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芙蓉花开 如珏归魏(1 / 1)
四月二十八。
下过两场春雨之后,春都这座以芙蓉闻名扬天下的魏国名城,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芙蓉花香。
微风拂过,间或飘落绒绒浅粉,将春都妆点的好似梦幻之城。
今日,也是大皇子回转春都之时。
春都的百姓们对于燕如珏这位大皇子有着特殊的崇拜之情。且不论燕如珏这个双系召唤师是何等犀利,单说他小小年纪只身闯荡徐国,直至如今,成为令狐枉麾下一员不可或缺的良将,这本身就是个传奇。
民间说书人更是把他刻意渲染成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致使魏国百姓对燕如珏有着与其他皇子不同的特殊感情。
天未大亮,城门初启。两位远道而来的矫健男子,轻装简行,趁早入了城。他们不是旁人,正是燕如珏、令狐枉。
清早的空气,带着些许甘甜,舒爽宜人。整个春都刚刚睡醒,早点摊儿上已经冒着袅袅烟气,笼屉一掀,热腾腾的菜肉包子颤巍巍的跃入眼帘。
燕如珏端坐马上,深吸口气,松松缰绳,由着马儿慢慢走,暌违已久,他想仔细看看这座生于斯长于斯,散发着芙蓉花香的城郭。
马蹄踢踏,耳边不时传出熟悉的叫卖声。燕如珏恍惚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在学宫求学的英俊少年。而这会儿,他正在去往学宫的路上。有时馋了,他会停下来,吃两个包子喝碗豆汁,享受一下平民百姓惬意的生活。
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令燕如珏不由得心思驰往。
错过了春都八个春天的燕如珏,一袭沉稳藏青,胸口用银线绣着栩栩如生的英伟麒麟,许是常年驻守在外,肤色晒成古铜,五官如同刀削斧劈,棱角分明。尤其是他那对鹰眼,深邃幽深。
燕如珏满头乌发用同色发带束在头顶,干净利落。自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英武锐气,更是令人纷纷侧目。
奈何春风不解常人意,吹散了开的正盛的芙蓉,丝丝点点,飘飘扬扬,洒在半空。绒绒浅粉不时撩动着燕如珏面颊,惹得他鹰眸微眯,露出难得的温柔笑容。
这熟悉的芙蓉花香,正是燕如珏日日牵念,夜夜挂怀,独属于春都的味道。
与他并辔而行的令狐枉,抚了把脸颊的络腮胡,中气十足,“如珏,春都当真如你所言,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啊,嚯哈哈哈!”
令狐枉身材魁梧,肩宽背厚,眼大如铃,黝黑脸膛上满是扎手的络腮胡,握住缰绳的手,好似笸箩那么大。
“大将军,春都可不止是芙蓉花出名,天香楼的醉鸡,才叫一绝!”
“哦?是吗?比得过皇宫的御厨?”
“御厨做菜匠气太重,不值一哂。”
听燕如珏把天香楼的醉鸡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令狐枉不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连日光顾着赶路,嘴巴都淡出鸟来。
燕如珏跟了令狐枉多年,哪能不知他心思,笑道,“大将军,中午咱们就去天香楼怎么样?”
令狐枉自然高兴,“好!好!一切都听你安排。”话锋一转,沉声又道,“也不知臭小子在学宫给没给我令狐家丢脸!”
令狐枉这么粗线条的人,从出门到现在,没有一天不提令狐野。嘴上总是说怕令狐野丢人,怕令狐野闯祸,可就连燕如珏都能看出他对令狐野的牵挂。
每逢令狐枉提及,都不经意触动燕如珏埋藏至深的,对父皇燕万年的思念。有时,他深感不能承欢膝下,实为不孝。
然而,身为双系召唤师的燕如珏,更加知道自己的能力应该用在最需要他的地方。
那就是,世间一切魔必经的出口——驱魔岭。
虽然,有关于魔的传说至今仍被为世人传颂,仅限于传说而已。
但是,燕如意的亲身经历告诉他,或许要不了多久,魔将会为祸世间,到那时必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尤其晋国近年开始加紧招兵买马,这让他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燕如珏的这个想法,曾经跟父皇燕万年粗略提及。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燕万年对他的想法并不认同。父子俩的分歧,从那时起愈演愈烈。
令狐枉见燕如珏若有所思,身为父亲的他又怎会不明白,喟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如珏,做父母的岂会真的生子女的气?别想太多,见着你父皇也别死犟,知道嘛?”
燕如珏身在徐国八年,这八年间,早就当令狐枉是他叔父一样敬重。
“是!如珏谨记!”
令狐枉含笑点头,眼中满是对燕如珏的激赏。
他们提前两日到达春都没去驿馆。在街上转了一阵,挑了间干净的客栈歇脚。
燕如珏二人在客栈小憩一阵,傍晌,一同出门,向着天香楼的方向行去。
眨眼一晃,八年就过去了。
他还记得在学宫时,逢着休沐就会想方设法找借口出宫,跟同门一起上天香楼打牙祭。那里的醉鸡,至今仍叫他回味无穷。
徐国地处苦寒,四季如冬,就算夏季,早晚也得穿棉袄。甫一到暖意融融,繁花似锦的春都,令狐枉也觉得新奇。
他俩漫无目的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吉庆街。
走在熟悉的街道,燕如珏倍觉唏嘘。燕如珏缓步而行,不知不觉间停在一家店门口,燕如珏抬眼一打,叹息,“想不到这间多宝阁还在!”
令狐枉听出他语气中饱含复杂的情绪,问道,“难道有何典故?”
“大将军有所不知,求学时,我曾在此买过两把古扇,送给父皇贺寿。”
闻言,令狐枉忍不住笑道,“究竟是什么扇子,能令一国之君瞧得上眼!”
燕如珏鹰眸低垂,沉声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并非古扇珍贵。而是扇子背后的故事令人深思。”
燕如珏如是说,更加勾起了令狐枉的好奇心下,侧头盯着燕如珏,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燕如珏傍着令狐枉迈步进到多宝阁,幽幽说道,“说起来,是前朝的事了。有那么两父子,父亲对儿子寄予厚望。奈何每逢大考,儿子每每落第。他深觉自己辜负父亲一片苦心,便立志定要夺取功名,光耀门楣。
儿子立志不高中不返乡。在春都苦读十年,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高中状元。
待他衣锦还乡时,父亲已化作一抔黄土。为了不让他心有所牵,父亲命人隐瞒死讯。临终之时,画了一幅五子登科图,寓意儿子终将得偿所愿,这也是他对儿子最后的期许。
儿子此时却是追悔莫及,肝肠寸断。子欲养而亲不在,世间事,往往就是如此莫之奈何。
后来,儿子画了幅彩衣娱亲,以慰亡父在天之灵。这两把扇子,在民间辗转流落,有幸叫我获得。”
听到此处,令狐枉亦是垂首不语。
隐在一隅,烹茶为乐的吴掌柜,静静听燕如珏讲完,这才起身,笑脸相迎,“公子,别来无恙?”
燕如珏一惊,转身一瞧,年逾五旬的吴掌柜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不禁纳罕,“掌柜认得我?”
吴掌柜拈须微笑,“怎会不认得呢?这多宝阁里各式奇巧珍稀的古玩不少,来的人大多求最贵,最稀有,鲜少有人像公子一样,懂得欣赏物件儿背后的情谊。”
燕如珏面上一红,拱手谢道,“您老谬赞!”
“想必公子远游方归吧!”
燕如意笑,“难不成掌柜的神机妙算?”
吴掌柜一摆手,“诶,公子说笑。只不过在下见公子面带倦色,却又激动万分,便妄自揣度。”说罢,吴掌柜将燕如珏引到桌前。
令狐枉坐下,忍不住赞道,“这紫檀桌是难得的上品!雕刻细致,木料上乘,未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尤其金贵的是,桌椅皆是出自一棵树的树根,颜色花纹,搭配的更是绝妙至极。
“客官真是识货!这是咱家二少爷淘换来的,出处嘛,在下还真是不知。”
令狐枉抬手摩挲几下,木料独有的温润触感又令他啧啧赞赏一番。
说话功夫,烹茶的水已然沸腾。
吴掌柜小心翼翼的从竹筒里取出平日舍不得喝的密云龙来招待燕如珏。茶一入水,香气四溢。
令狐枉也是爱茶之人,他浓眉舒展,咧嘴笑道,“好茶!好茶啊!”
见他连连称好,吴掌柜道,“这是咱家大少爷御前斗茶时用的密云龙,就连当今圣上喝了也是赞不绝口呐!”
燕如珏挑眉,“哦?御前斗茶?”
吴掌柜忍不住卖弄,“是呐!大少爷用这新茶,赢了慕家的青凤髓!这茶啊,还得着圣上赐名呢!”
令狐枉点头,“光闻茶香,就已醉人心脾!想不到你家两位少爷,都是能人!春都当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老掌柜舀出两盏茶来,双手奉上。他忍不住轻叹道,“哎,就因为都是人中龙凤,才遭人嫉恨!实不相瞒,我家三小姐也是位人物,她啊,现在在学宫求学,是召唤师呐!”
燕如珏眸光微动,“哦?难道是玉刀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