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终于穿上了水晶鞋（1 / 1）
终于可以出院了，慕筱的心情大好，她原想自己出院不去惊动方景风，却被他逮了个正着，他不容分说的将她塞进车里，一直送到她的住处。
慕筱住在一楼，所以一进门便是一股潮湿的味道，屋内没有什么摆设，简单到可以一目了然。由于窗子比较小，采光不好，屋内有些暗，不过收拾的很整洁。慕筱忙活了一阵子，从柜子里掏出一只茶杯，用水冲了一下，倒了一杯水递给方景风。
“谢谢！”他坐在电脑桌旁的椅子上，因为这是房里唯一的一把椅子，所以慕筱就只能坐在床边。
“不好意思，本来想给你泡杯茶的，可发现家里既没热水也没茶叶，凑合喝吧！”
“没关系!”
“其实我都全好了，根本就不用你送，你恐怕没见过这么小的房子吧？”慕筱像是自嘲的笑了笑。
“干嘛这么委屈自己？”他看着她，有些不忍。
“委屈？”她苦笑，“比起过去，现在的这种生活才更适合我，简单，没有亏欠！”
“其实，那件事情你没有错，你并不亏欠任何人！”
闻言，慕筱的心一下子便拧在了一起，“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会替景致恨我！”
“我从来就不觉得景致应该和荣海洋在一起，况且我也知道你喜欢的不是荣海洋！”果然如慕筱所了解的一样，他能洞悉任何人的心理，尤其是她的，所以她不准备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于是忙问：“那天陈岱强怎么那么容易就签了字，你使了什么妖术？”
“妖术？这个世界上最能施展妖术的应该是钱吧！”
“什么意思？”
“你以为陈岱强是傻子吗？要不是早就得了方大的好处，他能那么费力的表演，然后又毫不犹豫的签字！”
“你说他之前那么大义凌然的模样是在演戏？”慕筱不可思议的看他，有些恼火的说：“真应该让奥斯卡给他封个影帝，他这材料不去演戏都浪费了！”
“擒贼先擒王，他是整件事情的发起者，只要他投降，其他人自然不攻自破，我之前去你们酒楼也是为了了解情况！”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无奸不商！”她为他的行为感到不耻。
“没人会在乎过程，大家只在乎结果！”他完全问心无愧的模样。
慕筱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那个刺伤我的人，你怎么处理的？”
“蓄意伤人，不是我能处理的，那是警方的事！”他的眼中又露出了之前的冷漠。
“他的行为其实可以理解，苦心经营多年的家业一下子就拆了，谁都受不了，有点过激的行为也很正常，况且伤的人是我又不是你，反正我不追究！”慕筱软硬兼施，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管好你自己吧！”他无视她的话，蓦地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慕筱起身准备送他，没想他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口，突然又收了回来，回过头恰巧看到她正冲着他的背影不满的做鬼脸，不过他竟然装作没看见，冷冷的说：“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慕筱极不情愿的“哦”了一声，心想，哪敢找你，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慕筱的确没有时间去管别人的事情，出了院她最先要做的就是找工作。她买了一份报纸，上面刊登着各色招聘信息，打过电话的她就在上面画圈，一上午整个版面都被画满了圈圈，才勉强得到了一个面试的机会。她有些沮丧，干脆将报纸丢进了医院的垃圾筒里。
“丫头！”有人在背后叫她，她回过头看见了一直与他下棋的那位老者，他正笑容可掬的向慕筱走过来。
母亲住院的这段时间，慕筱经常往医院跑，不太忙的时候就和老者下棋，一来二去便熟识了。他对慕筱的情况有一些了解，所以经常会逗她开心，也会时不时的给她一些建议和提醒。但慕筱却并不太清楚他，他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所以慕筱常常开玩笑说：“您不会是哪位高官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吧！”闻言他仰天哈哈大笑，真的如同世外高人般，豁达又坦荡，她从未问过他的名字，只是一直称呼他“伯伯”。
“伯伯，您又不听话了！”她拉住他，在他的身上嗅了嗅，“又偷偷吸烟了对不对？”
“小丫头，鼻子真灵！”他十分宠爱的点点她的鼻尖。
“您要是再吸烟，我可就不陪您下棋了！”她假装威胁到。
“又糊弄我！”他装作不信的板起脸，然后十分关心的问：“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这个事就不用您操心了，我能搞定！”她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说。
“好！”他若有所思的点头，突然正色道：“明晚上有没有时间？”
“现在我无业，随时有时间！”
“那好，陪我参加个酒会，说不定能解决你的工作问题！”他把脸靠近她意味深长的说。
“行！”她痛快的点头，挽起他的胳膊说：“杀一盘！”
“好久没切磋了，看看你的棋艺有没有长进！”
医院里，长长的走廊上，一老一小并肩而行、谈笑风生······
慕筱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袭紫色露肩长裙，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灿灿生光，光滑的丝绸，贴出凸凹有致的曲线。头发随意的绾在脑后，多余的发丝自然的垂落下来，划过耳际，妩媚而又动人。紫色的钻石吊坠搭配着同样色系的耳环，将她的肤色衬托的越发白皙。不得不承认，她被自己惊艳到了。
“您是不是会魔法，我都不认识自己了！”慕筱回过头激动、兴奋又感激的对老者说。
“等一下就和我去见你的王子吧！”他非常满意的看着慕筱，眼里充满父亲对女儿才有的那种疼爱。
车停在了荣氏大厦的楼下，坐在车里的慕筱犹豫着不肯下车，她万万没有想到今晚要参加的竟是荣康的周年酒会，方才的激动心情立刻消失殆尽。
“丫头，和我下棋的时候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模样，怎么参加个酒会就怕成这样呀？”老者十分耐心的在一旁开导她。
“伯伯，您不知道，我·······”她低着头，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解释。
“伯伯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不知道啊，放心，我给你撑腰！”他拍着胸脯保证道。
他的话给了慕筱很大的勇气，她想，再坏的事情都经历过了，一个酒会有什么可怕的。现在掉头回去，不仅会被“伯伯”看不起，连她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对老者说：“好，听您的！”
慕筱盯着电梯的按钮，每升高一层，心跳的频率都会加快一些，数字依次变亮，最终停在了“88”楼，她的心也骤然的跟着停了。电梯门打开，直接映入眼帘的便是宽阔通透、富丽堂皇的空中酒廊。透明的玻璃地板，四周围环绕着的全部是高大的落地窗，头顶的水晶灯绽放着夺目的光芒，与玻璃地板交相辉映，不知不觉将人带入一个迷幻的世界。
所有人都热情的上前与老者打招呼，恭敬称他为荣董事长，起初听到这个称呼慕筱还有些不以为然，听着听着才恍然大悟，“您是荣康恩，荣董事长？”
他只笑不语，但答案已经很明显，现在她挽着的这个人就是她仰慕已久的酒店神话荣康恩。她开始回想之前与他在医院相处的情景，慕筱从未见过有家人来看过他，每每问及，他都会说自己喜欢安静，不喜欢天天有人围在身边。于是她便以为他是一个孤寡老人，所以常常陪他下棋，给他解闷，还对他大谈特谈酒店的管理之道和服务之道。现在想想还真是班门弄斧、自不量力。她在心里不停的悔啊、恨啊，自己怎么能这么的有眼无珠······
“不用这么紧张！”他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慕筱冲他挤出一朵微笑，再看看身边，她突然发现自己俨然已成为全场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羡慕的、猜疑的、欣赏的、嫉妒的，在万众瞩目之下，她显得格外的光彩照人。她想或许自己是被施了魔法，就像灰姑娘，摆脱了一切苦难和折磨，纵使没有水晶鞋、没有舞蹈，可她仍感觉天旋地转。正当所有她曾经认识的人一一出现在眼前，并向她投来惊羡的目光时，她终于明白这场酒会对于自己的意义，她在这里，就在今晚，完成了她人生第一次华丽的转身。
没有人敢轻易靠近他们，也没有人敢在他们的面前装腔作势，就连苏雪瑶也要敬而远之。当有人问及慕筱的身份时，荣康恩则非常爽快的说：“我的助理！”闻言，慕筱瞪圆了眼看他，未张口已经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您别开玩笑了！”他则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说过你来参加酒会能解决工作的问题，不记得了吗？”原来一切早在他的计划当中。
慕筱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镜子中的她面色绯红、眼神流动，她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心脏跳动的很强烈，才确定这不是一场梦。她整了整衣服和头发，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拉过去，狠狠的按在墙上。
“今天的你真迷人！”荣海洋把嘴伏在慕筱的耳边柔声说。
“荣海洋你想干嘛，放开我，你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她有些惊慌，试图挣脱他的束缚，却发现手和脚都被他牢牢的锁住，根本动弹不得。
“我妈说的真对，你的确手段高明，不是和我哥有一腿吗？怎么连老的也不放过？”他满嘴的酒气，眼神轻佻。
“我再说一遍放手！”她低吼道。
“我就喜欢你生气的样子，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表情，让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你，可你为什么宁可选一个有妇之夫也不选我？”他喘着粗重的气，眼里燃着火焰。他低下头，想要亲吻她的双唇。
“荣海洋，放开她！”方景风及时赶到从背后将他拉起。
“你妹妹的闲事你要管，她的闲事你也要管，方景风，你就这么爱英雄救美吗？”他的脚步有些不稳，左右摇晃着，忽然装作恍然大悟般指着两人，“哦，你们也有一腿？”
“荣海洋！”他的话彻底激怒了方景风，他抓起他的衣领，抬起手准备挥拳下去。可不知什么时候方景致也跟了出来，连忙上前拦住他，“哥，他喝多了，算了！”
方景风看看她，不太情愿的松开手。
“苏阿姨让我送你回家！”方景致对着已经神志不清的荣海洋说。
“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了？”方景风冲她喊道。
“哥，我只是送他回去，不用担心！”她向慕筱投去求救的目光，“你照顾好慕姐姐吧！”
“景致不是小孩了，她自己能处理好的！”慕筱一旁劝道。
他不再坚持，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恼火的掐着腰，嘴里嘟囔道：“不知道是不是方家欠了荣家的！”
“你没事吧？”他回过头凝视着她。
“没事，谢谢！”
方景致痴痴的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荣海洋，抚摸着他的面庞，他的呼吸流畅，如同曼妙的音乐，眉宇间似带着委屈，梦里还在低喃：“为什么不选我······”
“我又何尝不想问你，为什么不选我？”她在嘴边默念着，强烈的悲伤如泰山压顶般地向她袭来，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她的心脏，痛的她不能呼吸，泪水一滴滴的滑落，没有哭声，可整个房间似乎都弥漫着她的悲泣。
她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俯身将被角揶好，“别走，别走！”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痛苦的喊道。
看他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她知道他又在做梦了，于是轻轻掰开他的手，不忍再留下，关掉台灯，静静的离开。
黑暗里，荣海洋仍在喃喃呓语：“对不起，景致，对不起······”
慕筱和方景风回到酒会现场时，荣康恩的致辞已经结束，掌声刚刚落下，随之全场响起轻快的华尔兹音乐，大家开始翩翩起舞。荣康恩走下台便被一些人围住，他们一一上前向他表示祝贺，其余人有的等待时机，有的则开始和身边的人攀谈，彼此寒暄，高举红酒杯，表示对彼此的友好。
方景风看了一眼身旁的慕筱，突然向前迈了一步，转身站在她面前，半躬腰，一支手背在背上，另一支手弯曲着手臂伸向她，面带微笑，“赏脸，跳支舞！”
“我不会跳！”她冲他使劲的摆手，使眼色，可他全然不理，伸出的手执着的停在那里。
无奈，慕筱只能硬着头皮将手放到他的掌中，被他牵着滑进了舞池。她按照他所教授的步伐，跟着他的脚步笨拙的与他配合，时而还会重重的踩上他一脚。为了消除她的紧张感，他开始在她的耳边讲故事，一个关于华尔兹的故事。“古老的传说只要在多瑙河畔连续十年舞蹈，就能实现登上维.也.纳舞台的愿望，热爱舞蹈的女孩从此天天在河边独舞，风雨变幻从未缺场。一天有个路过的少年忍不住赞赏，少女的心里荡起涟漪，就像那河水一样，从此舞姿便多了一份牵挂，每天期待那一刻路过的赞赏。在通往梦想舞台的路上，她需要这力量才能更坚持和勇敢，在这河畔空旷的舞台，花开花谢,年复一年，少女伴随着华尔兹孤单的舞步成长。但终于有一天少年已不再路过，去向远方。少女充满矛盾，心事越来越惆怅，是继续坚持跳舞完成维.也.纳的梦想，还是飞去寻找少年的方向？一天少女累了，醒来突然发现自己飞向云端，向着少年的足迹，乘着梦想，与他相逢在空中巴比伦花园。天使为她拌舞，鸟儿为她歌唱。在云端仿佛听见少年说，我翻山跨海去远方寻找幸福，就是为了实现你的梦想，要在河边为你建一座维.也.纳殿堂。”
他的故事清婉而又静美，慕筱听的入了神，不知不觉间，脚下的步伐轻快起来，动作也渐渐流畅。这一次，灰姑娘是真的穿上了水晶鞋，与王子共舞······
所有人都不曾想到慕筱会再次出现，而且是以这种姿态和身份出现，这不仅给了苏雪瑶重重的一击，更令方景逸抓狂。她的目光不时的会落在慕筱的身上，继而再转向荣海东，连讽刺带打击的说道：“你这个助理又升级了，看来你调.教的不错！”他也不示弱，边和身边的人亲切的交谈，边故作亲昵的贴在她耳边说：“你是在嫉妒吧？”闻言，她偏过头，眼中带怒，可却仍面带微笑，“恐怕现在嫉妒的是你吧，看她和我弟弟多亲热，多登对！”他装作没听见她的话，和过来打招呼的人攀谈起来，等他离开后，又在她耳边补了一句，“放心，不论我心里有谁，你都是荣太太！”言下之意就是他承认他的心里有慕筱，而她方景逸在他心里不过就是一个身份，只需与他一起在外人面前扮演恩爱，除此不具有任何意义。她一时语塞，想说的话都堵在了胸口，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与他做这样无谓的争辩，最后伤到的肯定是自己，而他根本不会伤到分毫。想到这，她又再次看向慕筱，心想：“或许，你会是第一个伤他的人！”
接着，又有陆陆续续的人过来打招呼，两人非常有默契，似乎一起忘记了刚才的话，脸上的笑虽僵硬，但却看不出任何不妥，这样的夫妻，在外人看来果真是恩爱无比。尤其当这一切都落在慕筱的眼里时，感受就更加的不同。一曲舞蹈结束，方景风取了一杯红酒递到她的手里，她心绪不宁的接过来，环顾四周。看见荣康恩已经和苏雪瑶站在一起，正在接受各方的祝贺，她本想过去打个招呼再离开，可看这种情形应该不太适合，所以对方景风说：“我有点累，先走了!”语毕将手里的红酒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我送你吧！”他跟着她走到电梯口。慕筱执意不用他送，他却坚持要送，见电梯门已经打开，慕筱没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就在电梯门缓缓关闭时，她看见远远的有一双眼睛正透过人群凝视她，他们遥遥相望，几步的距离却咫尺天涯。电梯门重重的闭合在一起，周身随之震颤，电梯飞速的下沉，就如同从崖边坠落，不知迎来的会不会是粉身碎骨。
上海的冬天又湿又冷，到了夜晚风瑟瑟的，直往人的骨缝里钻，外地人定是受不了这种冷的，可上海人却很耐冷，习惯了这种沉重又萧瑟的冷。这样的季节，走在“十里洋场”，真的具有别样的韵味，世事沧桑，锦瑟年华，曾经多少名流名媛，风云上海滩。慕筱不禁放声唱到：“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是喜、是愁，浪里分不清欢笑悲忧，成功、失败，浪里看不出有未有。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夜初静，人已寐，一片凄清寂寥中，她的歌声显得格外的悲壮苍凉。
“回去吧！”方景风一直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见她已经冻的发抖，忍不住提醒道。
“好啊，终究是要回去的！”她回望他，昂头笑着，远处的霓虹灯在她的眼里闪烁。
“你还回的去吗？”
“是啊，我还回的去吗？”她自言自语着。
“你该清醒了，荣海东不是普通的男人，他不可能抛下一切、不顾外界的非议和你在一起，他什么都给不了你，更何况方景逸，我那个不可一世的姐姐，你根本赢不了她！”他冷静的看她，似乎早就看穿了一切，可慕筱却丝毫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更不懂他为何要一直跟她到现在。
“你为什么非要把别人的心事挖出来，你以为谁都可以像你，永远站在高处冷眼的看待这个世界，然后不沾一点尘埃，不受一丝干扰，你孑然一身，内心坦荡，而我只是普通人，我会情不自禁，我会身不由己，可我没你想的那么不道德，我从未想过去争去抢，我只是无助，只是难过，这都不可以吗？”她蹲在地上掩面低泣。
“好了，回家吧！”他蹲下身子用手环住她的肩膀，眼底有难掩的忧伤。
命运似有一双翻云覆雨的手，将世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所以人们才常说造化弄人。慕筱清楚的知道，这一场相遇不过是命运对她开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即使她真的穿上水晶鞋，也终究还是不能与心仪的王子牵手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