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八十三章 疯狂(1 / 1)
蒋柔帮姑母选择了火化,
决定将姑母带回故乡。
即便天主临在的殿堂,
就是一个基督徒灵魂最后的归依之所,
她亦是知道,
姑母一定希望回到,自己丈夫长睡的那片海。
雷霆要陪她回南非的决定刚提出来,
Janson便小心翼翼地提醒,
因为JAKE李的堂弟与纳塔尔联手,
雷氏在南非几乎丧失了大半的控制力,
此行实在太过凶险。
雷霆哪里听得进去,
蒋柔从昏倒后醒来到现在,
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以为她会怪他怨他,
会跟他哭跟他闹,
结果预料之外的,什么都没有。
她红肿的眼睛全无神采地看着坐在床沿边的他,
语气幽怨地说了句
“现在你满意了?”
他冷硬的心脏像猛然被尖刀戳中,
不见血色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两手拢住她肩膀,
嗓音低沉着说:
“我没做过,信不信由你!”
她伤痛的水眸闪着一丝病弱的光亮,
深深望进他略显红炽的双眼,
没再说话。
之后,
她犹如一个灵魂精气被抽出体外的躯壳般,
一语不发。
她默许他陪在身边,
默许他陪她渡过…她视为生母的亲人,
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刻。
那些召唤世人悔罪的神圣祷告,
将人内心最隐秘的某种情绪瞬间激发了出来。
她就如经文上所言,
像一个不守本位的天使,
离开自己的住处,被他所迷惑,
那个悖逆神所有教导和旨意的男子,
亦不把人间的一切法理规则放在眼里,
是被她的信仰认定为不肯悔罪的魔鬼。
她跟着他,向往他,
像是被神捆住锁链,
拘在永无光明的黑暗里,
只剩末日的审判在等着她。
他陪在她身边,
聆听那些祷告的经文,
那是早在千年以前,
神即已对魔鬼定下的咒诅和审判。
他与这样的仪式格格不入,
在上帝为他定下的结局里,
硫磺燃得永无止息的火湖,
以及永无升天的痛苦,
才是他最后的归宿。
她默许这样的他陪在她身边,
他不在乎自己全然被否定…
被孤立于参礼教徒之外的身份,
在意的…只有她一人。
他们都抛却了自己对立于彼此的俗世之名,
无惧任何非议与惩罚,
只站在彼此身边。
他陪她做这样一场信仰的祭奠,
她心里懂他,亦有感激。
这些沉默的日子,
她反思自己之前说可以完全不顾他们对立的世界,
只要爱他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她不是怪他,
她想起姑母之前跟她说,
他把她安排来纽约是保护而不是伤害。
然而意外总是不知在什么时间,
什么地点,
以什么样的方式,
轻易便夺走人的全部,锋利…无情。
即便他有再强势的背景,
又岂能保证,
下一次…下下次,
永远不会失手?永远能控制一切?
她渐渐害怕,不是为她自己。
而是为他们的孩子。
人之爱己子女,抵得过世上任何深情。
那怎样也无法割舍的血缘联系,
是她的骨血,是她的命。
从那个新闻开始,她已经隐隐知道,
眼下雷氏正处在一个危险的漩涡中心,
有谁能跟她保证,
下一秒,厄运不会危及她的孩子?
而当他全心全力与敌人对抗时,
会否因为有所顾忌而遭遇危险和伤害?
她心里越来越无法宁静,
有太多迷茫和疑虑的恐惧困扰着她,
于是在身边的男人陪她在南非,
最后安置好姑母之后,
她终于鼓起勇气对他说:
“回去以后,我想带孩子陪我爸住一段时间。”
雷霆刚刚踏上最后一级大理石台阶,
忽地顿住脚步,转回头看着她,
想了片刻温煦地说:
“也好,你和东东陪着他,他情绪也恢复得快一点。”
她清亮的明眸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咬了咬下唇再次开口,
“我想让东东跟着我爸生活。”
“……”
男人彻底停下来,
阴云陡然卷入他直直盯着她的黑眸,
他胸口不动声色地起伏,
语气却淡然着问:
“就是说,你姑母的事,你还是怪我对不对?我跟你承认,雷氏对这件事有责任,我向你保证,杀你姑母的人一定会付出代价。但就算是你父亲亲口对你说,很可能是你那个不肯安分的表弟,被人利用才无意中连累了蒋碧云,你也还是认为,这一切不过是我在报复你,是不是?”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无奈着摇头,
想要心平气和地跟他解释,
但他不再给她机会,
愤然地替她做出解释,
“你整整两个星期不跟我说一句话,原来心里想着怎么再次逃离我?我告诉你,休想!”
他一把拽过她的胳膊,
拖着她朝停在墓园外边的直升机走去。
蒋柔情急地跟他解释,
她不是要逃开他,
她把孩子安顿好就会自己回来。
他完全听不进去,
一径地拽着她往前走。
他阴冷的俊颜布满诡谲的黑暗,
他想不到…
他对她姑母枉死的愧疚,
对她的疼惜与忍耐,
不顾敌人暗中的监视与阴谋,
陪她一场,
等于向全天下宣告雷氏背弃黑色世界法则的祭奠,
竟然只是换来,
她又一次的背弃与逃离!
这个女人,
简直快把他逼疯了。
回到纽约,
他以狂风骤雨般的凌厉,
下了一道铁血命令,
如果这个女人和孩子踏出别墅区一步,
谁都别想活…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
有谁敢违抗这个男人的警告,
最终还会没事,
从以前到现在,就只有蒋柔一个人。
但这次,她无意挑战他的权威,
也不是存心跟他作对,
她只是重新思虑她跟他的关系后,
竭尽自己所能地想保护他跟自己的孩子。
他一味偏执的误解,
用强硬的手段囚禁她,
终于激起她骨子里曾有的那一丝倔强。
于是趁着东东去幼稚园的一次机会,
她想法子甩掉严密贴身护卫的几个保镖,
带着孩子去了蒋哲所住的公寓。
她不敢轻易违逆那个男人,
只是实在对未来感到迷惑茫然,
想向自己的父亲倾诉,寻一丝安慰和意见。
然后带着孩子再回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
这件事彻底引爆了那个男人,
让她终于见识到,
那个在外界眼里,
暴戾血腥得不留一丝余地的残忍男人,
疯起来可以到怎样的地步。
几乎不等她跟父亲说上一句话,
他早就部署在蒋哲住处外的Nike率几个人突然闯入,
把她跟孩子抓了回去。
强硬地从她手里带走孩子,
她被推进那个,犹如审判之所的塔楼大厅。
沉重的铁门在她身后猛地闭合,
发出犹如地狱般闷绝的巨大响声。
那男人全身冷厉地站在大厅中央,
连反应的时间也吝于给她,
扬手便将一把顶级自动枪扔到她脚下,
声音绝冷,
“等那些条子来替你主持正义,你还不知道会把我儿子弄到哪去。我给你个机会,动手吧!”
蒋柔吃了一惊,
赫然发现一整排黑衣保镖环伺的正中心,
跪着两个人…
一个金发碧眼,双手反剪着被绑在身后
被一块黑色胶带封住口唇,
被剥夺了任何抗辩的机会。
另一个同样被绑着,
阳光般俊朗的脸孔全无血色,
一双极度惊恐的狭眸满是期盼地看着她,
正是蒋碧云唯一的儿子,
她的表弟—蒋昊天。
蒋柔惊得心脏差点跳出来,
抬腿就想奔过去,
眼角余光扫到雷霆粗暴地打了个手势,
两个手下立刻冲上来按住她两条手臂,
站在蒋昊天身边的人一把撕掉他嘴上的胶带,
惊骇异常的声音撕裂蒋柔的心,
“表姐…救我…”
“别急着叙旧,问问你的好表弟,是谁杀了蒋碧云。”
雷霆面无表情地开口。
蒋昊天还没说话,
一旁的俄罗斯人恐惧地猛烈摇着头,
被封禁的嘴巴只哼唧着发出呜噜声,
蓝眼里充满绝望的惊惧。
“表姐,是这个俄罗斯人开枪打死我妈的,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她跟着我,我绝不想害死她的。”
好像有他前半句话就够了,
雷霆看向犹自怔愣在一边的蒋柔,
抬手朝地上一指,喝道:
“我说最后一次,把枪拿起来,动手!”
蒋柔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被眼前男人周身决绝的戾气吓住,
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像是失去最后的耐心,
伸手从站在身边的Janson手中接过一把枪,
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迅疾华丽的弧线,
加装了消声器的□□发出轻微无比的一声闷响,
子弹精准地穿透那个俄罗斯人颈部动脉,
鲜血喷射而出,溅了蒋昊天满身满脸。
他出手太快,没有一丝犹豫,
极端残忍地控制手上的角度和子弹射出位置,
存心要制造最骇人的震慑效果。
蒋昊天吓得浑身剧烈抖动,
对着蒋柔大哭起来,
“表姐…你快救救我…你帮我跟姐夫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蒋柔脑袋被无数轰鸣的哨音碾过,
惊骇无比地盯着面前冷绝无情的男人,
声音抖得几不成句,
“雷霆…你是不是疯了?失去母亲的那个人是他,你抓他来干什么?你马上放了他!”
雷霆阴冷地勾了勾唇角,
用枪指了指蒋昊天,
“我给你说话的机会,把你做的好事跟这个女人讲清楚,有半句假话,我要你上天堂跟你母亲忏悔的机会也没有!”
蒋柔震惊地看着他,把脸转向蒋昊天,
蒋昊天满脸血污,极度狼狈,
嘴唇哆嗦着断续地说:
“表姐…我…我没想过害你的。我以为那张照片爆出来,雷氏…总会有所顾忌…会放过你…还有东东。霍…华德要我假扮被雷氏驱逐的底层人员…去…去跟俄罗斯人见面,他们看见我妈跟在我后面,以为我骗他们…所以…所以…”
“说”,雷霆突然一声暴喝打断他,
“你跟俄罗斯人见面干什么?”
蒋昊天狼狈的脸孔闪过异色,
支支吾吾地嗫嚅道:
“我…在西雅图跟Frank哥…接…接触过一段时间,我无意中看见…那有一个废弃的工厂其…其实是在搞军火加工…霍华德要我…我暗中告诉俄罗斯人,破坏雷氏在ZD的军火生意…”
……
蒋柔震惊得说不出话,
愣了好半晌才把蒋昊天的话连缀、弄懂,
那个几乎陷雷氏于绝境,
震动世界的消息…那张照片…
竟然是由跟自己从小相依为命的亲人,
曝露于人前,
亦把那个稚弱的小生命
推到一个险恶世界的中心…
他真的被那个霍华德利用,
连自己的母亲也累及致死,
单凭他破坏雷氏生意这一条,
那男人便不会轻易放过他…
一丝恐惧的念头刚来得及闪过,
那个邪肆得如撒旦一般的男人再度举起枪,
对准了蒋昊天的脑袋…
蒋柔猛地回过神,
拼尽全力挣脱束缚住她的人,
闪身挡在雷霆的枪口前,
颤声求道:
“你放过他吧!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面前的男人冷眉一挑,
眸底全然是骇人的血色,
森冷无比地盯着她,
“你不是要追求彻底的公义吗?跟你姑母横死有关的人全部在这里了。之前你怪我,现在你又说要放过他,你的公义是双重标准吗?如果你的是非标准是杀人抵命,就该对我公平一点!”
说着他长臂伸出一把推开她,
她立足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仰头间只看见高高在上的男人,
一张肃然绝情的脸孔,
没有一丝人的生气,
那个烟火盛放的纯洁海岛,
那场倾尽灵魂的刻骨缠绵,
恍如幻觉迷梦……
一抹暴戾嗜血的杀意闪过,
他重新举起了枪…
她的意志瞬间崩塌,
全凭一种本能,
她爬到他身前抓住他的裤脚,
跪在他面前全无尊严地哭求,
“雷霆我求你了…你饶了他吧…他是我姑母唯一的血脉…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走了…再也不会带东东逃开你…我求你…求求你了…你饶过我弟弟吧…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