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爱情不等同于偿还(1 / 1)
第十章——浓烈
Vol.01 爱情不等同于偿还
1.
高三的寒假过后,就是最后的半年了,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夏优奈不用多说,只要高考前一天别出车祸,考过一本线是问题不大的。而夏年,看外表吊儿郎当,但还是考进了T市最好的高中,老师讲的题虽然不会,可每次成绩出来都是比优奈高一两分的。至于常安,在成绩这方面是不太乐观的。
每次常安愁眉苦脸地找优奈讲题的时候,夏优奈都会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以后弦子养你,你操什么心?!”常安每次都是捂脸娇羞,可娇羞完了之后要问的题还是不会。
龙堇早就已经把夏年的光明前程规划好了,考一所好一点的大学,专攻经济,毕业后就直接跟着叶溪。可惜夏年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路线,夏优奈问他以后怎么打算的时候,他回答“不上大学去开个鱼店”差点没把优奈气死。
优奈当时拿着水果刀追着弦子满屋跑问他为什么,弦子也是不负责任地回了一句“因为常安喜欢吃鱼啊”,接着优奈就白他一眼笑骂道:“有对象了不起啊?!秀什么秀!?”弦子反驳道:“你不也有北尘瑄啊!”接着就轮到夏优奈捂脸娇羞了。
于是夏优奈大学四年的人物也安排好了,那就是说服弦子。
高三剩下几个月的时间,因为太忙,所以和北尘瑄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有白尚灿在他的身边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夏优奈这样想着,心里一直在为那个似有似无的“考同一所大学”的约定默默奋斗着。
优奈每天都在写日记,点滴的小事都会记录下来,希望可以讲给北尘瑄听,她可不希望北尘瑄错过她生命中的任何一个瞬间。
就这样到了高考的前一天。这一天是没有课的,优奈就像个原始人一样蜷缩在书桌前看书,然后便听到了门铃声。她喊弦子的名字让他去开门,可弦子的房间内没有动静,门铃还是响着。
夏优奈只能跑去开门,经过弦子的房间顺便踹了房门一脚,看了一眼房间里还没起床的弦子默默翻了个白眼。
本以为会是龙堇,可门打开后,站在自己面前的却是那个少年。
夏优奈愣在了原地,以为是幻觉,便紧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自己正在北尘瑄的怀抱里。她想哭,想笑,想要紧紧抱住这个很久没见的最心爱的人,可还是一动不动。
他好像长高了,又瘦了,有了明显的黑眼圈,脸色不太好。穿了一件白色上衣和九分裤,身上依旧是淡淡的味道。
是他,没错了。
被往年高考题冲昏了头脑的少女这才渐渐回过神来,轻声笑着,却只说了一句:“小子你在作死吗?”
2.
毕业典礼总是最无聊的,白尚灿就发了一秒钟的呆,班里的人流就挤到了自己的前面,她和北尘瑄的中间又多了一个男生,北尘瑄回头对尚灿笑了笑,尚灿说:“没关系,坐下吧。”北尘瑄点了点头,便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上坐下了。
白尚灿把自己手中的本子抚平,开始画漫画。毕业典礼,才不想听。
校长讲了一会,白尚灿就开始打呵欠,刚开始是用手肘撑着头睡的,,后来头一歪,刚好就枕在了旁边男生的肩膀上。那男生吃了一惊,脸一红,也不敢再动一下。
北尘瑄往白尚灿的位置瞥了一眼,望到旁边的情况便皱了皱眉。“我说……咱们能不能换下位。”北尘瑄的语气配合着故意压低的语调让人听起来有一种不可抗拒的感觉,于是旁边的男生讪讪地说了一声好。
北尘瑄就和他尽量小动作地换了座位。北尘瑄一直在小心地拖着白尚灿的头,让她枕到了自己的肩上。
白尚灿被旁边两个人的换位给闹腾醒了,刚刚睁开眼睛,就发觉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人是北尘瑄。白尚灿轻笑了一声,便开口了:“北尘瑄,我——”
刚好校长讲完话,响起了掌声,“喜欢你”这三个字被淹没得一干二净。
掌声响完后,北尘瑄低头问:“你说什么?”
尚灿这时把头抬了起来,她轻轻摇了摇头:“没啊,没什么。”
“去找夏优奈吗?”毕业典礼结束后,尚灿问道。北尘瑄摇了摇头:“不了。今天下午有事,打算明天再去。”
已经走到了校门口,北尘瑄问她:“要不要送你回去。”尚灿摇了摇头,就和北尘瑄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少女又折回身来,望到少年已经走远。
夏优奈,抱歉了,我又陷进去了。
少女微微握紧拳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北尘瑄,你就像是一片沼泽,你越是温柔地向我张开双手,我越会更深的陷进去,到了自己也无法相信的地步。
但如果这沼泽,是只属于我的温柔的话,我也甘愿。
即使这温柔,是与你给夏优奈的温柔相比之下的万分之一,我也甘愿。
3.
夏年从楼下买完东西回来,最先去的是优奈的房间。“下面有人找你,就是那个叫白……什么的。”躺在卧室里看新番的优奈应了一声,就赶紧穿鞋出了门。
白尚灿就站在楼下,楼前有个台阶,她站在台阶下,微微抬头望着。阳光照射合欢树的空隙,圈圈点点的光亮洒在她的身上,她微微笑着,对刚刚出来的少女挥了挥自己的左手,左手上,戴着那个镶满水钻的手链。
即使过了很多年,那手链却还是亮得刺眼。
优奈也笑了,走下了台阶,轻轻唤着:“尚灿。”
白尚灿走上前,拉住了优奈的手,把她带到了树荫下。“想你了,想来看看,顺便——还有件事。”优奈依然微笑着,示意她讲。
“那个……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件事我憋了三年。”白尚灿皱了皱眉,优奈发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说吧。”白尚灿担心地看了优奈一眼,静静地。几秒后,她说——
“夏安的死,和北尘瑄的父亲有关。”
这件事情我憋了好久。”
夏安当时喝了很多酒,出事后北尘瑄的爸爸也受了很重的伤,但不能构成犯罪。”
起风了,头顶合欢树的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夏优奈的表情还是微笑着的,但是已经僵在了脸上。”她开口问道:“北尘瑄知道吗。”
“知道啊,他当然知道。
他爸爸费了很大的功夫。
当天他约你出去就是为了不想让你知道,没想到你还是去了现场。”
夏优奈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无力地歪了一下脑袋,依然笑:“他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
白尚灿的表情冰冷得很,还是握着优奈冰凉发白的手:“他不愿意让你知道——或许这一切,都是他替自己父亲做的事情而对你的忏悔,一切都是赔偿。”
夏优奈的手心凉凉的冒出冷汗来,仍然装傻着问她:“什么一切?”
“一切的一切,对你的好。”
一切的一切,对你的好。
——那么,都是假的对吗。
夏优奈和白尚灿告了别,却还是静静的呆在原地。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一切都是假的?从最最开始,他就知道几月几日会发生什么,一切对自己的好,都是虚设?
白尚灿走时提醒了一句:“明天他会来找你,跟他说清楚吧。”夏优奈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便回了家。
第二天,果然收到了北尘瑄的短信。
刚出居民楼的大门,她就看见站在合欢树下的少年,他对优奈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帅气又明媚。
心里忽得热了起来,夏优奈站在原地定了定神,终于下定了决心向他走去。
北尘瑄望着刚刚走出来的少女便笑了起来,走上前去想拉她的手,却被优奈一个闪身给躲开了。少年还是笑着,但笑容里却有一丝不知所措。当他再把手伸出去时,优奈又躲开了,少年开始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便有些小心地看着优奈的表情。
看到夏优奈的表情后他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见过夏优奈的这种表情,于是苦笑着问道:“怎么了?”
夏优奈的语气有些冰冷,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来:“我都知道了。”
北尘瑄听到这句话后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继续问道:“什么?”
夏优奈突然感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好假,无论何时,无论自己怎样,他都会对自己微笑,让自己一次次的相信他。无论在A市也好,在T市也好,总能随时出现在自己的身旁。温暖的手掌,宽厚的肩膀,晴朗的微笑。
一切的一切都是虚设吗?
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赎罪吗?
“夏安的事,我知道了。”夏优奈的声音很小很小,她怕太大声自己的眼泪会掉下来。她才不想在他的面前哭,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北尘瑄听到夏安两个字顿时怔了怔,脸上的笑容瞬间就烟消云散。“白尚灿告诉你的吗?”
“这重要吗。”
少女冷冷地望着他,面前的人好像一下子就没了生气,只是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夏优奈望着他的样子,生怕自己的心又软了下来,便又加重了语气。“你都知道。”
面前的人点了点头。
夏优奈歪了一下脑袋,尽量憋着自己的泪水,但还是有几滴流了下来,声音已经哽咽:“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天…”
当天。
北尘瑄打电话约自己出去,原来是他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夏优奈轻笑一声,算是自嘲。“原来白尚灿说的都是真的啊。”自己明明一点也不想相信,但现在已经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夏优奈不再看他,把头转向了别处:“白尚灿她…为什么都知道。”
北尘瑄看到这样的夏优奈心里顿时绞痛了起来,立即上前去想要抱住优奈,少女没有躲开,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北尘瑄又用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试图跟她说话。
“优奈……你听我说…”
夏优奈只是看着他,眼神异常的空洞。
“别碰我。”优奈的眼神还是锁定着他,用手把少年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拨到了一边,口中一直喃喃道:“别碰我,别碰我——”
“优奈,我爱你。”
“你爱白尚灿。”
“我爱你…”
“你爱白尚灿。”
“我爱你……”北尘瑄似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只想让优奈听到这句话。
“你走吧。”夏优奈没有其余的动作,只是转身进了楼道。进入楼道的最后一刻她转身,说:“大学要去加拿大了,以后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
留下来吗?
——说啊,说一句挽留的话。
“……”
——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北尘瑄站在原地,望着少女消失的位置呆呆地发怔。曾在书上看到过描写的心痛的感觉,可自己一直都不以为然,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现在,他信了。
心痛是那种真真切切地撕心裂肺的疼痛。北尘瑄自嘲的笑了笑,一笑却牵动了眼旁边肌肉,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他慢慢地蹲下来,可痛感更强烈了,使他有些招架不住。就好像一切拥有的东西凭空消失。
夏优奈她,一点也没有动摇。
北尘瑄在夏优奈的楼下不知道站了多久,突然一张纸条票飘到了自己的脚下,是楼上扔下来的,北尘瑄捡起它,静静地展开,上面是优奈清秀的字迹。北尘瑄的心立即变得空空如也。
“爱情不等同于偿还。”
4.
踉跄地跑上了楼,闯进了自己的房间,泪水终于无休止地落了下来。
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哭过,无论是夏安的死,还是和季青森分手,都没有这么大力地哭过,好像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悲伤释放出来。把自己的头严严实实地蒙在被子里,声音就从喉咙中不自觉地发出,声带不住地震动,夏优奈哭得筋疲力尽。
十六岁,他们初遇。他把自己的储物柜交换给她时微妙的肢体接触令她心跳加快。从头他的臂弯向上望见他的脸,眼神晴朗如明星。
十七岁,她逃出了A市,没有告别,没有说出那句封存已久的告白。他是她回忆里仅存的温暖,如萤火一样微小的光亮,伴着她度过了古城里最艰难的时光。
十八岁,他们在人群中相遇。他可以乘最早的那班车,只为见一眼想念的脸。他说“私奔吧,和我一起”,之后两人就跑过了整座城市。
十九岁,不知道因为谁,因为谁的一句话,不知道究竟是谁说出了第一次分手,不知道两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陌生。他们的爱情无疾而终。
夏优奈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没有办法止住眼泪。不知道这眼泪会不会变成云朵,在那片记忆之城的天空中,下一场酐畅淋漓的雨。
我只但愿,余生不再有梦,只沉睡在有你的往事里。
但愿北尘瑄已经走了,夏优奈艰难地爬起来,趴在书桌上拿起一张干净的纸写下了一句话。
爱情不等同于偿还。
5.
“真的要走吗?”电话那头的少女说道,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夏优奈有些无神地呆呆地点了点头,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正在打电话而对方根本就看不见,于是连忙又说了一句“是的”。
听着对方好久没有说话,夏优奈也不知道接下来跟说点什么才好,于是一直都拿着手机没有挂断。
电话那头最终终于沙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等开学?”
“咳……等开学?正好离开学还有一段的时间,我想旅游嘛,早就打算去那里玩一圈的了。”夏优奈微微笑着,随便编上了一个理由就糊弄了过去。直到对方说了一句“我会去送你”夏优奈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既然还想再见他们一面,为什么不自己主动说出来呢。夏优奈望着刚刚挂断的手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夏优奈啊,从什么时候起的,原来你也变得那么虚伪了。
白尚灿在听到电话后便站在原地呆了一会,脑子还没有判断出什么来身体就做出了反应,鼻子已经开始发酸,接着眼泪竟然也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白尚灿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夏优奈她竟然会果断地选择离开,虽说这样的话自己的机会会大一点,但不甘心结局会是这样的。
——像是施舍。
——像是怜悯。
尚灿拿起了手边的开水灌了下去,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被烫得发麻。
再一次见到北尘瑄,便是在机场了,他和白尚灿一起。两人穿的衣服碰巧颜色很搭,猛一看就像是情侣装。夏优奈又多看了他们两眼,心中一紧,只觉得很般配。优奈淡淡地笑着,和白尚灿拥抱了一下,便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远了,期间一眼也没有向北尘瑄的方向望去。
北尘瑄一直站在原地发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尚灿看到北尘瑄不走,自己也就呆在原地。心情开始有些不明朗了,无意间又注意到了北尘瑄紧握着的右拳,突然想起了高考前自己陪他挑的礼物,于是便问道:“戒指为什么不送给她?”
戒指是琥珀的,颜色黄而发棕,像蜂蜜。中央有一只小虫,姿势与一般的小虫很不一样,所以北尘瑄才选中了它。其他小虫的姿势像是猝不及防,而它,却是镇定自若。这只小虫,溺死在这样一滴松油中,一定是很幸福的吧?
或许是命运,那滴松油刚好就滴落在它的身上,被温柔地封印住了,就这么过了数百年。被这样一枚精致温柔的松油中封存,或许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美好事情。
少年似有似无地望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人,只是低沉地说了一句“走”便自顾自地转过身去向前走着。
白尚灿看到他有离开的意思便快步追了上来,一边走着一边对北尘瑄笑道:“嘿,今天要不要去……”
北尘瑄则是大步向前走着,头也没回地低吼了一句“别烦我”,少女发觉少年走得更快了,便小跑着追了上去,继续说道:“等等,太快了!”
北尘瑄的脚步这时竟又一下子就停住了,回过身,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还有些茫然的白尚灿。“是你告诉她的吧。”北尘瑄微微歪着头,语气中带有不可抗拒的意思。
白尚灿被少年冰冰冷冷的声音震住了,被钉在了原地,望着他眼中布满的血丝,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告诉她?!”北尘瑄正努力地压低自己的声音,却已经带了些哭腔。他抓着少女的肩膀拼命的摇着,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白尚灿的肩膀被他抓得生疼,可她说不出话来,也不能说。只是望着他的样子,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她望着少年空洞无助的眼神,心彻底的死掉了。
这样的北尘瑄——她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