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它们来了。暮色之中，趁着一点篝火，趁着冷月的光辉，鞑子看见了它们一双双透着寒意的眼睛，正一点点的逼近，大概有七八只。

羊群的不安更强烈了，鞑子回头看了看海力布，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却显示出了一个战士的勇敢与沉着，眼睛死盯着那群狼，时刻保持着进攻的姿势，双方在这种对峙中较量着。鞑子想起，自己跟他差不多大的时候，盛夏的暑气还没有退却的时候，他和迎曦去放河灯，曾遇到过一只很大的黑狗，在与那黑狗对视的时候，鞑子的眼神跟此时的海力布如出一辙，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而流露出的无所畏惧，海力布为了保护羊，他为了保护迎曦。迎曦......迎曦......

“啊......”

鞑子突然被海力布的吼叫声惊醒了，海力布已经发出了第一支箭，正射中了一只狼，后者应声而倒，只这一刹那的失神，鞑子发现，有两只已经蹿到了他的近前，他慌忙挥起弯刀，一刀了结了一只，但却被另一只划伤了胳膊。他顿时有些恼怒，不是因为被狼抓伤，而是自己面对这样的局面却还会失神，他是来护送海力布的，现在，面对狼群的时候，海力布却比他沉着的多，他听见海力布一声声的怒吼，他就知道，他已经射杀了两头狼了，他每射杀一只，都要喊叫一声，算是给自己加油助威吧。鞑子飞快的挥舞着弯刀，向着这群强盗砍去......可是，它们不仅是强盗，还是草原上的灵兽，聪明得狠，眼见鞑子和海力布身手了得，便不在硬拼，而是兵分两路，一路来牵制鞑子和海力布，一路去袭击羊群。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突然想起，在路过上一个驿站的时候，驻守驿站的老兵送给了他们四坛子酒，那坛子很小巧，比拳头大不了多少。是从中原带过来的。海力布不舍得，想拿回去送给他爹，所以一直留着。

鞑子飞快的跑到行李旁，拿出了那四坛子酒，然后掷出一坛酒，向狼群掷去，那酒坛正碎在头狼的脚下，没有砸中狼，头狼只是被吓了一跳，但看着扔过来的东西，没有什么杀伤力，便没有跑远，海力布马上会意，拿起一根燃烧着的木棍朝那洒满酒的地方掷过去，腾的一下，窜出老高的火苗来，头狼被吓了好大一跳，接着，鞑子又掷出第二坛酒，还是冲着那头狼，然后又是一个带火的木棍，头狼眼中开始出现了惊恐。但是，鞑子它们只有四坛酒，他们没有胜算，第四坛酒已经掷出去了，如果狼群还不停止进攻，他们还要血战，当然，他们有把握打败这几头狼，但是羊群会损失惨重。

头狼终于还是怕了，它吼叫了一声，于夜色中遁去了，其他的几只也随着它消失于茫茫的黑暗中。鞑子和海力布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是精疲力尽。他们回身清点羊群，连死带伤，大概损失了五只。其中有一只是小羊，奄奄一息，怕是不行了。血咕咕的从小羊的脖颈处流出，流成了一条小河。海力布伤心的哭了。鞑子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默默的站在他的身边。悲伤就一点一点的，在两个人的心中弥漫......

鞑子帮海力布收拾了那几只羊的尸体，当走到那头小羊的面前的时候，鞑子愣住了，那小羊的妈妈，始终呆在小羊的身旁，陪伴着它，舔舐着它，寸步不离，就好像它的孩子还活着。

鞑子看到这一切，不忍心再去收那小羊的尸体了，他太理解这种失去至亲的感觉，先是阿爸阿妈，然后是迎曦，他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

第二天，他们整理好了行装，继续前行，天开始冷了，今天怕是要下雪。羊群缓缓的移动着，鞑子他们不敢停，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最近的驿站，他们已经无法再面对狼群的袭击。可让鞑子和海力布都感到吃惊也都感到心酸的是，那只母羊，一直用嘴咬住小羊的尸体，就是不放，一路拖着它前行。努力的赶上队伍。他们两个都没想到，一只羊的母爱，会如此坚定。

好在，天刚黑的时候，他们到了驿站，在这里他们做了必要的武器上的补充，这也多少给他们未来的路，增添的些许的安全感。还有四个驿站。一大早，他们又要启程了，驿站的兵士问鞑子：”你们这里有只母羊挺奇怪的，你发现没？”

“嗯。”鞑子知道，他说的是那只拖着自己孩子的母羊。

“那把它也留下吧，它这么拖着那只死羊。能行吗？”

鞑子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赶上羊出发了，他知道，这兵士只是想多要一只羊。他不愿意把这可怜的母亲留下，留下它，它只有一条路——被宰杀了吃掉。

羊群继续向前，母羊继续拖着小羊，那样执拗。虽然天气渐渐冷了，但小羊的尸体还是在一点一点的腐烂，当他们到达最后一个驿站的时候，小羊，也差不多，只剩一张羊皮了，可是，母羊依然固执的拖着，只要一停下来，它还是去舔舐它，陪伴它，寸步不离。

“要把它留在这里？”海力布问鞑子。鞑子没说话。等到第二天，他们该踏上回去的路的时候，鞑子向驿站要了一只箩筐。背上那只母羊，还有那“羊皮”，踏上回程。海力布笑了，他也舍不得那羊。母羊并不重，十几天的奔波，它瘦了不少。一路上，两个人换着背它，跑一段路，就停下来，让这个可怜的家伙从箩筐里出来，松快一下，吃点草 ，喝点水。它的悲伤感染了海力布，它的执拗感染了鞑子。它成了海力布和鞑子的宠物。尤其是对鞑子而言，它成了一种精神寄托。他们给它起了名字，美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