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6 章（1 / 1）
（六）
如果你的疼惜只是因为怜惜，如果你的疼惜只是因为习惯，那么我，会败得好惨。
静默如诗的男生，似乎是可以蛊惑人心的。安静坐在角落里的林霆轩已经受足了蛊惑，甚至于已经在质疑自己的穷凶极恶了。这样霎费苦心地经营一段阴谋，林霆轩感觉有些累。
干净的男生，仿佛世间一切的纷扰都不足以打搅他的宁静。像是隔绝了一切，杂尘的不洁净在他身上是看不到也触不及的。所有人都在吵闹，纷纷扰扰的环境使这高雅的文人聚集地变成一堆散沙，颇有批评家口中所言“不伦不类”的样貌。而那男生的洁净似乎可以使人武断道“他身上任何一处地方都是干净的”。这样干净的人，一定是被宠爱大的。小时有父母宠爱，大了，应有恋人宠爱。
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灵童，静默地读一段小故事，偶尔莞然一笑，仿佛有迷到众生之倾尘之貌。这一倾尘之貌连同于他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如此迷离，甚至于是迷人。明明不爱男人，明明不喜欢以捕捉猎物证明自己是个伪善的买卖家的林霆轩却并没有移开注视徐凯跞的眼睛，反而渐渐痴迷了。
那是一个怎样的男生，竟可以让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爱上自己，竟可以让人过目不忘，就好像身上布满了迷毒，只要一眼就可以让人沉沦。
他的笑，带来的一丝温暖，像春风，迷惑了林霆轩本就不坚定的意志。
“你在做什么！”林霆轩忿忿地摇头，把脑子里那些迷糊的东西赶跑之后，他的思绪被女人的出现突然打断。那人的出现，就如一阵邪风，林霆轩冷笑着，更激烈的，是嘲笑着。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美丽的事物？他所谓的美丽，只是一种先天的优势，而这种优势，是自己迫不能摧毁的。就像女人说的，这里没有爱情，只有利益。
为利益奉献一切的林霆轩拿起一杯咖啡向徐凯跞走去。
拿着咖啡杯的手停置在半空，好长一段时间里，林霆轩呆愣于徐凯跞的身后。
原来，徐凯跞不是在看小段子，没有令人发笑的文字，那一张一张的照片，竟可以让一个任外人称做“冰山”的男孩子笑得阳光。
照片里的主人公，林霆轩是认识的。呵，岂止是认识，林霆轩觉得徐珉自己了解自己都不如林霆轩了解徐珉要多。在自己的故事里，徐珉是第二男主角，对于这个在徐凯跞世界里也是男主角的男人，林霆轩不能不用更多的脑力去深深铭记住这个男人。
可是，一座冰山，为何会变成雨露？
他温暖的人，他湿润的人，他滋养的人，便是他好爱好爱的人。只有这个人，可以让他笑出声，对着冰冷的屏幕，笑得可人。这个将自己都迷惑的笑，是因为徐珉才发出的？
那天，因为自己故意挑衅的话，徐珉似乎愤怒了，但智慧的那个人在佯装镇定，不愠不火的态度让自己觉得徐珉深不可测。而今天，徐凯跞对着徐珉的照片一笑就笑了整个下午，没有烦，没有厌。他们的爱情，好坚固。林霆轩被这坚固震撼到了，于是一时失神的林霆轩在徐凯跞身后站了好久。
“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明知故问的林霆轩将咖啡放到徐凯跞左手一侧，身体却倚到了徐凯跞背上。
“是他吗？你那天等的人。”林霆轩轻轻地问，声音小到几乎不可以让第三个人有插话的可能性。
“嗯，”微微向左移了移头，徐凯跞避开了林霆轩贴近自己耳边的脸。
“好帅呢。”林霆轩低头按下键盘，屏幕上的照片一张一张掠过两人的视线。“凯跞的恋人，真的好帅呢。”
“咳，”小心抿着咖啡的徐凯跞被林霆轩靠近自己的脸吓到晃了神，再次躲开对方的徐凯跞慌乱地解释，“小珉，小珉，他，还不是我恋人……”
微微作红的脸使林霆轩更加玩心大起。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林霆轩继而说：“我以前的恋人也是个小男生，很可爱，就像凯跞一样。”
徐凯跞猛得合上笔记本，生气的样子让人联想到小鹿。林霆轩心间燃起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此发觉的心动，那心动让林霆轩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拉近徐凯跞。
“徐凯跞，林霆轩，你们进来一下。”
“主编在叫我们，走吧。”林霆轩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了徐凯跞的手，这自然的动作令徐凯跞也自然地接受了对方的手。
“两天，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写三十万字的稿子。两天后，我……”
“不，这不可能！”
唐突地打断主编的话，毫无商量余地坚决的否定使主编不满地白了林霆轩一眼。
“那么，三天，不能再多了。”主编冷冷地说，就好像处置的不是人，只是，物品。
“三天？这完全不……”
看出主编生气的徐凯跞小幅度地拉了拉林霆轩的衣袖，林霆轩回头看徐凯跞时，徐凯跞轻轻地向他点头。
“主编，我们试试吧，如果不行，我们提前告知你。”徐凯跞说完欠身将林霆轩推出了主编办公室。
不置可否的回答，没有说一定完成，也没有肯定一定完不成，林霆轩突然觉得徐凯跞这个表面看似柔弱的男生内心却很强大。独自担下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责任，为了工作，徐凯跞有着很强大的承受力。
“我们试试吧。如果不行，你找我，我帮你写。”回到各自坐位上之后徐凯跞对林霆轩说。
“你真奇怪，”像一个小怪物，徐凯跞的行为让林霆轩感觉惊奇与新鲜，“在这个人人都高唱‘版权’主义，都在竭尽一切保卫‘智力成果’的今天，你徐凯跞竟然说要帮我写文章？”
徐凯跞看着林霆轩夸张瞪大的眼睛，摆摆头不好意思地回答：“我觉得写东西不困难呀。而且我写得也不好，谁会费力盗我的版权？干脆白送好了。”徐凯跞笑着，他推推林霆轩的手示意其不要为难。
徐凯跞在用尽一切方法使林霆轩自在一些，也许是因为林霆轩比自己小，又也许是因为林霆轩比其他同事更易亲近一些。总之，在方方面面徐凯跞还是有关照林霆轩的——这一点，林霆轩感觉得到。难得有一次的不好意思求助，也被徐凯跞说成了无关痛痒的小事一桩——这个男孩子心底好善良。
可是，好善良的男孩子直到一天后才发觉自己夸下的，是海口。
独自待在房间里，酝酿了整整一天的情绪，可常日里明明一提笔就有的思路今天偏偏来不了。可能是不习惯被“逼迫”吧，徐凯跞的笔记本上只字未有。
下楼喝了一杯白水，泡了八杯咖啡，冲了十瓶牛奶，没喝完，没想完，没思路。从卧室跑到大厅，从大厅窜进客房，走遍了整栋别墅的徐凯跞躲进卫生间猛扯卫生纸。大团大团的卫生纸被扔进垃圾箱，徐凯跞发泄的手段就好像一个专门喜爱破坏家庭和谐的坏娃娃。
就这样，徐珉下班回家后，是沿着一地遗骸才找到在书房熟睡的徐凯跞的。
这个时候的徐凯跞即使喝了那么多咖啡仍旧睡着了，像一个孩子爬在书桌前，笔记本自动关机了，黑色的屏幕里微微映着一个小男孩青涩的脸。
轻轻横抱起徐凯跞，徐珉小心翼翼地想要把徐凯跞抱回卧室。
在楼梯处徐凯跞醒了，他小幅度地凑进徐珉，用脑袋在徐珉怀里摩挲。
直到将徐凯跞放到床上，徐珉才发觉徐凯跞已经醒了。
“对不起，吵醒你了。哥真笨，累了就要休息呀，都不知道身体很重要嘛？小笨蛋，快睡吧，再睡一会儿，好不好？”徐珉温柔地打理徐凯跞的头发，看着徐凯跞迷糊的样子徐珉心疼地揉捏小家伙的脸颊。
徐珉的脸离徐凯跞那么近，近到徐凯跞的世界里只剩下徐珉那双温柔的眼睛。那眼睛里有徐凯跞自己，一个羞涩的自己，一个渴望着得到更多的自己。他明白自己，那个渴望着徐珉更多拥抱的自己有多么不想徐珉离开。好久没有这样触摸徐珉，自己似乎将要忘却徐珉的温暖了。多可怕，想到自己也许会忘记徐珉的温暖，徐凯跞紧紧环着徐珉的脖子不愿松手。
徐珉没有拿开徐凯跞环在自己脖间的手，反而轻轻地拍打徐凯跞的手。那样温柔的拍打就好像在抚摸，抚摸的感觉加重了温柔的味道。
徐珉眼睛里的自己已经羞红了脸吧？想到这一点的徐凯跞躲开徐珉的眼睛，向下，他不自觉地吻上了徐珉。不是吻了脸颊，而是，吻了嘴唇。那个自己知道会有更多温暖的嘴唇，好诱惑。
第一次亲吻徐珉的嘴唇，徐凯跞已经忘记自己是谁了。自己是谁？自己和徐珉的身份是什么？自己和徐珉有什么关系？自己在做什么？徐凯跞忘到一干二净。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找寻，徐凯跞的小舌尖开始轻揉地打滑于徐珉的唇瓣。
“通，通！”剧烈的敲门时传来，不，那不是敲门的声音，那是砸门的声音。明明有门铃，可来者选择了用砸门的方式。就好像来者已经预料到屋内正发现的事情，那个未曾与徐凯跞以及徐珉有任何过多交际的男人好像生来就是为打碎徐凯跞心准备的坏人。
也许是被砸门声惊到了，徐珉生硬地推开了徐凯跞。
徐凯跞也有被砸门声惊到，但他更加被徐珉的“推”惊到了。这短短的一个急促的动作，逼出了徐凯跞的眼泪，泪水在眼眶里充盈，徐珉看不到。
“我……我，去开门……”说完，徐珉走开了。
直到门被阖实，徐凯跞的泪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