变成画扇,梁恒健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也因此更珍惜那些扇子。尤其是第一把画扇,那扇上的人儿相依相偎,青山依在,明月依在,诗字犹在,墨香犹在,当年的情景宛如昨日。而如今,人在咫尺,却犹如天涯之隔,空相念却不能相见。她的心一阵隐隐作痛。心中的灵犀告诉她,金彪的心此时如她一样也在作痛。梁恒健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心痛时的表情。那种表情是苦楚的惆怅的,那枚翠戒就藏在他的身上,被他深夜里无数次放在眼前凝视。梁恒健想起了那首词,那首金彪给她的第二把画扇上的词。此时她端详着那把画扇,端详着那行飘逸俊洒的字,犹如端详金彪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凝视着她,用一种悲怆低沉的声音向她低吟:“一片情怀独自知,为君写尽哀伤词。醉中梦里总迟迟。不尽落花庭外径,无边月冷鸳鸯池,奈何人静夜长时。”
梁恒健只觉得柔肠千转,肝肠寸断。这首词何尝不是她的心声。她深深长叹了一声,缓缓地拿起笔来,饱蘸了墨汁,在沉吟片刻后在扇子的另一面题道:无缘既是空牵念,当初何必约相见?见了更相思,与人还怕知。 暗中偷泪痕,枕边漫噙唇。明月夜昏黄,落花人断肠。
题完,她坐在那儿继续发呆,思想着有朝一日,会有机会把这把扇子赠与金彪。这么多年来,他们面对面时,梁恒健从未曾向他表露过什么,也不曾向他倾诉过什么。自己的万千痴情和柔肠只有自己知。将来如果他看到这首《菩萨蛮》,也许是真的彻底的倾听一回她的诉说吧。
这天上午,胡梁子从乡下催租回来,向梁恒健透漏了一条让她震惊不已的消息。按胡梁子的话说,他这消息是他从鸡市巷的一个窑姐那儿听到的,那窑姐则是从她一个最好的小妹妹那儿得知的:胡家的九少爷就在阎家享清福呢。又是女人又是大烟,估计撑不了多久那条命就彻底完了。梁恒健心里猛地一沉,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犹如当头一棒,这一棒验证了她许久以来的一个担心和猜测,九少果然受了阎家的收买。那么也就是说陷害金彪的应该就是他。耿志新的话还是没说错。那一刻她心里一阵被刀刺了的剧痛。这剧痛让她的脸色在那一刻有些苍白。这样的一件事实实在让她无法接受和面对:陷害金彪的人就是胡九少,而且他彻底成了阎家的一条狗。而这条狗如今在阎家又面临着死亡的边缘。
“这个消息准确吗?”她终于抱着一丝迟疑问。她此刻渴切希望这个消息不是真的。
“应该准确。”胡梁子说,“那窑姐……三爷,您别骂我,她跟我关系不错呢。她这消息是从阎家的那个管家阎以理那里得来的,她不会给我说假。三爷,九少爷他就这德性,只要给他女人,给他大烟,你让他干啥他干啥。您也不能恨他,只能说是他上了阎家的当。”
胡梁子的话让梁恒健的心情总算有了一个转折。她点点头:“不错,罪魁祸首是阎家。如今阎家把这个蠢物利用完了,就想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方式把他除掉而已。
“爷,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在阎家人手里。传出去咱整个台儿庄的人都会笑话咱胡家无能的。”
“可是怎么救呢?”梁恒健满脸上起了沉思。阎家能做出这种卑鄙歹毒的事情也是相当缜密小心的,胡家如果明目张胆找他要让人,他肯定不会承认,只有另想其他办法。后来还是耿志新给她出了一个主意:直接找阎家要人。如果他不肯给,那就报案,让官府直接搜查。
那天中午,梁恒健带着张俊、胡永志和胡全赢直接去了阎家。阎放水在接到门丁的禀报以后,他觉得这个女人今天登门不善。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他决定不出面见她,而是由他的大哥阎放州接见。他则派人在客厅外监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
阎放州很客气,把梁恒健迎接到客厅里,等佣人上了茶之后才谨慎地问:“梁三爷能亲自登临寒舍,想来定有要事,不知是何事啊?”
梁恒健目光凛冽地盯着他,直言不讳说:“此来别无他事,乃为胡家的老九在府上叨扰多时,今天特来请求阎爷把他交与我,我把他带回家给胡家祖上也好有个交待。”
“哦?——”阎放州被这番话弄得猝防不及,愣了下,他笑了说,“三爷这话从何说起?胡家的九爷应该在你们胡家,你到这儿来岂能找得到啊?”
梁恒健冷笑了一声,说:“阎爷,这人常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阎爷总不至于非得逼我把话挑明了吧。”
阎放州一脸尴尬不好作答了。梁恒健继续说:“如果阎爷要说府上没有这个人,那,我就只好报官,由官府亲自来查。只是这样一来,恐怕搞得你我两家都不好看。”
阎放水此时就在胡九少的房间里,他的手下在听完梁恒健那番话后,一溜小跑来向他汇报。阎放水听完,有半晌的时间陷在沉思中。沉思过后,他叫了一声身边的阎以理,把嘴贴在他耳边交待了一番,接着他快步离开了那间屋子。于是没多一会,正在迷睡中的胡九少被装进了一条一人多长的蓝粗布口袋里。这个口袋被两个人架着装进了阎家后花园的一辆马车里。随后那辆马车又陆续被放进了若干个口袋,里面看上去装得都是粮食。这辆马车在阎以理的押送下从后花园的角门出来向着城东门而去。出了东门再往东就是无人的野地了。地里有的是收过麦子的留秋地,有的则是成片的未收割的高粱、棉花、花生。马车就在野地中间的一条羊肠小道上向东疾走着。炙热的午间,除了从无名方传来急躁的蝉噪,再就是偶尔一缕火热的南风,方圆望去几十里看不到人烟。阎以理轻吁了口气,拉起掖在腰间的黑布毛巾擦了把汗。阎以理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后边会有人一直跟随。他只是死死记着主子交待的话:把人拉到城东十几里外的河边,悄不蔫地扔进运河里。阎以理明白主子的用意,城东十几里就是江苏,村郭偏远人烟少至,九少在这里就是被淹死,一时半会都不会被人发现。眼下已经离开台儿庄城二十里都不止了,马车赶到了运河边。阎以理四下看了看,发现确实没有任何人,更没有过往的货船,是一个天赐良机的好机会。阎以理命令阎家的那两个打手:“把布袋给我抬下来,动作要快,尽量向河中心扔。事成之后,还是老规矩,跟我回去领赏。”
阎家长期养着一帮打手,干这样的活根本不需要多交待,怎么做他们比谁都清楚。两个壮汉把装着胡九少的布袋架了下来,架到了河边,使劲来回打了几个摆,两个人喊着“一、二、三——”只听噗通一声,运河的水被溅起一串刺眼刺耳的浪花。
阎放水此时已经在客厅里和梁恒健面对面地交涉着。阎放水说:“三爷向来是聪明人,今天怎么犯起糊涂了。到我这儿来要你们胡家的公子,你不觉得这事荒唐吗?胡九爷不是小孩了,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到我这儿来?我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把他藏起来限制他的自由?三爷,这话说出来轻巧,传出去可不是小事,于公于私,这对我们的声誉都是极大的损失。好在我们一个镇上世代为邻,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些我可以都不计较。你尽管可以搜。但咱们丑话说在头里,如果搜不出来怎么谈?”
梁恒健微微一笑,从容地说:“阎二爷的为人向来光明磊落,鸡鸣狗盗、明三暗四的事都是别人干的,二爷怎么会干这种连小人都不齿的事呢。二爷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信二爷的就是。”说这话时,梁恒健看见了门口的张俊,他在那儿微笑着向她颔了下首。于是梁恒健站起来,一种胜利的姿态挂满了她的脸。她把目光充满戏谑的盯着阎放水说:“阎二爷,我回家一趟。我有种感觉,九少他——回家了。我去看看。如果是这样,可能我们之间会有更好的戏在后头。阎二爷如果真的内心坦荡的话,不妨跟我一起去看看?”
阎放水当时不觉心里咯噔一下,但这种不安只一闪就消失了。他相信自己派出的两个手下那是从来没有失过手的。他现在认为胡九少早已做了大运河的水鬼了,于是他也自得笑了,自信地点着头说:“好,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如果九爷能回到你们胡家里,我们阎家也洗去了不明不白的嫌疑不是。”
金彪夫妇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和如飞会在被关押的三个月后从大牢里被无罪释放了出来。这三个月中,他和李如飞遭受了非人的酷刑折磨,从拶指到皮鞭到再到烙铁。其目的只有一个:招出诅咒老佛爷的主谋以及跟哪些叛党联络。李如飞和金彪一样对这些逼问无话可答。即便被折磨到昏死过去,他们也无话可招。两个人同时做好了砍头的准备,已经三个多月了,金彪很明白,之所以能活三个月,完全是梁恒健在外面拼命打点的结果,否则他和李如飞应该在逮进来没多久就该被双双砍头了。但是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个罪有多么严重,那是梁恒健的力量无法能达到的打点效果,最多只能维持着晚死两天。他无法再见梁恒健,如果能见到的话,他一定警告她,不要再花那些无谓的冤枉钱了。诅咒老佛爷就是诅咒朝廷,就是反叛,就是死罪,任何人都不能幸免这条死罪。但是令他们夫妇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事情会在三个月后来了这么一个翻天覆地的转变:他和李如飞被无罪释放!他实在想不透,梁恒健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能把事情做到这种结局的。
其实这种结局不光是他金彪两人感到万分意外和诧异,就是整个台儿庄的老少爷们也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花庙门口几个下象棋的老头这几天没事就在论这件事。一个姓郭的老头说:“这事儿还是老天做主,人不知道天知道啊。你黑了心要害好人,那老天爷他就不让你害。不是有句话说吗:坏人如坏己,坏来坏去坏自己。”另一个姓李的老头对他这话不完全赞成,接过去说:“老郭,你那话只说对了一半。人不知道天知道,这话不错。可要真全指着老天,金四爷的命恐怕也早就完了。这事得说是胡家的当家的人家就是有能耐有点子,烟不出火不冒,轻不悄地就把老阎家给办了。救了金四爷还救了胡家的老九。”“别提那个败家的儿子!”旁观中一个老头啐了一口说,“那小子纯粹是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真亏了胡老爷一辈子大仁大义,怎么会积出这个丧家的东西。要我说,不该救他。就该把他扔到大运河里喂鱼。”“可这事就是奇怪啊,”另一个围观的小伙子说:“那梁三爷怎么算出那胡九少就在阎家呢?而且还算得那么准,就把九少从运河边给救出来。要不是把他救回,还救不了金四爷呢。”“这话说来就是邪。”李老头说,“要我说这个梁三爷她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她通天文知地理,能掐会算,所以你阎家再大的本事就是斗不过她……”
阎放水一家是在金彪被放出来的头三天被逮进了峄县的大牢。这事儿说起来就是戏剧性的发展,让人实在猝防不及。阎家全家被抓进大牢的那一天,梁恒健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胡全赢明白她的心思说:“爷,姓阎的心狠手辣,他把咱们胡家害得好惨。赵一龙是活活死在他的手里,金四爷夫妇和九少爷也差一点被他害了。所以说阎家,尤其那个阎放水他是杀之不足剐之有余。爷难道对他还有什么不忍的么?”
梁恒健长叹了一声,心里一阵难以名状的沉重。阎家全家被抓的那一天,她亲眼目睹了那家人的惨状:大人哭孩子喊,整个家被一张封条封了起来。当时她就在阎家的不远处,阎放州在被反绑着沿着顺河街向前走的那一刻,他无意中看见了梁恒健。当时他那张脸上的表情既绝望又悲怆。在走过去的时候他还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梁恒健。虽然相隔有些远,但梁恒健还是能感觉出那目光里含着一种凄楚和祈求。那种目光深深地震撼了她。事情能到这一步也是她始料未及的。但张俊告诉她,这样的结局完全是爷您的缜密安排的结果。那天去阎家要人,要不是爷提前安排我派人守在阎家的各个门口暗中监视,不放过任何一辆出来进去的马车,一直跟踪到底,那结局就可能不是现在这样了。张俊此时有些兴奋:“爷,您对阎放水真是太了解了。那天出入阎家的马车好几辆,拉九爷那辆车正好是我跟踪的。最初我也不知道那辆车装的是什么,我只是感觉那几个押车的有些鬼鬼祟祟,因此我就跟到了底。结果跟到运河边,他们把那个布袋架下来准备往河里扔的时候,我才知道那里边装的是人。”张俊回想当时的情景至今感慨不已,在那个装着九爷的布袋被喊着“一二三”即将脱手投进河里那一刻,张俊以飞快的神速把手里的两只镖猛地投了出去,那两只镖分别击中那两个大汉的肩胛。那两个人只觉一股巨大的惯力从身后扑来,然后噗通一声全部倒进了河里。装着九少的那个布袋反而被撂在了岸边。阎以理当时完全吓懵了,拔腿要跑,被张俊一颗石子击中他的脚裸。阎以理只觉得那条腿一下麻得像没有了似的,噗通倒了下去。张俊以最快的速度把倒在河里的那两个打手拉上来和阎以理用一根绳子捆在一起,然后塞了嘴,全部用布袋装起来扔进了马车里,连同九少一起拉着飞快地赶到了胡家。把那几个人交给胡永志和耿志新看着,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阎家向梁恒健报信。当阎放水随着梁恒健赶回胡家时,在胡家的后院里,他看到了让他既震撼惊心又尴尬不已的一幕:阎以理和那两个打手被死死地捆在院子中的三棵榆树上,胡九少则一直装在那个蓝布口袋里。直到看到阎放水到来,胡家的人才把那个布袋解开。胡九少到那会儿都还未醒,被老六胡长祥、老七胡长如按在地上轮着番地扇了一阵才把他扇醒。阎放水那一刻的心拔凉了,他一言不发,呆呆地看着阎以理。阎以理此时痛哭流涕说:“二爷,这怪不得俺们,俺都是按您的指示去办的。可谁知道后边有人盯梢啊。咱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胡九少这会儿懵懂懂地醒来,眨巴了下眼,他惶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半天从地上爬起来,瞪着满屋子的人,最后又瞪着胡长祥、胡长如问:“六哥、七哥……是你们?我是在做梦还是怎么得?——哎吆,阎二爷,您……您怎么也在?你们这是干啥呢这是?打架呢……”
胡长如上去又给了他一巴掌,把胡九少扇急了,跳起来骂:“你吃了疯狗药怎得?凭白地打我干什么?!”
胡长祥气得直哆嗦,指着他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纵然家门不幸,然祖风浩荡,正气长存,岂会有你如此辱门丧户之物!”
胡九少愣了,他忽然发现了梁恒健,那双目光此时正像两把利剑似的发着冷光射向他。他像老鼠见了猫似地倒退了好几步扑通坐到地上。
梁恒健冷淡地问:“老九,你知道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吗?”
“哦?”九少一脸茫然,嗫嗫着说,“爷,我不知道,我刚睡醒。”
“哼,”梁恒健冷笑了一声,“你刚睡醒,你差点让阎二爷投进运河里喂鱼,你知道吗?”“啊?——”胡九少目光吃惊地转向了阎放水。张俊说:“九少爷,你好好问问阎二爷吧。要不问阎以理也可以,是他奉阎二爷的命令把你装进一个布袋里用马车拉着,都拉到运河边上了,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九爷,这会儿您早已成了大运河里的水鬼了。”
胡九少腾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阎放水面前,他忽地冲上去掐住了阎放水的脖子,尖着嗓子骂了起来:“阎放水,九爷我哪儿对不住你!你竟然要害我!你这个转眼无情的东西,我掐死你!……”
两天后,省里派驻此地的督统在峄县县衙大堂亲自提审了胡九少、阎以理以及那两个打手。胡九少这回挺痛快,一股脑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地向督统诉说了一遍。接着阎以理把阎二爷指派他的前后过程也如实地诉说了一遍。诉完,几个人全部当堂签字画押。紧接在也就是第二天,督统派兵包围了整个阎家,把阎家老老少少几十口人全部抓起收监。只是让梁恒健遗憾的是,九少在被关押牢里的没多久突然死掉了。据狱卒反映这个人进去后没多久的一天夜里,忽然趴在地上像条病狗似的一动不动。狱卒踢了他一下他没有反应,把他的人翻过个来看,才发现他的嘴里竟然还含着一块烟土。狱卒唏嘘不已地说,谁知道这小子裤裆里还藏着烟土呢,半夜里乘着人不注意,那小子就把烟土从裤裆里取出来全部吞了下去。他是算计好了存心找死啊,怪不得别人。
金彪在听完这些事情的经过以后万分感慨,他最感慨的就是胡九少。一个以吃喝玩乐为第一的纨绔弟子,到最后还是死在玩乐上,想起来实在是既让人痛惜又让人感慨不已啊。虽然胡家好多人认为这样一个人死了,让胡家少了一个祸害,三爷少了一块心病。但是梁恒健并不这么认为,她始终为九少的死感到内疚,更多的是感觉对不起胡老爷。是自己没有把九少看好,才让他有如此的下场。为这事,梁恒健在胡老爷灵位前忏悔了好长时间。金彪对梁恒健说:“你已经对起胡家所有的人了。九少死的虽然可惜,但细究起来也是他咎由自取。梁弟不必为这事耿耿于怀。”
梁恒健点点头,长长叹了口气沉重地说:“多年以来,我一直猜测这个小子不会有好下场,最终果然应验了。”
金彪说:“不得好下场的应该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阎放水。那小子今天的下场更是他积恶成殃的必然结果。只是没想到会殃及阎家那么多人。”
金彪蹙起了眉,他脸上布满了沉思惆怅。他想起了他的姑母,虽然那是姑母,但胜过自己的娘亲。自己五岁就没了娘,跟着爹爹以船为家,在水上漂流数年。是姑母看着他不忍把他揽到身边像娘亲一样把他抚养长大的。不光把他抚养成人,还教他上学读书习武。而如今阎家这种遭遇,他实在不能无动于衷。无论阎家曾经对他金彪怎么样,他此时都不能无动于衷。经过再三思索,他终于底气不足地向梁恒健发出了请求:“能否利用你在峄县的声望救救阎家?”
其实梁恒健心里也不好受。她此时没有一点扳倒了仇家报了私怨的那种快感。这几天里她的心情一直处在一种深深地矛盾和纠结中。如今面对金彪的请求,她很无奈,说:“我只能去峄县托赓知县找督统反映一下试试,毕竟阎家触犯的是王法,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如果我们能说了算,我情愿阎家全部无罪释放。一个镇上这么多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阎、胡两家再没有情分,总还有邻里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