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他们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把美妮带回了巴尔虎的营地。
当他们把美妮安顿在海力布家里的羊群中时,两个人的内心都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尤其是鞑子,他似乎找到了某种寄托,他觉得,美妮和自己很相似。或许,在这世上,只有美妮能够了解他的感受,只有美妮才能了解他的那种不舍。他那空荡荡的内心,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填补。于是他日日来看美妮,看它是否吃了草,喝了水,看他是否睡的安稳,看它的“宝宝”可还在它身边。整个冬天,美妮都把那张“羊皮”带在身边,无论它做什么,人们起先还对美妮的做法感到新奇,对鞑子对美妮的照顾议论纷纷,可后来,也就习惯了。
随着寒冬一点一点的消逝,人们把鞑子跟美妮的事情也都忘记了,就连海力布,也忙着安排春天来到,带着羊群游牧的事情,对鞑子和美妮这一堆患难朋友,不那么在意和关心了。只有鞑子和美妮一如既往。
春天终于来了,太阳开始变得越来越温暖,风里都带着温柔的气息。草原又开始渐渐变绿了,各种颜色的花朵,竞相开放,年轻人也放开歌喉,歌唱着春天,歌唱着爱情......但这些都与鞑子无关。他还是他,每天吃饭,睡觉,喂马,去看美妮。海力布也会每天带着羊群去吃草,鞑子也去,温暖的阳光,碧绿的草地,温柔的风,像一只温柔的手,抚摸着鞑子那支离破碎的心。羊群里,最特别的,当然还是美妮,鞑子看着它,温暖的阳光,照在它的身上,它的眼中,似乎都怀着无尽的温柔,也怀着无尽的悲伤。
突然,美妮放下了那张已经残缺不堪的羊皮,它已经没有多大了,只剩下小小的一块。鞑子以为,它是要吃草,但是不是,它转身离开了,混入了羊群,头都没有回一下。就好像所有的一切,从未发生过,鞑子以为,它会回来,但是没有。鞑子冲到羊群中寻找美妮,似乎想问问它,它怎么就这么放下了呢?但是,羊群里到处都是美妮,他已经分不清,哪一个是曾经的那个美妮,那个如此执着,几百里都不肯放下它的宝宝,即使它的宝宝只剩下一张残破不堪的羊皮的美妮。所有的羊似乎都一样,都那么温顺,眼睛都流露出惊讶,看着鞑子,仿佛此刻是鞑子打扰了它们的宁静。事实上,也确实是鞑子打扰了它们。
一切都发生的这么突然,它,就这么放下了,那么他呢?
鞑子看着那些看似一模一样的羊,笑了,人,不也是和羊一样么?我们总是把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只是关注着自己的痛苦和悲伤,渐渐的,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们自己,我们的痛苦也跟着世界一样大,大到无边无际,实际上,于千万人之中,我们也是极为普通的一个,普通到,身处于人群中,也无法被辨认得出。普通到,我们的悲伤,我们的快乐,其实,也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我们是那么的渺小,我们的痛苦,其实,也很渺小。
鞑子,拾起那块残破的羊皮,走到河边,埋葬了它,也埋葬了从前的自己。
当夜幕低垂的时候,鞑子又来到了河边,这次,他没有坐在河边发呆,而是,带了一盏河灯,是的,他来放河灯,轻轻的,他哼起了当年阿妈,阿姐放河灯的时候所唱的歌。
迎曦啊迎曦,我挚爱的人,请原谅我,我的身体不能同你一同死去,我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我的心也不能同你一同死去,因为除了你,还有阿姐,她也是我挚爱的亲人,但是,我的爱,永远留给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的爱,只属于你。
月亮渐渐升起了,那是,迎曦的笑脸吗?
第二天一早,鞑子去见巴尔虎,对他说,他不想再喂马了,他要做个战士,这多少让巴尔虎觉得有点突然。但是他什么也没有问。他知道无论什么原因,鞑子已经从一个男孩,变成一个男人了。他对站岗的士兵说:“去,叫乌达木过来一下。”不多时,士兵就把那个叫乌达木的人叫来了,鞑子认识他,乌达木是巴尔虎得力的战将之一,勇猛无比,而且,性格直爽,此刻正在操练新兵。
巴尔虎指了指鞑子对乌达木说:“乌达木,你认识他吗?”
“认识,汗王。他是鞑子,活死人一个。嗯......马喂得不错。”乌达木回答说。
“好,认识就好,省的我费口舌,以后,他就跟着你。”
“跟着我?跟着我干嘛?我有喂马的,不缺他。”
“谁说让他给你喂马了?”
“他还会别的?”乌达木夸张的问。
巴尔虎随手把吃了一半的苹果冲着乌达木扔过去,“你个没正形的。”谁知乌达木一把接住苹果,咬了一口,嘻嘻的笑着说:“这可是中原的果子,扔了可惜,谢汗王赏赐。”
“去你的,谁给你赏赐,以后鞑子跟着你,你好好教他功夫,教他打仗。”
“教他?”乌达木瞪着那双张飞眼,连口中的苹果也忘了嚼,他真的太惊讶了。汗王今天是怎么了?太不靠谱了!“王,你不是拿乌达木寻开心吧。”
“我像吗?”
“像!”
“像吗!”巴尔虎提高了声音。
“哦,不像!”乌达木不敢再造次。
“那就赶紧,少废话。”巴尔虎已经不耐烦了,这个乌达木,总这么屁。
无奈,乌达木只好带着鞑子来到军营,一路上不住的嘀咕;“我这是冲着哪路邪神了,领了这么个美差......"他回头看了看鞑子:”喂!鞑子!”
鞑子看着叫他的乌达木,平静的说:“我不叫鞑子,我叫海纳特 博古。”
乌达木看了看他,应了一声:“哦哦,海纳特 博古。我记住了。走吧!”但是,我们的这位可爱的乌达木,依然是满脑子问号。晚上,正好海力布来找鞑子,他知道了鞑子进军营的事情,来看看他。乌达木等他们两个说完话,找了个空叫住海力布,问:“哎!海力布。”
海力布见是乌达木,就住了脚,等他来问。
“那个.......你跟.......鞑子,哦不,你跟博古有点交情是吧。”
“嗯。我们是朋友。”
“啊,朋友是吧,那你对他的事该知道些吧。那个.....他怎么突然就,就,就.....”
“就活过来了?”
“对对对,活过来了,这个词儿用得好,那你说说,怎么回事?”
“因为一只母羊。”海力布说,说完,也不管愣在当地的乌达木,径自走了。
“因为一只......母羊?他喜欢......羊?”乌达木的张飞眼,瞪的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