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八十四章 隐情(1 / 1)
看着一直被自己捧在心上的女人,
伤心欲绝地跪在地上求饶,
雷霆瞬间清醒过来。
毁灭般的疯狂与危险渐渐从他身上褪散,
他缓缓放下枪,
俯身圈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
轻轻拥她入怀。
他心里憋着一团火,
从蒋柔两个星期来对他刻意冷漠时就已经开始了。
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不理也不抗拒,默许他所做的一切。
但许可的前提是沉默,是冷漠,
全然不顾他有多怕她会就此误解他、怨恨他!
他看得出来,就像以前一样,
她不争不辩,默默向自己信仰的世界寻求平静,
那世界里有她的上帝、她的父亲、甚或她的初恋情人,
独独没有他。
从她每一个刻意躲避的眼神,
每一个看似漫不经意推卸的肢体动作里,
他知道她怀疑他,气他,怨怪他。
她一味沉默,然后一开口,
便已做好了决定,
决定再一次从有他的天地撤离,
还要带走他的孩子。
他终于被她逼至绝境,
怒火中烧,烧尽理智。
此刻理智全部回笼,
她静静伏在他怀里哭得哽咽,
更加深了他的罪恶感。
他一下又一下地轻捋着她后背,
然后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女人深埋在他胸口的脸庞倏地抬起,
两手还无措地揪着他的衬衫领口,
氤氲着晶亮水雾的明眸满是困惑地看着他,
渐渐停止了哭泣。
男人的黑眸完全柔化下来,
深深看了她一瞬,
头偏向Janson略作示意,
Janson深谙他每一个明确抑或隐秘的指示,
立刻走上前来,
扶着蒋柔朝铁门走去…
蒋昊天见连表姐也救不了他,
求救的哭喊声更加撕心裂肺,
蒋柔忍不住再次回过头,
用痛怜无比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最终决定相信那个男人对她的承诺,
扭回头跟着Janson走出了塔楼……
当那男人,
从那场怒火滔天的杀戮中抽身而退,
回到卧室时,已是后半夜两点。
冬夜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流泻一室,
清冷地笼罩在超大的睡床上。
蒋柔根本没睡着,
雷霆滑进薄毯里抱住她身体时,
她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
像是冬夜的冷月全部透进她心里似的透骨寒冷。
那细微的反应根本无法逃脱他精明强大的判断力,
他身体僵了片刻,
然后更紧地拥住她,
贴着她的唇低低地说:
“对不起,小柔,对不起…”
他柔着嗓音一叠声的道歉,
刹那勾起她的伤心和委屈,
眼圈一热,隐忍着抽泣起来。
他安抚般轻吻着她,声音更低,
“如果这次我不吓住他,下一次,不知他会闯出什么大祸。他危及到的是雷氏的生意,不是每一次,我都能保住他。”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无奈松懈的情绪里,
某些意志像是突然崩断,
放弃抵抗般的心灰失意。
“我能向你保证的是,五年前,无论你放弃我的理由是什么,我都不会用伤害你亲人的方式来报复你。我不会主动那么做,除非雷氏遭到无法容忍的挑衅和伤害,除非我再也无力控制。所以小柔,不要再有下一次,像你承诺的那样,千万别…再有下一次…
我不会像我爸一样,这些年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向他证明,一个男人不令自己的孩子和家庭失望,一样可以获得成功。我不会让东东失去父亲,更不会让他失去母亲,同样的,我也决不能失去他。我有信心保护我的儿子,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让他受到分毫的伤害,哪怕赔尽我的一切…”
他一双手完全圈占住她纤腰带向自己,
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
“小柔,别再离开,别再那么做了,好不好?”
“……”
蒋柔已经彻底怔住,
内心第一时间涌起的,是对这男人深深的愧疚。
他像是忘记,她对他曾有的伤害,
一心只顾着抚平她的伤痛。
今晚他是令她害怕,
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升发出来的恐惧,
然而不是对他,
而是对他们之间这场感情。
就在刚刚,她终于明白,
比失去一场感情更加可怕的,
是对一个自己用尽全部灵魂深爱的人失望。
她在他疯狂绝情的那一刻,
看清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恐惧。
原来比起失去自己的亲人,
她更加害怕雷霆会令她绝望,
她不能对他失望,不能再失去他。
她心中一个信仰全面崩塌,
才令她最终认定了这场爱,
如果再次失去他,
再不会有任何意念,
能支撑她继续活下去…
她抬起双臂回抱着他,
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心里想着,
窗外季节凄冷,
室内时光静好。
此刻即为永恒,
该有多好!
蒋碧云这起突发事件,
彻底惹恼了俄罗斯人。
在巩固与纳塔尔之间联盟对抗雷氏的同时,
这件事唯一对雷氏有利的结果是,
加深了俄罗斯人对霍华德集团的不信任。
但目前的形势对雷氏空前不利,
南太平洋上的协议只能解释过去的矛盾,
却不能安抚眼前的利益纠纷。
除了保证不让彼此家人卷入“生意”上的纠葛,
在商业利益上的较量实际上是愈演愈劣了。
蒋碧云的身份本来无关紧要,
但雷霆跟蒋哲同时出现在一个葬礼之上,
早已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地在那个黑暗世界里肆意张扬。
于是在雷氏敌人一手主导下,
南美刚刚建立起的健康市场遭到恶意竞争的蚕食,
雷氏损失是一方面,
更危险的是,
开始出现一些来自集团内部非议的声音。
任何一场巨大的崩溃,
必是始于来自内部的缝隙,
雷霆和雷万钧一样,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这次不等雷万钧表态,
雷霆主动回老宅别墅,
尽管他心里已经开始有自己的计划,
心里还是有一些困惑,
需要向他睿智英明的父亲问清楚。
当雷霆穿过老宅庭院前玫瑰花园的石子路,
进入别墅一楼大厅的时候,
被入目的情景惊得眼睛差点没掉地上。
只见装修典雅豪华的中式大厅正中,
雷万钧坐在一把红木沙发椅上,
正低头眉目含笑地看着膝上坐着的一个小人儿…
小家伙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
伸着红润润的小舌正一下一下舔食着,
好不惬意。
“爷爷,爸爸小的时候,你也会买这么大的雪糕给他吃吗?”
小家伙舔着小嘴唇忽然奶声奶气地问。
雷万钧深邃的亮眸暗了暗,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
半晌才说:
“你爸爸小的时候气管敏感,不能吃凉的东西,所以你奶奶不让爷爷买给他啊。”
小家伙愣了有一瞬,忽然说:
“所以爷爷就很宠婆婆,爸爸就惨了对不对?”
雷万钧一怔,接着笑起来,眸中闪着玩味,
“为什么这么说?”
“嗯…就像东东的爸爸啊,他就知道宠我妈咪,妈咪批评我的时候,爸爸就只维护她,比如妈咪不准我吃雪糕的时候,爸爸也听她的,一点也不为我想一想。”
“……”
雷万钧极力想憋住笑,最后实在没忍住,
爽朗大笑起来,
一抬眼看见雷霆走进来,
脸上也尽是笑意。
雷万钧顿时敛住笑,尴尬轻咳了一声。
自从上次去幼稚园接回孩子,
他渐渐发现同这个小鬼聊天实在太有趣。
前段时间雷霆陪那个女人安排她亲人的身后事,
他有更多的机会和这孩子相处。
亲情天伦这回事,
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不是靠意志能抵抗得了的,
不知不觉间,他常常想见这孩子,
像回到旧时光般坦然快乐,
一种简简单单的纯真快乐,
真是惹人迷恋的感觉。
雷霆哪知这其中原委,
待东东被德叔领着出了门,
他还在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
雷万钧清了清喉咙,
声音有点低沉,
“小霆,你真的决定要那么做了吗?”
雷霆坐在他对面的沙发椅上,
沉吟了片刻,严肃地点了点头。
雷万钧微微颔首,
眼角、额头的皱纹变得更深,
叹了口气说:
“爸爸说过会无条件支持你,眼下也无权再对雷氏的任何一个决定负责。我最近在读一本书,你最喜欢的那一本。恐怕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向我这样告诉你,我们的先辈所遭遇的困扰,直到今天我们仍要面对。小霆,爸爸在来纽约之后一直想着的问题,跟柯里昂、或者许许多多身不由己卷进这个世界里的人一样:
我的孩子,跟另个世界里的孩子同样,应该要做一名成功的医生、律师、企业家、科学家或是艺术家,甚至一名伟大的政治家,为什么不呢?没人有资格剥夺我们这样的权力!”
雷霆沉郁的脸孔颇为动容,
这是父亲从未对自己说过的话,
天下任何一个珍视子女的父亲,
都会有的忧虑和殷切盼望,
他自己做了别人父亲以后,
才体会得尤为深刻,
也隐隐懂得了当初,
雷万钧可能遭遇的身不由己,确非人力可控。
“如果当初,纳塔尔和俄罗斯人没有卷进来的话…”
雷万钧突然恨恨着说,低沉的嗓音亦显出一丝遗憾,
“又或者我能提早察觉,今天的你,就不需要站在雷氏权力的顶峰,接受那个世界的指责!”
雷霆沉默着,
但他跟雷万钧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想着当初没有那场意外,
他已经跟自己心爱的女人,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不会陷得像今天这样深。
而雷万钧所想的事,直到不久之后,
他才从德叔的口中知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雷霆才谨慎地问:
“如果我需要把一些人和资产向西雅图撤离的一刻,能否保证做到非常顺利,不遭遇一点麻烦?”
雷万钧了然地笑笑,
“能确保蒋昊天管住自己的嘴,并且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像保守自己的命一样,保守他所知道的秘密吗?”
雷霆明显怔住…
他的确无法保证。
在他的方式看来,
简单粗暴对那种毫无定性的小青年最有效了,
偏偏那个小子是她的弟弟,他做不到毫无顾忌。
雷万钧接着说:
“如果你暂时无法确定一种危险能不能被排除,就最好改变一贯的方式。Frank是个律师,也许别的事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擅长。另外你知道,ZZ是一件最不能确定的东西,任何时候都别指望我们ZZ上的朋友会像我们自己一样,对承诺好的事全力以赴。他们可能在任何时候为了既定利益,而将我们打得措手不及,ZZ力量可以利用但绝不能依赖,对他们来说我们也是一样。”
雷霆慎重地点点头。
雷万钧抛出最后的意见,
“沃伦的事虽然短时间内能震慑敌人,但恐吓残暴永远不能让我们巩固更多的朋友。无论你的准备工作做得多充分,安保措施安排得多无懈可击。命运总是不知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给人致命的袭击。眼下有一个软肋就够麻烦的了,你整天跟那个女人混在一起,当心别再给自己制造麻烦。”
雷霆有些惊讶地直视了父亲片刻,
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唇边渐渐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慢条斯理道:
“您放心好了,无论您承认与否,雷氏的后代也就只有东东一个了。不止是她,没人再有这样的机会!”
雷霆站起身离开后很久,
雷万钧还震惊不已地盯着他的背影,
久久没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