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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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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戏子,在别人的故事里,留着自己的泪。晚上,婶婶给我们收拾了一下床铺,我和王钩得儿要睡在和客厅相连的那个床上。乡下人,似乎没有让小孩子独自睡觉的讲究。我很讲究地刷了牙、洗了脸、手和脚,就爬上床,换了我的丝质的睡衣。那睡衣很简单朴素,但通体颜色是淡淡的金色,显得很高贵。

床上不是很整洁,我不知道以前谁坐过这个床,不禁心里有些膈应。

王钩得儿脸上全是干涸的泥汗,也没洗漱就爬上床。我一看就有些不高兴,就往床里面爬了爬。我还没说话,王钩得儿先捏了捏我的睡衣:“啧啧。”

“去,”我抬了抬手,觉得我们的关系没有以前亲密了,“别弄脏了。”

王钩得儿“切”了一声,我看他似乎心情不错,也不是很伤心。我的心一直都要伤透了,疼得不敢呼吸,因为想家。

但这一天真的很累,我们一躺下就睡着了。我脸冲里,不是很适应在别的床上睡觉,何况这个床上散发着不太好闻的烟火味儿。这一觉睡得很浅,醒来的时候,王钩得儿居然打着小小的鼾。我望着窗外弯钩似的月亮,想起远方的故乡,悄悄地流下了眼泪。

一早晨起来,我惊觉自己已经身在异乡。我还想哭,然而哭不出来了。我多麽希望这是一场梦,我想用拳头砸枕头,但是“要有个大少爷的样子”啊。

我闷闷不乐,起床来刷牙洗脸,王钩得儿还没起床,我下床的时候,轻轻踩了他一脚,他都没醒来,睡得好像死猪一样。屋里不见叔叔,只有婶婶在洗衣服。

“婶婶。”

“哎,起来啦?晚上睡得咋样?”

“挺好的,我的叔叔呢?”

“他去生产队了。”

“你怎麽不去?”

“我得等你们起来啊,”婶婶指了指桌子上,“早饭午饭我都给你们做好了,会热一下就热,不会热就那麽吃也行,别光顾着疯玩,别跑丢了。”

我答应了一声,然后走到桌子旁,坐下来默默地吃饭。这就是我日复一日的生活?以后都这样了?回不去了?一瞬间从凤凰变麻雀了?

王钩得儿也起来了,脸上的泥汗已经没有了,谁知道蹭在了甚麽地方。“慕东。”他打着哈欠叫我。我点点头,给他一个背影。

“你怎麽了?”王钩得儿察觉出我的情绪不高,就问我。

我心想你不济就是离开了家,你们家原先也很穷,当然适应;但我不仅是离开了家,还从富家大少爷一下子变成了父母送走的小孩,让我怎能接受。

我摇摇头,默默地吃完饭,然后翻出我的棉袄,撕开母亲缝上去的那一块布,把银簪子拿出来握在手里,这才觉得有一点踏实。银簪子依旧凉凉的、滑滑的,我使劲地攥着拳头,似乎想把手和银簪子长在一起。

婶婶也去生产队了,留下我们两个小孩子不知所措。王钩得儿又去找妞儿了,我百般聊赖,又转到了大门前。我望着那带着红色木门的三层楼,此时那大门正在虚掩着,我眼巴巴地看着,又想起了连云港的家。我突然有种羡慕嫉妒的心理。

我决定给自己半分钟暂时不做大少爷,就扯开嗓子冲着三层楼叫喊:“一楼脏,二楼美,三楼四楼没有水!”

哼,谁叫你盖三楼,一楼脏,三楼没有水压,没有自来水。

还是一片寂静。

我十分无聊,正想回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要有个大少爷的样子啊。”

我一惊,猛地回过头,发现一个高高的十多岁的少年站在大红门前。他穿着白红竖条纹的上衣,黑色的裤子,上衣塞进裤子里,裤子绑着腰带,脚上居然还穿着一双皮鞋。他很随意地靠着,带着笑望着我。

“李言笑?”

“嗯,原来你住这里。”

李言笑就住在这楼里?我顿时觉得很尴尬:“对不起啊,刚才……”

“没事的,毕竟你还小。”

“你住在这楼上?”

“对啊。”

“几楼?”

“这房子都是我们家的。”

我不禁很惊讶,这样说,他们家也很富裕?

“你们能住得过来吗?”

李言笑轻轻地笑了:“只有住不开的,没有住不过来的,我们一大家子全都在这里。”

真好,真羡慕他,可以和最亲近的家人住在一起。

李言笑很敏感,立即捕捉到了我的失落的神情,就说:“想家了?”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

“想家、想亲人啊……”李言笑给我一个侧面,用后背靠着红木门,把手插到裤子的兜里,“我也想啊。不过,我是戏子……”

他说话慢吞吞的,慢条斯理。奶奶就喜欢这样子,但我有些心急,听不惯他一句话像唱戏剧似的,酝酿半天:“是戏子又怎样?”

“我可以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泪。”

李言笑说完,看着我,有些凄凉地笑了一下。我被刚才这句话震撼到了,久久都没有动。我突然想起他刚才说,“要有个大少爷的样子啊”。这句话,真的跟奶奶如出一辙。

要有个大少爷的样子啊。

这个李言笑,想必也是有一些故事的。

可是,如果不是戏子,也不是大少爷,就可以放声地哭了麽?

“别琢磨了,”李言笑进了大红门,“走,我带你去玩。”

“你不上学麽?”

“放寒假了,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

他从院子里推出一辆自行车。自行车,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啊。他做到上面,腿垂下来撑在地上,然后说:“上来罢,我带你。”

于是我很高兴地坐了上去,双手搂住李言笑的腰。他腿一蹬,自行车就稳稳地蹿了出去。我问他:“我们去哪里玩?”

“池塘边。”

“池塘结冰了麽?”

“有冰。”

“青岛甚麽时候下雪?”

“快了,再冷一点点就会下了。”

“你上几年级?”

“我小学毕业了,快上中学了。”

我看李言笑蹬车的腿和脚。被熨烫得服服帖帖的黑裤子,裤线很明显。裤脚也没有泥点,刚刚遮盖到鞋面上。皮鞋是深棕色的,擦得光亮,地上的泥点也没有飞溅上来。这是我头一次看除了父亲以外的人穿皮鞋。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是一个盲目崇尚节俭的时代,所有人都只愿意穿蓝、黑、灰、军绿,几乎每个人的衣服上都有补丁,有的人以打补丁为荣,还有的人甚至把补丁缝得特别醒目。我亲眼看见过有小孩在衣服上划个口子,然后回家让母亲补。

倒不是不准你穿皮鞋,但是如果你穿皮鞋,每个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让你无地自容,觉得这是愧疚的事,不对的事,不美的事。

“唉……”李言笑骑着车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很少能看见你这样不同的孩子了。”

“甚麽不同?”

“很干净,有气场,一尘不染的,”李言笑顿了顿,补充一句,“我就很喜欢你这样的小孩子。我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

我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你也是一样罢?”

“对啊,所以我才会喜欢跟我相似的小孩子。”

“你父亲是做甚麽的?”

“我父亲啊……”李言笑的语气突然变得落寞,“他是国民党的一个军官,解放初期去了台湾,就再也没有音讯。”

“那你母亲呢?”

“昨天你保准儿看到她了。”

我在头脑里回想着昨天遇见的人:“那可不一定。”

“她昨天在台上演了《霸王别姬》,她演虞姬。”

“啊?”我惊叫一声,“那是你母亲?”

李言笑似乎意料到了我的惊讶:“嗯哼。”

我立即想到了那漂亮无比的脸庞:“你母亲为甚麽那麽年轻?”

“我是家里面最大的孩子,我妈妈生我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她现在也只不过二十八。家里那麽多人,也没甚麽事让她多操劳。成天唱唱戏……”

“你有弟弟妹妹?”

“有,还有一个妹妹,但是以前她跟着我父亲来着,解放初期,跟着我父亲一起失踪了,不知道是不是也去了台湾。”

“那家里你最小?”

“是啊。”

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我,同样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虽然长辈管教严格,但也是养尊处优。而现在呢,真的令我黯然神伤。

我们骑了一阵儿,来到一个小卖部。

“来罢,看看你有没有甚麽想要的东西,”李言笑停好了车,把手习惯性地搭在我的肩膀上,“比如说,糖啦,玩具啦……”

“你有钱?”

“嗯。”

“不用你破费,”我突然变得客气起来,“我带来了一些钱,当零花钱。”

“我比你大,当然要照顾你。我亲戚那麽多,一到过年就发红包,用都用不完。再者说很快就要过年了,咱把旧的钱花光了再说嘛。”

我心想,攒钱甚麽时候都是好事。但是也没甚麽好说的,就跟着他进了小卖部。

我拿了一包糖和一种油炸的小零食。那个时代,无论家庭穷富,每个人都缺油水,因为当时凭借油票、肉票和两票来买东西,平均每个人一个月才有半斤油。

我们路过卖书的小店,李言笑又给我买了本小人书,也就是连环画书。我问他:“你不看小人书麽?”

“我看的是字儿书。你应该识字的罢?”

“嗯,但是我不看字书。”

“应该多看看,小人书是用来消遣的。像《水浒》啦、《三国志》啦,都是应当看看的。”

“那里面的情节我都知道。”

“哦?”李言笑说道,“关于周瑜的呢?”

“他不是被诸葛亮气死了麽。”

李言笑笑了两声:“对啊,但是看书不仅仅是听故事,主要是看作者的文笔、构思。看书能使一个人变得不一样。”

“我带来了几本书,都是孔孟之道的。”

“那些也该看,但应该看多种类型的书。就像现在的孩子,成天看的书就是抗日、舍己为人、抗美援朝甚麽的,这就不全面。”

“你家有书麽?”

“有的,你可以来我们家看。”

“我如果有不认识的字怎麽办?”

“来问我,我教你查字典。”

骑着骑着,李言笑就叹了口气:“读书甚麽时候都是好的,但现在革命来了,也不晓得孔孟、传统名著以后还让不让看。也许只能看到歌颂党和战争胜利的了……”

我听着他的声音,心里有种莫可名状的悲伤,似乎隐隐地感觉,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我们骑着骑着,房子越来越稀疏,田野越来越多。李言笑指了指左边:“那边,全都是苇子地。”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望见一片朦朦胧胧的土灰色。

“到了。”李言笑话音未落,就迅速捏紧了车闸,只听“吱呀——”的一声,车子立即停了下来,我借着惯性,脑门儿在他的腰上狠狠地磕了一下。

“怎麽了?”我向前面看去,以为差点儿要撞到别人。他跨下车,扶住车把,然后看着我笑了起来。

我明白过来之后,表示抗议:“你怎麽一点儿都没有大孩子的样子。”

“大孩子甚麽样子?”他还是笑着看我。

“就像我这样。”

李言笑撇撇嘴,没有说话。他很自然地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带着我朝路边走去。路边是一个向下的大坡,我们朝坡下走,有一排树木挡在前面,中间走一条浅浅的小土路。我们沿着小土路走下去,我就看见一个不大的湖,但是很清澈。湖面还没有上冻。湖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只乌鸦麻雀在叫。

“没有人钓鱼麽?”

“没有人钓,”李言笑在岸边捡起来一块石头,“这不是明摆着麽……冬天。”

“冬天就没有人钓?”

“我也不知道。”

我走到湖边,望着湖水,望着下面的碎石:“冬天也可以钓鱼。”

“但是鱼很小……”李言笑没说完,就把手里的石头平平地扔了出去,但是水漂没打好,石头一下子就掉了进去。我们都有些失望。

李言笑不慌不忙,接着在湖滩上找石头:“鱼很小。以前我钓过,有鲫瓜子,有小舌头,但是都很小。”

“鱼苗是不可以钓的。”

“是啊,”李言笑又丢出了一块石头,这次石头在湖面上蹦跶了两下,“怀着小鱼子的雌鱼也不可以钓。”

我觉得很奇怪,“鱼苗不准钓”是母亲告诉我的,她早年出国留学,这是外国人的法律。中国人不管这个。李言笑怎麽知道,雌鱼也不能钓呢?

于是我就问他:“你怎麽知道的?”

“我也忘了,应该是长辈说的。”他在湖边找了一块平平的大石头,坐了下来。我也走过去紧挨着他坐下来。

李言笑说:“春天真好啊。冬天总觉得舒展不起来,春天的话,我成天都玩疯了。”

“你跟谁玩?”

“一个人玩儿,”李言笑想从我的袖口里掏出我的手,“你冷麽?”

我缩回手:“不冷。”我的手里还一直攥着奶奶的银簪子呢。

我找了块石头在地上胡乱划拉着,李言笑在旁边一直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我总觉得你很不同。”

“你说过了。”

“是越来越不同。”

我不知道这样的话该怎麽回答,索性不吱声。自从来到青岛以后,我的性格越来越沉闷了,不爱笑,不爱说话。我清楚这是环境变化的结果,我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但是又无法改变。

李言笑觉出我很想家,就说:“你可以试着给家里写信。你会写字麽?”

“会写。”

“地址知道麽?”

“知道。”

“那麽为甚麽不写?”

如果仅仅是纸上通信,见不了一面,那麽会使思念更加强烈。李言笑又怎麽懂得。他又在问我:“为甚麽不写呢?”

“哎呀,你先安静一会儿。”

李言笑便不再说话,抬头去看天。我也抬头看天,看着看着,眼角就在浑然不觉中流出一滴眼泪。左眼先流的,没错,还是悲伤,想家。

“哎——你怎麽哭了?”李言笑一转头,就看见了我的眼泪。我不吭声,也没有吸溜鼻子,就静静地抹去眼泪,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看天。

“这也是你的不同之处罢,有大家的风度,”他笑了笑,“我妹妹六七岁的时候,哭得哇哇的。你不会放声哭,应该不是天生的罢。”

我听着他安静的声音,又克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他没说话,把我的头和肩膀放在他的怀抱里,我没有挣扎,就躺在他的腿上,悄无声息地流泪。

“哭罢,经常憋着不哭,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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