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难忍能忍 难行能行(1 / 1)
入夜,万籁俱寂。整个春都已然沉睡。唯独玉府仍旧灯火通明,嘈杂不休。
金奎请来辛无念的同时,也惊动了国师洗凡。
玉刀手伤未愈,她大哥玉文龙又被人打致重伤,这令洗凡颇感不安。他特意命小沙弥去学宫向渔隐讨些医治内伤的灵药,连夜送去玉府。
既惊动了洗凡,没用多久,皇宫里也得了消息。
福公公像上次一样,来如意宫送宵夜时,不经意提及,“殿下,老奴听闻玉刀玉姑娘的大哥在今日傍晚遇袭,据说,伤势不轻,就连国师都着人送了些药去!”
燕如意身侧的小荣子一个劲儿的朝福公公使眼色。四皇子从学宫回来就阴沉着脸。这会儿正朝他面前那堆金叶子撒气,手上不停,额角都冒出汗来。
福公公假装没看到小荣子挤眉弄眼,目光直接越过他,看向坐在书台前拼命擦金叶子的燕如意。
闻言,燕如意眼皮都没抬,面无表情的说道,“哦!国师送的都是好药,肯定死不了。福公公就无需操心了!”
一句话把福公公噎的险些没喘过气儿。他好意提醒,想叫四皇子多关心关心同门,反而成他的不是了!
然而,奴才就是奴才,再怎么也不能生主子的气。
小荣子向着福公公努努嘴儿,意思是叫他赶紧跪安,别招小主子烦心。
这回福公公不跟他拧着来,恭顺的退了出去。
待福公公关上殿门,燕如意这才把手里的金叶子一撇,指指酸疼的肩膀,“小荣子,捏捏!”
小荣子赶紧帮燕如意拿捏,他整日跟燕如意呆在一处,再怎么也能看出个眉高眼低来,趁着燕如意舒坦的眯起眼,小声试探道,“殿下,您说谁那么大胆敢打玉姑娘的大哥?怎么说,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
燕如意噗嗤一笑,“你这小子,谁是狗,谁是主人?”
见他笑,小荣子底气足了些,“奴才的意思是,玉姑娘好歹是召唤师,再说玉家又财大气粗的,怎么还有人找他们家的麻烦?”
燕如意又是一声嗤笑,“财大气粗?玉家有钱倒是不假。可他家没一个做官的,出来进去还得看别人眼色。况且,魏国向来轻商重农,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他家有钱就万事不怕了!”
小荣子讪笑,恭维道,“奴才整日闷在宫里,没见识。哪比得上殿下见多识广!”
“你这小子,就是嘴贫。”燕如意挥挥手,示意小荣子退到边上。他眼珠转了转,猛地想起御前斗茶时提出叫玉文龙出任茶司使一职,被父皇驳回的事来。那时,他想多给玉家些甜头,也好叫玉刀安心为国效力,岂止被老谋深算的聂康泰横插一脚,坏了他的好事。
燕如意俊眉轻挑,直觉告诉他,玉文龙受伤一事,绝不简单。
小荣子见他眉宇间隐隐有些担忧,小声提议道,“殿下,不如赏他些人参鹿茸之类补身子的药材?”
燕如意眉头一拧,睨了眼小荣子,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多事!”
燕如意可还记着玉刀说他属貔貅,只出不进这事儿,哪能这么快就消气?
不知头尾的小荣子跟福公公一样碰了个软钉子,肩膀一缩,再不敢提这茬了。
翌日,金鸡唱晓,天未大亮。
有辛无念施针,再加上渔隐的灵药,玉文龙内伤已无大碍,好生调养即可。
即便如此,他所受外伤也是不轻,纱布从头裹到脚。
玉刀简单问了问来龙去脉。
原来,昨日玉文龙到多宝阁巡铺。
因为向天帮新盘下的铺头要大兴土木,说是必定要弄到金碧辉煌,成为春都瞩目的妓馆。为达目地,他们不惜花下重金从各地网罗材料。昨日,也是他们运材料的车堵住吉庆街街口,玉文龙就叫金奎把马车停在两条街之外等他。
玉文龙巡完铺出来,寻思抄近路,没成想,被一群人堵在巷子里。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帮人的相貌,就被一顿暴打,等金奎发现他时,已经伤到不省人事。
玉刀凝眉静思,果然专干暗事的向天帮嫌疑最大。
玉文龙断断续续讲完,精神损耗也是不小,吃过药之后便沉沉睡去。
玉刀见天已大亮,寻思收拾收拾准备去学宫。
正在这个当口,金奎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他凑在玉刀耳际小声道,“三小姐,不好了,二少爷带着一帮护院要去向天帮替大少爷出气呐!”
真是胡闹!
玉刀阴沉着脸跟金奎来到大门口,就见十几个护院排成一字,各个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向天帮的人活撕了才解气。
玉文虎怀里捧着一摞木棒短刀之类的,正挨个发给护院。
玉刀上前,沉声道,“你又闹什么?”
玉文虎黑着脸,一反常态的对玉刀冷冷淡淡,“替大哥报仇!”
“嚓喨喨——”
玉刀一把将他怀里的兵刃打翻在地,转身冲着护院喝道,“你们当衙门是摆设?还是当律法是摆设?杀人要填命!”
“玉刀!你怂!我不怂!大哥被人打成那样,我不替他出这口气,我还是人嘛!这事儿,不用你管。闹出人命,我兜着!大不了跟向天帮争个鱼死网破,他们不叫咱家好过,我就叫他们也不好过!”
玉文虎压抑在心里的怨气把他的语调抬高了八度,越说,越是激动,到了最后,更是眼里都充满了血丝。
玉文虎跟玉文龙两兄弟虽说一个败家,一个治家,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有事,另一个都不会坐视不理。
玉刀相信,如果换做玉文虎躺在床上,玉文龙也会不顾一切的替他出头。
然而,这件事不是冲动就能解决的。况且,从最近向天帮的动向来看,像是有人在背后支持他们。
如果真是这样,就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玉刀森冷的目光在护院脸上挨个瞟过,看得他们不自觉的垂下头,“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们看着办!”
十几个护院一下泄了气,互相对视几眼,放下手里的家伙,默默散去。
玉文虎冲着护院们萎顿的背影,大吼,“你们一个个的没胆气!好!你们就跟着小刀一起认怂!大不了我一个人去!”他说着话,翻翻拣拣挑出把称手的短刀,一横刀把,气哼哼的迈步就往门外走。
玉刀瞅都没瞅他,负手而立,悠悠说道,“大少爷受伤,玉夫人哭的跟泪人一样。二少爷要去跟人家拼命,不知玉夫人还能不能活!”
果然不出她所料,玉文虎脚没迈出门口,身子一凛,僵在原地。
玉刀走上前来拍拍他肩头,“能忍,才是大丈夫!韩信能受胯下之辱!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玉文虎挑眉问道,“韩信是哪个?他钻谁裤裆?”
“……”不止脸色,玉刀整个人都蒙上一重阴云。她忘了在这儿压根没韩信这号人,说了也是白说。
玉文虎见玉刀面色不对,以为还在气自己对她大呼小叫,搓搓手,咬着下唇,凑到玉刀跟前,语气和缓下来,“小刀,二哥不是有意呼喝你。实在是向天帮欺人太甚,二哥压不住火儿啊!你看,他们生意上跟玉家对着干,咱开茶馆他开赌坊,咱卖字画,他们卖肉!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玉刀见他送上门来,右臂一伸,硬揽上玉文虎脖颈,用力一兜,脚下一拧,带着他转过身来,“燕如珏月末回春都!”
玉文虎被她勒的有些难受,双手抓着她手臂,又怕力气大了掐疼她,只得小心翼翼的转动脖子,想找个舒服点的角度,“小刀,这事儿谁不知道!”
“由我同他切磋召唤术!”
“真的?国师对你如此器重?”
“到时,我必得重提茶司使一事!”
“你的意思是?”
“大小是个官!”玉刀一把扯下玉文虎紧攥着的短刀,竖起来,仔细瞧着刀刃,“这段时间,韬光养晦!懂?”
玉文虎似懂非懂,顾左右而言他,“你喜欢刀啊?我那儿大把,回头送你!”
“你别惹事就行!”
玉文虎被玉刀勒的面色通红,透不过气来,“小刀,你箍的我脖子都快断了,能不能、撒开!”
闻言,玉刀胳膊又再加力,挑眉,“不能!”
“那、小刀,你能不能说说谁是韩信?钻谁裤裆?话说一半,让我相当费解啊!”
向天帮。
慕星朗满面急色,匆匆从外边走进来,刚进门口,就见慕向天一人独坐,小杯斟酒,慢慢细品。
慕星朗忍不住怨怪,“爹,不是说好了别去找玉家麻烦,一切等咱家生意上了轨道再说嘛!”
慕向天面露不解,“你说什么?爹什么时候去找玉家麻烦了?”
“爹,你不是不知道吧?昨晚玉家大少爷被人打的重伤,不是你派人干的?”
慕向天重重撂下酒杯,嘴一撇,“哼!你爹我是那种敢干不敢认的人?”顿了顿,又道,“你现在是年轻力壮,也不能总是流连烟花之地,色欲伤人呐!”语重心长的同时,又给酒杯里斟满了酒,拿起,吸溜一口倒进肚里。
慕星朗摇头,“爹,大清早饭都没吃就喝酒,伤身呐!”说着话,慕星朗夺下慕向天手里的酒杯,“爹,开妓馆的哪能不试工?我啊,这可是以大局为重。”
说罢,父子俩对视一眼,笑的异常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