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扇子（1 / 1）
霜儿进得门来，却是笑道，“公子，可曾用过晚膳？”季公子见到他的笑容，片刻怔忪之后，也是笑道，“不曾。你这不在，我如何吃得下？”
“那霜儿这便唤人上菜？”霜儿询问地看着季公子，丝毫不掩饰手中握着的那把扇子。
季公子点头，“便在这里吃吧。”霜儿笑，“好。”出得门去，片刻之后，丫鬟们便送上了一桌菜。
霜儿立在桌前，与季公子布菜盛汤，脸上俱是带着笑意。季公子心下疑惑，饭罢便问道，“霜儿，你那扇儿，可否与我共赏？”
“自然。”霜儿将那扇子递与季公子，自去泡茶。扇儿做工精细，扇骨用了上好的竹料，十分坚韧，扇面则是极好的绢儿。而那扇沿上，分别绣了一圈金线。
扇面上只两行工整的楷书，“谁教并蒂连枝摘，醉后明皇倚太真。”分明是易安居士李清照的《瑞鹧鸪·双银杏》，除此之外，却是半点墨渍都不曾有。
这扇子，实在是上等佳作。霜儿端了茶盘来，置于桌上，这便倒与季公子，“公子，喝茶罢。”
季公子伸手去接，不料手下一滑，却是将那滚烫的茶水悉数泼在了扇面上。
且不说季公子是有意或是无心，他却是真心珍惜这扇子，连忙将那扇子抢出来，取了怀中的白绢来擦。
霜儿倒是不在意，询问道，“是霜儿大意了，公子可曾烫到？”季公子摇头，“不曾，就是这扇子……”
“那便好。这茶水尚且烫不坏这扇儿，公子放心。”霜儿取了布来，将桌上细细地擦了，方才来看着扇儿。
季公子这才看到，那扇面上只是挂了薄薄一层水珠儿，以白绢去擦，便精致如初，更因沾了水而添了光彩。
霜儿取了那扇儿打开，吹吹干便复又拢起，转头问季公子道，“这扇儿，公子还要看么？”
季公子摆手，这扇儿是好东西，霜儿亦是挺稀罕，他没有夺人所好的脾性，“不看了。霜儿，今日去了何处？一直未见你，我有些担忧。”
霜儿立在季公子身侧，笑道，“今日师伯来看我，便去酒楼坐坐，尝了招牌的点心。”
季公子亦笑，“点心如何？若是好吃，便差人请了那厨子来府中日日做与你吃。”
霜儿摇头，“点心好吃。公子莫要这般，若是日日都吃，怕日后反倒不喜欢了。”
从来旧物比不上新物，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若是日日得以相见，天仙也不过寻常□□。
季公子了然，这才问道，“是了。师伯，是何人？”只要是这落殃城内之人，有了名讳便能找到。
霜儿却笑，“公子莫要心急，师伯知晓你要去梨香山，便与我们一道回去，他明日便来。”
季公子方才想起捉贼之事，他只想着得到皇帝的赏识，却忘记考虑身边之人，霜儿。
若是霜儿回了梨香山，那……他做这一切又有何意义？季公子心下有些烦忧，却是开口道，“霜儿，此番去梨香山，十分危险，你留在落殃可好？”
霜儿一愣，“我与师伯说好了呀……”失落的神情真实的写在眼底，季公子有些不忍。
伸手牵了霜儿一只手放在手心里，安抚道，“明日待师伯来了，我与他说明缘由可好？”
霜儿垂首，泪珠儿盈在眼眶里，亮闪闪的，片刻后却是点头道，“好。”
季公子松口气，霜儿并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拍拍霜儿的手起身道，“早些歇息吧，今夜便教云儿来伺候我宽衣。”
霜儿不言语，待到季公子出得门去，方才抬了头，却是满脸笑意，师伯所言果真不假，公子不教我去我便不去？
次日清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季府门口，霜儿却是一早守在那，忙出来迎了季凌云，与他道了昨夜之事。
当今圣上笑着摸摸霜儿的发，“可曾受了委屈？”霜儿摇头，“从不曾。”圣上笑，“那便好。”二人进了府中。
昨夜霜儿所言，季公子记得清楚，看门的小生一告知他，他便出了书房前来迎接。
厅堂上，一人捡了个角落的位置坐着，霜儿正与他倒茶。季公子看不见那人脸，更急切地往前去。
霜儿却是先见了他，唤道，“公子。”季公子点头，那人抬头看他，却是教他愣在了当场。
这是师伯？分明是师父！再细细看一眼，却也知晓不是。师父只穿白衣，这人穿着青衫。师父那眉眼，却似霜儿一般，一双桃花眼时时上扬，眼前这人更为英气些。
纵是有千万处相似之处，只一点不同，这人，便不是师父，不能将他作师父待。
片刻的失态后，季公子回了神，连忙行礼道，“师伯见谅，嵘淳怠慢了。”
那人抿了口茶，这才道，“不必多礼，起身，坐罢。”寒暄片刻，季公子对眼前这人仍然知晓不多。
季凌云起了身，对季公子笑道，“今日我便住在霜儿的寒霜阁，明日与你一道出发。”
季公子无言，霜儿已然同意不随他们一道回梨香山，他却是再找不出理由，教师伯住在别处。送二人去了寒霜阁，季公子便唤云儿与他打点行装。
梨香山距离此处，尚有上百公里。他二人初来此地，骑了上好的马，却也耗费了几日。若是领了大军一道，更要多些时日。
季公子教云儿与他一道去，沿路照料，云儿喜出望外，她原以为公子去做正事，不便带她前往。
然，季公子复又告知她，霜儿不能一道去了，云儿上扬的唇角便落下了。
季公子勾起唇角来苦笑，若是可以，去哪里他都愿意带着霜儿。此番，却是无可奈何。
寒霜阁内，当今圣上季凌云却是随意侧卧在霜儿的床沿，一把扇儿随手摇，看着霜儿打点行装，“他倒是与你做了许多衣裳。”
霜儿转脸朝着季凌云笑，“是，公子待我挺好。”手边的衣衫俱是上好的料子。
季凌云勾起唇角，眼前这小人儿笑起来的模样格外熟悉，教人怀念，“喜欢的便带着，日后便不回来了。”
霜儿点头，垂首忙碌着，片刻之后，装了一只小箱儿。再看，床上慵懒卧着的那人，却是依然阖上了眼。
霜儿笑笑，拉了床上的被儿，欲与他盖上，却被一把拉住，倒在床上那人身上。
那人拢了他入怀，低沉的嗓音喃喃道，“霜儿，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