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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逃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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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了整整半月的樱瞳终于在第一缕阳光中清醒过来,她看到拓跋宏胡子拉碴,眼底一片青灰,消瘦的脸颊,几乎不见从前的俊逸,拓跋宏的眸子闪动着惊喜激动,最后化作了暗淡,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堪堪收了回来。

“你好好休息。”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樱瞳看着他清瘦的背影一步步离开,她很想伸出手去挽留,但心底的痛深深提醒着她,还是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

“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陛下待您是真心的,您昏睡不知道,陛下一直守在您身边,连早朝都荒废了,你一直睡着,陛下就像一个没有魂的人,一直跟你说话,皇太后娘娘几次来劝都被气得不轻,奴婢不知道您和陛下到底发生什么事,奴婢只知道,陛下为了您已经付出得太多太多了。”

“梨香,别再说了。”樱瞳胸口堵得难受,她只是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心而已。

“娘娘,您自己好好想想吧。”这一次,梨香也看不下去了。

樱瞳做了很多梦,梦到崇凛,他还是那样呆呆的,傻气地笑,梦到了娘亲,她推开自己,引开追逐的道士,只留下一个温柔的笑,最后,梦到了拓跋宏,漫天的流萤,他就站在流萤间,伸出手含笑看着自己,樱瞳伸出手,却怎么也触及不到,最后流萤将他吞没,樱瞳再也找不到任何人,枕边湿了一片。

温暖的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许久,许久,不知疲倦。

樱瞳睁开眼,窗边放着一朵绽开的荷花,淡淡的荷香沁人心脾,赤着脚踩在冰凉的砖上,还未触及荷花,手背一片湿润。

拓跋宏果然守诺没有再去雪音殿打扰樱瞳,只是不断赐下灵丹妙药,叮嘱婢仆好生照料。

拓跋宏似乎变了,变得流连后宫,冯润自小熟读汉人文化,甚的拓跋宏的欢心,荣宠不断,其次,当属高照容,因身怀有孕,倍受冯太后的疼爱。

这一切本该与樱瞳无关,但她每每听到婢仆谈论,都不由停下脚步去听,听完,又觉心上窒息般的疼。

拓跋宏每日下朝后都会特意路过雪音殿,在门口驻足许久,伸长脖子去看,希望能看到那人身影,看到了则会越发不舍,看不到则会惦念不已,这仿佛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三年后,春,拓跋宏推行“三长制”,取代宗主督护制,采用邻、里、党的乡官组织,抑制地方豪强荫庇大量户口,百姓欢欣鼓舞,编写歌谣称颂帝之功德。

阳光温煦,扫去连日细雨的阴霾,樱瞳携梨香在宫中漫步,一处宫闱外停着一辆马车,不久,便见一病态美人蒙着面纱由侍婢搀扶走出殿门。

“那是冯润?”若不是对上那双狠厉的眼,樱瞳也不敢确定眼前清瘦的女子正是冯润。

“是,据闻冯贵人患了咯血症,几月仍不见好,太后仁德命贵人出宫去寺庙修养诵经,以增其功德。”

冯润看到樱瞳,强忍着涌上喉咙的腥甜,抬着骄傲的头颅轻蔑地看着她。

“走吧。”樱瞳看到冯润不甘被侍婢塞入马车,顿觉心头寒凉,转身离去。

樱瞳还记得初遇冯润时,她是那样聪慧柔善,却因冯清的妒意,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即使帝王再宠爱,面对权益,还是会轻易抛弃,真是叫人叹一声命运弄人,窗外柳树冒出新芽,开启新一轮轮回。

“娘娘,陛下赐下华服,请娘娘务必参加明日后宫中晚宴。”

“放着吧。”梨香轻叹口气,将精美的衣服放下,悄声陇上门。

“樱瞳,你到底还有什么留恋,什么值得期许,也罢,拓跋宏,就当我们之间最后一次回忆,我会不再有不舍,我会离开。”素手拂过衣袍上精致的刺绣。

淡扫蛾眉,清点红唇,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梅红色断襦,下着浅粉色纱裙绣红梅,一双绣鞋同样绣着梅,墨发挽起,插白玉梅洛花簪,光洁的额头贴梅花釉。

“冯贵人到。”樱瞳扶着梨香的手款款而来,堂上拓跋宏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臣妾参见陛下。”

“起身吧,就坐照容身边吧。”拓跋宏尽力压制心头泛起的泉涌,用最疏离的微笑。

“谢陛下。”樱瞳起身,高照容对她友好一笑。

“妹妹的身子可有起色?”

“多谢姐姐关心,近日春雨连连,前日染了风寒,还略有不适,咳咳。”樱瞳拿起绣帕轻咳一声,余光看到拓跋宏投来一抹关切的目光,很快又转过头去逗弄身边的长子元恂,似被逗乐,放声大笑,樱瞳不知已经有多久没见到他如此开怀的样子,泛起一丝落寞。

“妹妹,你怎么了?”

“无事,姐姐说什么了?”

“妾在说,妾许久不见哥哥,今日一见,哥哥还一如往昔,只是不知家中侄儿如何。”

“嗯?”樱瞳顺着高照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今日,拓跋宏也邀了大臣前来,忽然,樱瞳感受到一道灼热又熟悉的视线,四处寻找,却未见来源之处,便收起心思,品尝桌上的美食。

歌舞交替,杯酒换盏,樱瞳有些犯困,侧目打量拓跋宏,见他端着酒盏欣赏歌舞,并未注意自己,便悄声在高照容耳边言语几句,提起裙子,悄悄带着梨香从侧门走了出去。

月朗气清,夜空缀星,一颗颗闪动着银白色的光芒,樱瞳想起曾经也有这么一夜,星空是这样的明亮,流萤环绕,身旁萦绕着淡淡的檀香。

“啊,你是何人?唔。”

“梨香!”听到身后的动静,樱瞳转过身,看到梨香晕倒在地,吓了一跳,看到来人,却呆立在原地,忘了言语。

“樱儿,我回来了。”穿着一身侍卫服,还是那双清朗的瞳,还是那张如玉的颜,还是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可为何在樱瞳心中变得不一样了。

“阿凛,你怎么在这?你对梨香做了什么?”

“樱儿,莫担心,她只是晕过去了,我只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阿凛,为什么你会在皇宫中?”

“樱儿,难道你不应该先问,这三年多来,我过得怎么样,你安排一个替身陪在我身旁,我是否会欢愉,我知道一切后,是怎样痛彻心扉,樱儿,你知道,我是有多艰难才可以摆脱冯清来这里见你吗?”崇凛走上前,牵住樱瞳的手,指尖颤抖宣泄着激动的情绪。

“阿凛,对不起,我没法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樱儿,没了你,我要这双瞳有何用?”崇凛将樱瞳拉入怀中,紧紧搂住她的腰肢,几乎要勒断那纤弱的细腰。

“崇凛,你先放开我。”

“樱儿,我不会再放开你,不会再让你不说一声就离开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崇凛固执地抱着樱瞳,任凭樱瞳如何挣扎,都没有半分动摇。

“阿凛,你别这样,我现在是拓跋宏的妃子,我们不能这样。”

“樱儿,我不管,所有一切都是冯清造成的,樱儿,你跟我走,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真是抱歉,朕的爱妃是不会跟你这个逆贼离开。”

听到熟悉又冰冷的声音,樱瞳慌忙推开崇凛,崇凛却依然紧握着樱瞳的手,拓跋宏负手而立,面容冷寒,双瞳迸发出隐隐怒气,尤其看到那双交握的手。

“陛下,一切皆是误会,这位姑娘并不是冯清,真正的冯清现在平城客栈中,草民可带她前来,拨乱反正。”

“好一句拨乱反正,你以为凭小小一个太师之女就可以欺瞒朕吗?”

“你早知道樱瞳并非冯清。”崇凛惊讶之余看向樱瞳,看到她垂下眼眸静默无言,心中已是得到了答案,握着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属于朕的东西,任谁都别想夺走,朕念在你是瞳儿的表亲,朕原谅你对瞳儿的无礼之举,你若现在放开她,即刻出宫,朕便对你既往不咎。”拓跋宏眯着眼,紧紧锁着两人握着的手。

“请陛下恕罪,草民断断不会再放开樱儿的手,哪怕是死。”

“你当真不怕死,好,朕就成全你。”拓跋宏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崇凛,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樱瞳发狠甩开崇凛。

“樱儿,我不会走,不会再让你为我牺牲,我要带你走。”崇凛还想上前,拓跋宏一个箭步,将樱瞳拉过,坚硬的手臂扣住樱瞳的腰肢,不让她动半分。

“呵,还真是情深意长,阿虎,将这个逆贼就地正法,朕不想再看见他。”

凭空出现一道身影,拔出腰间的佩剑,剑身泛着冷光一步步走向崇凛,崇凛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看向樱瞳,樱瞳落下一滴滴清泪,无法挣开拓跋宏的禁锢。

“拓跋宏,你放了他,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皇宫半步。”

“瞳儿,就算你想走,朕也不会放手,朕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岂会容许,我们之间存在这个障碍。”

“拓跋宏!”眼看举起的刀就要落下,崇凛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樱瞳凛下心神,揪住拓跋宏的衣领,踮起脚,吻上他的唇,眼角滑落一滴泪,拓跋宏一愣,眼中全是惊喜,热情地回应,樱瞳伸出灵舌,口中默念决,拓跋宏觉小腹升起一团温热的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

在崇凛看来又是另一副景象,他们彼此相爱,亲吻,原来樱瞳最在意的竟是拓跋宏,崇凛苦笑,面对锋利的刀,慢慢合上了眼。

樱瞳推开拓跋宏,拓跋宏眼神愤怒,心痛,愕然交织着,樱瞳口中未停快速念决,一道白光铺开,所有物什都在这一刻定格,樱瞳冲过去快速拉开崇凛,刀削落一缕发丝,樱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深深看了眼拓跋宏的方向,抱起崇凛几个跃身离开皇宫。

白光一闪,所有物什恢复原状。

“发生何事?陛下!”阿虎一晃脑,发现本该立在面前的人不见踪影吓了一跳。

“他就对你这么重要吗?”拓跋宏捂住心口的位置,一湾血液从唇边滑落。

“陛下!”阿虎忙上前扶,“快来人,陛下昏倒了!”

绵延的雨丝纷扬而下,如情人叙叙说着情话,甜蜜又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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