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终究还是回不去（1 / 1）
慕筱喝酒的次数很有限，但每次醉后都是一样，完全不记得当时的情景，早上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她睁开眼看看周围，确定是睡在自己房里，于是起身想去倒杯水喝。可能仍处于宿醉的状态中，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当路过客厅时，她“呀”的一声，发现客厅里竟然睡着一个男人，被她这么一叫，顿时也醒了。
“你怎么睡在这？”慕筱惊恐的问。
方景风睡眼惺忪，一脸疲惫，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难道你希望我睡你房里吗？”
她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昨晚你送我回来的？”
“醉成那个样子，难道让我把你仍在大街上！”看上去，他的火气很大。
“是这样吗？可我不记得了，对不起！”她一脸的歉意，但转念一想，“那送完了你为什么不离开？”
“被你吐了一身，我还出得了门吗？”其实他是放心不下喝醉的慕筱，所以才留下的，“我已经通知助理，一会儿会把衣服给我送过来！”
“啊？这样啊！”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不停的咒骂自己：“慕筱啊慕筱，你真是不争气，知道不能喝还逞强，这次糗大了吧？”
“是不是还没醒酒？头很痛吗？”看她半天没有动静，他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有，没事了！”语毕，她慌张的冲进卫生间。
慕筱险些被镜子里自己吓到，镜子里的她头发蓬乱、肤色惨白，“这是我吗？”她一边自语一边开始整理自己。当她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发现方景风不见了，“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正这样想着，却见他从厨房里走出来，还端着一锅东西，她不由得惊讶的问：“这是什么？”
“酸梅汤，解酒！”
闻言，慕筱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坐到椅子上，“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过去对你很坏吗？”他不经意的问，然后把汤盛到碗里，放到她的面前。
“也不是，就是觉得今天的你不太对劲，不过自从上次出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喝过你的汤了，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的救命之恩！”
“慢慢喝吧，我的助理已经到楼下了！”他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口，打开门准备离开时又回头说了一句：“以后不许再喝醉！”
“要记住，以后不能随便在别的男人面前喝醉！”她的耳边突然响起荣海东说过的这句话，嘴里的酸梅汤无故添出苦涩的味道。
苏雪瑶十分惬意的低头品着手中的咖啡，从这个角度看上去，慕筱更加确定她就是出现在那段录像里的女人。
荣康恩对慕筱十分信任，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会委托她出面办理，这不仅出乎慕筱的意料，更令苏雪瑶感到意外，她觉得是时候应该见见这个女孩了。
她终于放下杯子，将身体倚在靠背上，端起胳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说：“你来荣康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盛气凌人的模样，使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您觉得我有什么目的？”她不解。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都必须离开荣康！”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空白的支票推到她的面前，“只要你离开，这张支票随便你填！”
“您就不怕我太贪心，填的数目太大，您承受不起！”
“我受的起，只怕你会受不起！”
“您说对了，无功不受禄，我是真的受不起！”她又将支票推回到她的面前。
“看来你的目的不是钱，那就是人，父子三个，哪一个是你的目标？”
“您真是太抬举我了，我没您想的那么有野心，我只求一份安定的工作，请您成全！”
“这个好办，只要你离开，我会帮你找份更好的工作，绝对比现在的条件优越！”
她很坚定的直视她的眼睛，“我可以离开，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因为有些事情我还没弄清楚！”
“哦？”她惊诧，而后又转为平静，“看来你是执意不肯离开了？”
“不是我不肯离开，而是没有理由可以让我离开！”
两人的对峙，就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双方势均力敌，难分上下。
很少有人可以在苏雪瑶的面前表现的这么从容淡定，多少都会畏惧她的身份和咄咄逼人的个性。可面前的这个女孩，从始至终不卑不亢，这不禁令苏雪瑶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也在心里隐隐感到她的存在将会给自己造成很大的威胁。
相比端午节、中秋节、重阳节等等的这些中国人的节日，人们似乎更热衷于这个西方的节日——圣诞节。大街小巷，你时刻听得到“冲破大风雪，我们坐在雪橇上，快奔驰过田野，我们欢笑又歌唱，马儿铃声响叮当，令人精神多欢畅，我们今晚滑雪真快乐，把滑雪歌儿唱······”神气活现的圣诞老人站在商店门前，给过往的人送去祝福。夜晚恍如白昼，街道人潮涌动。温暖明亮的橱窗，挂满礼物的圣诞树，精致的食物以及梦幻般的童话色彩。一切都很美，却似乎离慕筱很远。过去的四年，每个圣诞节都是徐尔蓝陪她过的，这四年她也只过这一个节日，其他的节日都会被母亲有意或无意的忽略，包括她的生日。似乎任何与快乐有关的事情，母亲都会选择遗忘。她将自己的心门紧紧的锁住，任慕筱如何努力的想要走进去，都是徒劳无功。她天真的以为，是父亲的离开，带走了母亲的心，她似乎时刻等待着死亡来结束她的痛苦。可事实上，她是无法从另一种痛苦中走出来，或者可以说是一种恨。她从未掩藏过这种恨，只是慕筱深爱着母亲，所以未曾感受到。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真正的狂欢渐渐拉开帷幕，夜空瞬间被点燃，宛如姹紫嫣红的百花园。瞬息万变的烟花，曼妙地展开它一张张五颜六色的笑脸，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人们似乎触手可及。
慕筱仰望天空，仿佛看到的是一颗颗流星从头顶划过，她忙低下头，双手合时，闭上眼睛。
“许的什么愿？”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转头，荣海东就站在她的身后，正看着她，朦胧的烟花里，他的眼神温柔欲醉，黑色的双眸中映着天空的五彩缤纷。他一步步的向她靠近，直到与她之间不再有距离。他很自然的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情不自禁的问：“你的愿望里是不是有我？”烟花绚烂，夜影婆娑，慕筱仿佛被催眠，不由自主的遵从自己的心回答“是！”他松开手，使自己可以清楚看见她的脸。她低垂眼眸，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他缓缓的低下头，将唇压到了她的唇上，她如同着魔般，任由他的气息将她环绕。
“不行！我们不能这样！”慕筱猛的惊醒将他推开，转身想逃，却被他一把抓住，又拉回到他的身边，“又想逃？”
“我没有！”她倔强的抬头看他。
“没有？”他根本不信。
“好，我承认，我是在逃避！”她甩开他的手，激动又无助的说道：“请你告诉我，除了逃避我还能做什么？请你告诉我，我们可以改变什么？”
“给我点时间，我会让这一切都不一样！”他痛苦的看着她。
“如果我们是早些相遇，你这样对我说，我会等，10年，20年，甚至一辈子我都愿意。可命运的阴差阳错，早就注定了我们的身份不可更改。所以不要再这样一次次的、毫无预警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真的不知道我还可以坚持多久，有些事，我们只能认命！”
“慕筱！”他叫她，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我只希望你记住，我是真心对你！”
她没有回头，远处的烟花，仍在空中朵朵绽放，飞舞着，盘旋着，最后如流星般坠落人间，却任谁都留不住它的美丽。
或许没有一个词语可以形容狂欢夜这晚的景象，多彩、热闹、疯狂、激情、刺激，似乎都不够恰当。满世界的人都沉寂在自己的欢愉中，企图将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晚消化掉，仿佛过了今晚，明天的太阳就再也不会升起。
有的时候哭不代表难过，笑也未必就欢喜。
舞池里的方景致妆容浓重，已几乎看不出她本来的面目，只能看见她笑的很夸张、很极致，与穿的花花绿绿的男女纠缠在一起。谁都不在乎对方是陌生还是熟悉，彼此取悦，互相慰藉。
一曲结束，方景致倒在沙发上，大口的喘着气，刚才和他一起跳舞的几个人也都跟着坐到她身边。旁边的男人递过来一瓶啤酒，然后在他耳边吼了几句，她心领神会的点着他，大声的笑着，接过啤酒便“咕咚咕咚”的往嗓子里灌，在座的人不由得连声叫好。几瓶下肚之后，方景致开始头晕目眩，舞步也没刚才那么的轻松自如，身体软软的，渐渐的意识开始模糊······
一阵冷风吹过，方景致打了个冷颤，发现自己竟然倒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他正要将她塞进自己的车子里。
“你谁啊？”她粗鲁的推开他，身体内全部的警觉系统瞬间苏醒了。
“怎么？失忆了？”男人上前拉住她，一副很亲昵的模样。
“别碰我！”她厌恶的甩开他的手。
“装什么清高啊？”男人怒了，粗暴的抓起她的手腕，眼神贪婪的在她的身上游移。
“放手！”她用力的想掰开他的手，内心的恐惧一点点的蔓延开来。
正在她倍感无助时，荣海洋突然从身后冲上来，将那个男人狠狠的按在车身上，“你谁啊？你他妈不想活了！”男人恼羞成怒，冲着他骂道。
“我看是你不想活了？”他将他拽起来，一拳挥过去，那人的嘴角流出血来。
“你等着！”男人丢下这句话，仓皇的跳上车，绝尘而去。
荣海洋回过头，发现方景致已经走的很远，他连忙追上去，“我送你回家！”他拉住她不由分说的便往停车的方向走。
“放手！放手！”她反抗着，不停的捶打他的肩膀，可他根本不为所动，仍然死死的拉着她。
“啊！”荣海洋突然惨叫一声，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她咬出一道血痕，他有些失控的喊道：“你疯了！”
方景致根本不理他的愤怒，掉头便走，见状荣海洋也顾不上疼和生气，两步就蹿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
“要你管！”她向左挪了一步，想绕过他，他则向右挡住她，两人这样反复的僵持了大半天，“我说过了，不用你管！”她终于忍不住喊道。
“谁让你来这种地方的？”他阴沉着脸。
“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让开！”她固执又倔强的看着他。
“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吗？哪里不一样？”她的鼻子发酸，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颤抖。
“总之就是不一样！”他气急败坏的回答。
“事实上我们都在一厢情愿，不是吗？”
“景致，别这样好吗？”他几乎是哀求的说道，将她搂在怀里，“我们还回到过去好不好？那时候我们很开心，什么烦恼都没有，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别折磨自己！”
方景致没有挣扎，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她曾经是多么渴望这样的怀抱，她以为这就是她全部的幸福。可这一刻她只有锥心的痛，而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带给她的。
这样的方景致对于荣海洋来说是陌生的，她很少这样沉静，总是笑容如花，阳光又富有朝气。然而现在，他能感到怀里的她渐渐枯萎，哀伤又孤寂，他深深的自责，不停的低喃：“对不起！对不起······”
慕筱，女，23岁，毕业院校，xx商业大学······父亲，慕博涛，职业，医生。母亲，安雪梅，职业，教师······
“这不可能，不可能！”苏雪瑶颓坐回椅子上，面如死灰，浑身冰冷，仿佛被丢进了不见底的深潭，万念俱灰。她再次拿起桌上的档案，难以置信的盯着上面的字迹，一遍遍的审视，反复的推敲，仿佛她面前摆着的是一本任谁都读不懂的天书。“她说过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她一遍遍的默念，突然像疯了般将档案狠狠的丢到了地上。一阵漫长的死寂，她打了个冷颤，终于从绝望中清醒过来，拿出电话，打给了荣海洋。
“妈，您怎么了？”荣海洋匆忙的走进来，发现母亲神情异样，担忧的问。
“海洋，海洋，听妈妈的话，不要和那个慕筱在一起！”苏雪瑶站起来抓住他的手，眼里充满不安和恐慌。
“妈······”他嚷着，突然弊见地上被摔的歪歪扭扭的档案夹，于是起身拾起来，看见慕筱的名字和照片，有些不高兴的问：“您又要干嘛？”
“这个人，一定会成为我们将来的心腹大患，所以不能让她留在荣康！”
“这不是您和我能说了算的，是爸把她带进来的，您认为我们可以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马上和景致结婚！”
“我不！”他突然厉声道。
“海洋······”她被儿子的态度吓到了，脸上已完全没了血色，“你不听我的安排，会后悔的！”
“妈，我真的不想带着目的去娶景致，像我哥那样，表面上看他和嫂子相安无事，可事实上他们根本就不幸福！”
“幸福比权利、地位重要吗？等你一无所有的那天，你就会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在我还没有弄清楚对她的感情之前，我绝不会和她结婚！”
“好，如果我告诉你，你根本不姓荣，你也不是荣氏集团的二少爷，明天开始你就会变成穷光蛋，没钱、没地位，你开的车、住的大房子都不再属于你，你还会这么坚持吗？”她被他逼急了，不能控制的冲口而出。
他完全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是，妈是被气糊涂了！”她强作镇定，耐心的说道：“海洋，妈不逼你，但你要争气，不能比你哥哥差！”
“妈，我正在努力，所以您不用担心会失去什么，我会证明给爸看，我绝不比我哥差！”
“好，你这样说妈就放心了！”她颇感欣慰，可内心的焦虑却丝毫没有减弱。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慕筱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才发现公司里就只剩自己。她来到电梯口正巧电梯门刚刚打开，一瞬间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眼前，本要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去。
“怎么？不进来吗？”荣海东见要下电梯的人已经走了，门马上就要关闭，忙按住按钮问。
“哦！”她忙走上去，站到最边的位置，靠在扶手上，电梯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空气瞬间凝固，仿佛回到从前，第一次在电梯里相遇，他屹然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她偷望他的背影，多希望他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可现在她怕，怕他靠近······
“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他蓦地转过身，很自然的向她走过去，同样靠在扶手上，与她肩并肩站着。
慕筱低头不语，他继续说道：“如果现在电梯能停住，把我们困在这里该有多好，这样你就无处可逃了！”闻言，她抬头看他，“轰隆”一声，眼前一黑，她已经看不见他的样子。黑暗里他紧紧拉住她的手，仍然开玩笑的说：“老天真眷顾我，电梯真的停了！”
慕筱没理他的话，摸索着拉开背包的拉链，“不用找了，手机一定没有信号！”他的声音里参杂着喜悦，甚至有些幸灾乐祸。慕筱不相信他的话，固执的掏出手机，屏幕亮了，周围也跟着亮了，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黑色的双眸里燃着火焰，炙热又深情。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味道，她一紧张手机掉到了地上，光亮也瞬间没了，她蹲下身子，用手寻找手机的踪迹。
“不用找了！”他拿着手机蹲在她身边，周围再一次被点亮。
“太好了，快打电话报警！”她高兴的说。
他像没听见她的话，索性坐到了地上，“报警太夸张了，一会儿会有人来救我们的，过来坐！”他拉住她，稍稍用力，便把她按在了身边。
“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她问。
“刚才我已经按了求救按钮，放心吧！”他拍拍她的手背说。
沉默了许久，两人似乎都找不到什么话题可以聊，周围很静，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电梯停了，也停掉了他们与这个世界的交流，这层厚厚的门板，让他们变得与世隔绝，但也再一次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真希望电梯能一直停下去，好像外面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荣海东打破沉静开口说道。
“你到底是真是假？”她幽幽的问。
“如果我说是真，你信吗？”
黑暗中传出她悲伤的叹息声，“就算是真又能怎么样呢？”
他伸出手，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说：“不论将来发生什么，都请你相信我，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你受到伤害！”
“你会伤害我吗？”她不确定的问。
“不会！”
时间一点点的划过，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发出阵阵声响，接着，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开。一道强光射进来，两名装着一身工装的男人立在电梯门前，他们得救了。
被困了1个小时，难免会有些晕眩，两人被送进医院做例行检查。荣海东从急诊室里出来，发现方景逸已经闻讯赶来。
“海东，你没事吧？”她紧张的上前问。
“你怎么来了？”她的出现，让他很不满。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是我丈夫，你出事了，我不该来看看吗？”她忍气吞声的拉住他的手说。
“我没事！”他掰开她的手，向她的身后望去，顺着他的视线，方景逸回过头，看见慕筱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
“你没事吧？”他奔过去，抬手想握她的肩膀。
“我没事！”她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
“你和她一起被困在了电梯？”方景逸走过来不可思议的问。
“只是巧合！”慕筱抢着回答。
“巧合？哼！”她冷笑，“这么巧的事，我怎么就没碰到过！”她的话里充满讥讽，同时带着浓重的酸味。
“你以为谁会约好了被困在电梯里？无聊！”荣海东愤愤的看着她说。
“你······”她像被噎到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送你回去吧！”他没理会方景逸，对慕筱说。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说完，慕筱转身便走，片刻没有停留。
荣海东想追上去，却被方景逸拦住了，“你要干嘛去？人家都不领情，你还硬贴上去！”
“我就是喜欢贴上去，像你一样，真的很讨厌！”
“荣海东，你混蛋，你会后悔的！”她站在原地冲着他离开的背影大喊，整间医院都在她的叫声中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