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别离(1 / 1)
崇凛没有去问樱瞳为何会去赴冯清的约,也因没有时间去提,樱瞳身为骨妖,吹点凉风就当乘凉,奈何崇凛是穿着湿衣陪着樱瞳一路吹着风走回家,当夜便病倒了,发起了高烧。
樱瞳给崇凛输了点妖气,崇凛却还迷糊发着烧,冒着汗,樱瞳只能一遍遍打水,擦拭他脸上的汗水,为他不断输着妖气,身力疲惫下,眼皮不争气地上下打架。
“呼”一阵阴风吹开了房门,樱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谁?”樱瞳飞出屋子,握紧骨剑在院中戒备。
“呵呵,骨妖许久不见,莫不是将本君给遗忘了。”阴冷的笑声划过长空,一道绿光劈向樱瞳,樱瞳举起骨剑一档,虽挡住了,身子却向后退了三步。
“呵呵,骨妖,为一个凡人输了这么多妖力,还想妄想抵挡本君的攻击吗,简直自不量力!”随着一道绿光劈来,黑猫竖着尾巴现出了身,眼中幽光大盛。
“你可以试试看!”樱瞳催动内丹,额角冒出虚汗,执骨剑抵挡,另一只手成白骨,利爪劈向黑猫。
黑猫在空中翻了个身,一片竹子应声倒地,樱瞳见未击中,咬破手指,用血在空中书写着字符,口中快速念动,黑雾升起,遮蔽了天际一切光亮,周围漆黑一片,脚下的土隐隐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骨妖,你竟用血咒召唤阴兵。”黑猫惊赫地望向丝毫没有停止念咒的樱瞳,眼中闪过不甘和狠厉,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小院中。
“噗。”樱瞳停下咒语,喷出一口鲜血,撑着骨剑半跪在地,脚下的土回归平静,黑雾渐渐散去,只有拦腰截断的竹诉说着这夜的不平静。
东升的日光慢慢从天际线升起。
“唔。”崇凛睁开眼,浑身舒畅,仿佛打通任督二脉,舒展一下筋骨,看到地上散落的巾布和一盆清水,崇凛捡起巾布,打开房门,日光正好,一切依旧,却没有看到樱瞳的身影。
“啪”隔壁屋中传出一声物件落地声,崇凛心头一慌,忙跑了过去。
“咚咚”“樱瞳,发生何事?”
“没事,只是碰倒了铜镜。”
“没事就好,小生先去做饭,你快些起来洗漱。”
“崇凛,不必做我那份,我不饿。”
崇凛还想说什么,但屋中好似沉静没了动静,便不再多言。
碎裂的铜镜映射出森森白骨,半边脸颊却是容颜美好,修长白森的骨指抚上脸颊,骨骼凹凸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是那样的凉。
樱瞳换上一件黑色斗篷,墨发披散,小心翼翼遮住左半边容颜,打开房门,见崇凛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微微一笑,悄声走出院门,写着字迹的纸落在院中石桌上。
“樱瞳姑娘,你可是起来了?”崇凛似觉察到什么,抬起头看去,房门依然紧闭,轻轻一笑,继续忙碌。
崇凛做好早饭,端到院中,却发现石桌上压着一张纸,忙放下饭菜,拿起纸,眉头越皱越深,拿着纸推开房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面碎裂的铜镜,如心碎裂成片片。
纸从指尖滑落,崇凛奔出小院,像只没头苍蝇四处寻找。
呆子,我家人来找我了,我先离开几日。
一阵微风吹来,纸张飞起,摇摇晃晃飘走。
灵山,樱瞳闭眼盘腿而坐,天地灵气没入口鼻。
“噗。”鲜血喷出,溅在草叶上,如斑斑血泪。
“看来这次伤得很重啊,不知道呆子会不会担忧。”樱瞳看着地上的血迹苦笑。
樱瞳昨夜召唤阴兵,遭到反噬,又祭出内丹驱散崇凛身上的妖毒,以致半边身子变回妖骨。
天色渐晚,崇凛浑浑噩噩回到小院,空荡的院子,青竹依然,却再没有那个如银铃般欢笑的身影,崇凛记得她欢笑的样子,记得她一遍遍叫他呆子,记得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但她却若一阵清风,来时未觉,去时未言,崇凛的心仿佛被人生生剜去,只留下空荡的洞。
秋叶凋零,草木枯荣,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春来几枝,百花怒放。
微风吹来一朵桃花,落在素白的掌心,樱唇轻吹,桃花飞舞,唇角扬起温柔的笑。
“瞳姐姐,凡人又来此狩猎了。”一只松鼠两腿站立,控诉着。
“知晓了,你让大家避一避。”白色斗篷下,泄出雪色发丝,桃花白雪,娇颜墨黛。
“驾,吁。”勒停马匹,凝视四周,静听耳边动静。
“西索”草丛间有动静,“嗖”长箭离弦,没入草间,一只白狐蹿出,慌不迭往前逃走。
“驾。”驱动黑马追随,追了许久,才见白狐身影,马上之人抽出箭,瞄准奔跑的白狐,搭弓放弦,长箭飞离,带着凌冽的风直奔白狐肚腹而去。
突然冒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一把抱住白狐,在草叶上打了个滚,箭至,盯住斗篷的帽,女子起身,一头银丝散落,她却看着怀中的白狐。
“小家伙,快走吧,莫让父母焦急。”女子轻笑,放下白狐抚了抚洁白的绒毛,白狐看了她一眼,便朝树林深处奔去,那笑颜落在马上之人眼中,再无法抹去。
女子拔下长箭,将发丝隐入帽中。
“姑娘,等等。”黑马奔来,男子翻身下马。
“是你。”女子侧目看去,口中轻语,慌乱间用发丝遮住容颜。
“姑娘,我们好像在哪见过。”只是一个短短的侧脸,元宏只觉心突突跳动。
“许是梦中。”女子低下头,轻步离开。
“姑娘!”元宏伸手抓去,轻柔的斗篷从指尖滑过,没有抓住一丝。
“大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焦急的呼唤,元宏一晃神,再看时,已经没有女子的身影。
元宏第一次狩猎未有所获,但他却好似着了魔,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银发女子的侧脸,越看越觉熟悉,但始终想不起再哪见过,也许真如她所言,是在梦中。
平城,依然繁闹。
“呆子,我回来了。”城门口,有谁在言语,眨眼间,已不见踪影,仿若从未出现。
小院,青竹节节,探出墙角,院门贴着红色的对联,推开门,一切如脑海中模样,未有半分改变。
“小瞳,可是你回来了?”一身月白,一手拄着竹杖,一手摸索,黑瞳失了光泽。
胸口的暖玉散发着淡淡的光,烫贴着肌肤,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久久没有落下。
“唔。”崇凛撞在石凳上,一个踉跄,一双素手已上前扶住。
“不是叫你在屋中好好休息,怎得出来了?”话语中有几分嗔怪,明明是男子装扮,却有一张倾世的颜,一双灵瞳恶狠狠瞪着立在院中的白衣女子,两人的容貌几近相同,若不是衣着不同,几乎要以为是同一人。
“你许久未归,我怕你会丢下我。”委屈又卑微的话像一把利剑刺入樱瞳的心脏。
“我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你乖,先去屋中休息,我给你做饭。”崇凛这才放了心,握着那双柔夷,慢慢走回了屋。
“你还回来做什么?”冯清关上房门,都到樱瞳面前,压低声音质问道。
“他的眼睛怎么了?”
“呵,既然抛下他走了,又何必关心。”
“告诉我,他究竟怎么了?”樱瞳抓住冯清的肩膀,压抑着音调,带了几分乞求。
“如果我说,他是因寻不到你,哭瞎了眼,你可会愧疚?”冯清看到樱瞳滑落了手,一脸懊悔,心头一阵愉悦,“呵,瞧你这蠢样,还真会信,他是因救姐姐,撞伤了头,才伤了眼,我们长得一样,而他却为冯润,不惜毁去一双如水的瞳,冯润根本不来看他一眼,却要进那华丽的宫殿,你走了,而我是唯一能陪在他身边的人。”
“怎么会这样。”樱瞳怎么也不会预料道,只是离开了短短数月,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樱瞳,你别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冯清,我听到他唤你小瞳,你就甘心做我替身?”
“呵呵,替身,你以为我是你的替身吗,难道你从未想过,其实,你才是我的替身。”
“我才是,我才是…”樱瞳失了魂,呐呐自语。
“樱瞳,我冯清,会永远陪在他身边,不会如冯润和你一样,轻易丢下他。”冯清对着樱瞳的背影喊道,樱瞳顿了一下,摇晃着身子,走出了小院。
屋檐下,一抹月白立在门口,无神的瞳静静望着身影远去的方向。
春风化雨,冰凉的雨打在发丝上,街上匆匆而过的人,撞击着无魂的身躯,一声声的咒骂,却唤不回魂魄,踩着脚下的泥泞,却不知要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