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回山（1 / 1）
第二日，大军启程，季公子的马车在队伍的前头，指引着方向。队伍的末尾，却是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内，季凌云坐在案前看书，霜儿却是卧在软毡上，捧了串葡萄在吃。一粒一粒地送入口中，好不悠闲。
季凌云转头，见了霜儿这样天真可爱，却是开口道，“霜儿？”霜儿会意，捏了粒葡萄送到他嘴边。
季凌云张口一并含住霜儿的手指，霜儿立刻抽出，取了白绢来擦，似是在嫌弃一般，叫他哭笑不得。这孩儿，却是不解风情。
一连几日，终于是到了梨香山山脚，大军安营扎寨。队伍末尾的马车却是趁着众人的疏忽，寻了条小道，上了山。
梨香山上，身着白衣那人坐在梨树下，捧着青瓷杯儿在品一壶梨香红。微风拂过，八月里依然固执开放的满树梨花落了他满头满身。
季凌云下了马车，正看见这幅光景，却是百看不厌，这一生一世，都愿意为了这人，死心塌地，肝脑涂地。
轻轻唤一声，“霜儿。”身边的小人儿无意应一声，“恩？”坐在树下的那人却是抬了头，嫣然笑着起了身，“云哥哥，淳儿，回来了？”
季凌云走上前去，任由那人扑入怀中。霜儿张开双臂，愣在原地。他原以为，师父，是要抱他的。
片刻之后，季凌霜松开季凌云，走到霜儿面前，张开双臂，将他搂入怀中，喃喃道，“淳儿，淳儿，你终于回来了。”
霜儿心下恼怒，方才师父不先抱他，已然叫他不快了。现下，却是唤着别人的名字，叫他如何能接受？这便挣脱了季凌霜的怀抱。
季凌霜被推开，眼底流出惊愕来。季凌云却是搂紧他的腰，轻声说道，“淳儿失忆了，你忘了？”
抬头看眼前的孩儿，鼓着嘴，扭着头，却是小时候赌气时的模样。季凌霜勾起嘴角笑起来，“这是谁家的孩儿，这般爱生气？”
霜儿只觉得这话熟悉得紧，却如何也记不起。季凌霜走到他眼前，牵了他的右手，在他掌中放入一块梨香糖。却是他小时候闹别扭时，师父常常哄他的小把戏。
季凌霜见霜儿似在回想，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的模样，便抢先开了口，“淳儿，你失忆了。”
霜儿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师父，一脸疑惑，“为何？”季凌霜握着他的手，软声解释道，“去年，你年纪尚小，被莫回哄了离了家，路上受了伤，失忆了。”
“莫回？莫回……是我的名字啊？”霜儿愈发不理解。季凌霜看着他，笑起来，“不，淳儿，你叫季嵘淳。”
“季嵘淳……”霜儿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季公子就叫季嵘淳。”
季凌云走上前来，摸摸霜儿软软的发，“你才是季公子，季嵘淳。莫回，是你的师兄。他趁着你失忆，便与你互换了身份。”
虽然不甚清明，却是理解了几分，“如此说来。师父，你的信，却是写给我的？”季嵘淳抬头看着季凌霜。
季凌霜笑着点头，风情万种，“每一封信，都是给你的。”“那……师父心中可是有我的？”季嵘淳望着季凌霜，一脸期待。
“自然是有的。”季凌霜不曾多想，这孩儿是他的心肝，自然放在心中央。
季嵘淳却是笑起来，从怀中取了只漂亮的翡翠镯儿送到季凌霜面前，“那师父可否愿意嫁我？”
季凌霜取了那镯儿把玩，笑出声来，“淳儿，你莫要开玩笑，这翡翠倒是上好的，比起梨香山产的梨香翠，却是还弱了几分……”
“师父，我是认真的。”季嵘淳看着季凌霜，眼里写满了坚决与爱恋。季凌云不动声色地一步上前，立于季凌霜身侧，伸手揽了他的腰。
季凌霜转头，对上季凌云的眸子，终于是有了勇气，开口道，“淳儿，我与师兄，俱是你的父亲。”
季嵘淳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师父，你与师伯……不，你们俱是父亲，那我的母亲……”
季凌霜走到梨树下，伸手细细抚摸着沟壑纵横的老树皮，“你的母亲，便是这树。八月月圆之际，这树灵气极盛，你便是这树的灵气化形而来。”
却是省去了，那日月圆，他二人兴致浓烈，饮了酒，在这树下便是一番云雨。
季嵘淳却是不愿意相信，将要转身跑开，却被那梨树常常的枝条拦腰锁住，一把甩回了树上，化为一道灵气，融入树中。
这棵梨树，是梨香山取名为“梨香山”的原因，这座山上的灵气，俱是由此而来。季嵘淳化作人形，且长到这般年纪，已然吸收了太多灵气。此时融入树中，直教那树又高大了几分，枝繁叶茂了几分。
季凌霜靠在季凌云怀中，看着那树，十分不舍，“淳儿，淳儿……”
季凌云伸手去解他的衣衫，“今夜，月儿定然圆，明日便又有孩童与你玩耍了。”
被压在树下的软席上，季凌霜却是不曾挣扎，只道，“莫回尚在山下……”
季凌云堵了他的唇，“莫要管他，他喜欢你，便教他等着。”
次日天明，梨香山上的小童子晃晃悠悠地下了山去，丢与莫回一道圣旨，复又晃晃悠悠地吃着梨香糖上了山去。
莫回看了那字迹，分明是师父的，然那红色的章儿，分明是当今圣上季凌云的。这才明了，师父与圣上，原是一对。
领了旨，一行人便回了落殃城。自然无人喜好打仗，这时都高兴得很。
莫回的脸色阴郁着，盯着那圣旨细细看着。片刻之后，却是极其恼怒，伸手撕了那黄色的布。
不成想，这布儿一撕开便化为无形，一块梨香绢落在莫回的膝头。梨香墨，墨香四溢。
仍旧是师父的字迹，道了原委，莫回方才懂了一切。他爱慕师父，原是因缺了父亲的爱。
当晚，大军又停下休息，莫回便一人回了梨香山。这一队人，却是交由云儿来统率。
回到山上，师父坐在梨树下品茶，当今圣上，他的师伯，却是坐在师父身侧弹琴。
琴声悠悠，茶香悠悠。微风拂过，梨树上传来孩童银铃般的笑声。
——完——
2015.8.7 by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