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发酵（1 / 1）
时光渐逝，转眼到了十一月，凉意渐盛，本为骨妖，最不惧寒冷，樱瞳依然穿着薄薄的秋衣，崇凛几番劝说，才勉强再外罩了件厚衣。
崇凛执笔，宣纸铺开，却只书写了几个字，温柔的视线落在对面表情甚多的人身上。
樱瞳咬着笔，时而苦恼，时而发笑，时而在纸上书写，时而揉皱纸团，和煦的阳光从缝隙间洒落，将樱瞳包裹其中，微微的风吹起发丝，如飞舞的精灵。
崇凛看痴了眼，似觉察到灼热的视线，樱瞳突然抬起头，视线相触，崇凛一阵慌乱，笔尖上的墨滴落，晕开了一团墨迹，他忙用手去擦，衣角却打翻了砚台，桌上一片狼藉。
“咯咯，呆子。”
崇凛红着脸，打了盆水，收拾干净，安下心看书。
“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崇凛刚要起身，樱瞳快他一步窜了出去，打开门，一个有些盛气凌人的丫环站在门口。
“你就是崇公子的表妹？”
“啊？嗯，我就是。”樱瞳本有些讶异，但想到那日脱口而出的谎话，难道这丫环也是冯润身边的，自那日采荷误会离去，樱瞳早已猜到她会回去搬弄一番，偷偷潜进冯府，真看见那冯润对窗垂泪，心觉愧疚不已，便想着用崇凛的口气给冯润写信赔礼，想了几日，想破脑袋，搜刮肚肠都写不出。
“我家小姐约你三日后酉时三刻碧波江上一见。”丫环说完，未等樱瞳有何反应便高傲地离开。
“唉？走这么快，这丫环的脸好像在哪见过，怎么想不起来了。”樱瞳摇摇头，关上门，既然冯润约自己一见，那就赶紧写好书信，再当面与她致歉，这样便可轻松解决。
“是谁来了？”
“哦，走错门了。”樱瞳不想告诉崇凛自己暗自想当那月老红娘，撮合他与冯润，以免被崇凛知晓，以他的性格，必会将自己扫地出门。
“哦。”崇凛没有怀疑，视线转回手中的书。
三日后，太阳西去，樱瞳对崇凛撒了个谎，踹着一封还算满意的书信，走到约定之地，来往的人，却未找到冯润的身影。
“喂，这边。”绿衣丫环站在船上朝樱瞳挥手，樱瞳忙过去，丫环便将她拉上了船，还未站稳，船夫一撑杆，船离开岸边朝江心划去。
“跟我来。”丫环将樱瞳带入船舱，船舱内铺着粉色的幔，一个女子着鹅黄小甲，发束起，戴金步摇，背对着樱瞳。
“小姐，人带来了。”
“嗯，下去吧。”丫环福了身，关上房门。
“咳，那个，冯小姐，想必那日之事，你的丫环采荷皆已告知，其实事情并非如此，我与呆，崇凛表哥，真的是清白的，冯小姐，想必你也该了解表哥，他断不是那样的人。”樱瞳见冯润并为所动，吸了口气说道，“其实，他对小姐早已一见钟情，他还作了小姐的画像，还有这封信，也是他让我带来的。”
“哦？拿来看看。”樱瞳只觉冯润的声音似乎有些不一样，她只是背对着自己，并未转身，心下有些疑惑，但还是取出信交在她手上。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冯润拆开信，轻启唇念道。
樱瞳悄悄吐了舌，自己实在想不出该写什么，只好从书中偷取。
“呵呵，看来崇公子真的对我姐姐痴心不已。”白皙的手将书信揉成一团，转过身，明明是微笑着，却让人感觉到一阵阴寒。
“冯清，怎会是你！”
“呵，一个贱人也佩喊本小姐的名字。”冯清将纸团掷向樱瞳，樱瞳惊赫之余，侧身躲避。
“冯清，你约我来此有何目的。”
“何目的？本小姐想看看，这张与本小姐一模一样的脸，勾引着我姐姐心上之人，究竟有何本事。”冯清走到樱瞳面前，她比樱瞳略矮，微抬着下颚不屑地看着樱瞳。
“我呸，谁会跟你这粗鲁，没教养的臭丫头长一样。”樱瞳这才仔细打量冯清的容貌，真的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简直一模一样，但她不愿去承认。
冯清被樱瞳激怒，抬手欲打，却被樱瞳抓住手腕，反手甩回去。“啪”在船舱突兀地响起。
“你敢打我！”冯清一下懵了，待回神，脸上已重重挨了一下，撕扯着嗓子，如疯妇般，朝樱瞳冲了过去。
“啊，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丫环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芷兰，给我架住她，本小姐要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是尊卑。”
这世间，最怕疯妇，樱瞳腰身被芷兰抱住，双手与冯清相互钳制，冯清好似被打傻了，完全没了富家小姐的矜持，张着口，恨不能咬下樱瞳脸上的皮肉。
“哐当”船身剧烈震荡，樱瞳脚步一摆，扭了个身，将芷兰甩开撞在桌角上，冯清却不依不挠抓着樱瞳的手，脚下乱踹，幸樱瞳反应极快，才不致被她踹到。
“不好了，船漏水了，快跑啊！”船夫在外大喊，随着“噗通”一声没了声音。
“小姐，别打了，船要沉了！”船板上渗出水，芷兰有些焦急。
“贱人，本小姐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一块！”
“冯清，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拉着我不放！难道，难道你也喜欢崇凛！”一个激灵，一种猜想涌上樱瞳脑海。
“贱人，别以为你跟本小姐长一样就配留在崇哥哥身边。”
冯清的话应验了樱瞳的猜想，冯清眼中闪过狠厉，不知哪来的力气，拖着樱瞳撞上了屏风，屏风外正是那滔滔江水，两道身影如断线风筝从船上飞落，沉入江中，不见踪影。
“噗通”又一声落水声。
樱瞳好不容易在水下摆脱冯清，正要向上游，却被她拉住脚腕，怎么踹，她都不放，冯清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慢慢合上了眼，那手却如钢铁般，无法挣脱，樱瞳口中渐有些不能呼吸，眉头一皱，念咒欲祭出骨剑砍断这烦人的手，看到一抹月白身影潜了下来，眉宇间焦急万分，她收起咒语，催动内丹，拖着冯清朝他游去。
崇凛见樱瞳安然，悬着的大石一松，忙朝她游去，却觉脚下似有什么划过，有淡淡的疼意，他没有在意。
“快上来。”见有人冒出水面，船夫忙伸出篙。
崇凛与樱瞳合力将冯清带上小船，脚下一空，冯清已松开了手，樱瞳趴在船板上，贪婪地吸噬空气。
“樱瞳，还好，你没事。”崇凛一把将樱瞳搂入怀中，像好不容易寻回的珍宝。
“咳咳，崇凛，我没事，你先放开我。”
崇凛放开樱瞳，才看到湿透的衣衫贴在她身上，玲珑的身材呼之欲出，崇凛捡起船上的衣衫披在樱瞳身上，微微别过头。
“崇凛，你怎么会…”
“小姐，您别死啊！”芷兰哭着脸摇晃着冯清的身体，冯清白着脸一动不动。
“放心，她死不了。”樱瞳起身，俯下身子，探了探冯清的鼻息，暗暗给她渡了口气。
“船家，劳您送我们回岸边。”
河面上，一只船慢慢沉入江水中，窗边跃过一个漆黑的身影，瞳泛幽光。
一辆马车停在岸边，天色已暗，路上人不多，是以，未有人瞧见冯家小姐的狼狈，也无人知晓江面上发生何事。
因着崇凛在旁，樱瞳不能用妖术烘干身上的湿衣，凉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樱瞳姑娘，我们走快些，免得着凉。”
“好。”樱瞳点点头，崇凛微不可见靠近她身边，替她挡去些许凉风。
“崇凛，你怎会出现在江上？”
“你这么晚出去，小生有些不放心，见你上船，小生便租了艘小船跟随，幸好小生跟来，不然差点就要…”
“就要什么？”见崇凛没有说下去，樱瞳侧目看他，见他眼神有些复杂，崇凛擦觉身旁的视线，转过头与樱瞳相接，眼底流淌过一抹压抑的情愫。
“好冷，呆子，我们跑回去吧。”崇凛的眼神，樱瞳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甩甩头，扬起一抹明媚的笑，也不管崇凛，迈开腿向前跑去。
“差点就要失去你。”
“呆子，傻愣着做什么，快跑啊！”
“樱瞳姑娘，等等小生！”崇凛嘴角微扬，朝着樱瞳奔去。
月若光华，洒下柔光，两抹清影交缠，缠绵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