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上班前买了十几箱水果回公司分,总算堵上了悠悠众口。
美人一如既往的在办公室兢兢业业工作,我在不在好像没有太大关系。没心没肺的也小小的失落了,美人还是这么有个性。
邻居小陈敲了敲隔板吸引我的注意,我好奇地问她:“怎么了?”
“晏维,你这车祸出得也太惨烈,撞得差点不认识你了。”
“过奖。”没想到老板编理由的本事这么差,竟然说我出车祸,谁见过出车祸出了半个月才住院,顺水推舟接下小陈的话。
“我以为你要毁容了,还寻思着出多少钱资助你整容,不过太好了,你没事,这笔钱就省了。告诉你个秘密,你一个月不在,有个打扮妖艳的女人天天来找美人吃饭,你的地位要不保啊。”
“这……”,他和谁在一起又怎么了,反正他不会属于我。
小陈拍着胸脯说:“晏维,我们都看好你,别让我们失望。”
我唯唯诺诺答应了,小陈翩然而去。
如小陈所言,离中午下班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有个身穿大红紧身裙的女人扭着水蛇腰迈进了美人的门。美人笑脸相迎,女人娇弱如花,身姿曼妙,随时欲投怀送抱的模样,和美人边走边说。在我这旁人看来,天造地设的一双壁人。
气定神闲地目送徐总监和女人,小陈急得一个劲打手势,我依旧波澜不惊的淡定。
女人路过我的位置的时候,突然停下优雅的猫步,拉着美人的衣角故作惊讶的说:“这是谁呀?”
我一点都不希望她们停下来注意我,我刚出院,病殃殃的,脸上的结痂还没脱落,丑态毕露。
我抢在美人开口前说:“百阳的员工,女士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女人娇滴滴地笑了几声说:“哎哟,看看,这小脸上的疤,是不是被猫抓的呀,我可以给你介绍全城最好的兽医,免费给你打狂犬疫苗。”
你家的猫爪子长柱子那么大啊,没看见我的伤口粗得跟蚯蚓一样吗?我不痛快地在心里说,本着上门是客,顾客是上帝的员工准则,我客气地说:“谢谢您,但是不好意思,我的伤口是因为出车祸,不必大费周章打狂犬疫苗。和您说明一下,我家附近的猫没有这个大个头,也许您家的有,改天务必带来看看,我会小心防范。”
女人无暇的妆容有些许破裂,她假装察觉不到我的敌意,继续说:“真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想给你引荐韩国知名整容医院,可以打八折哦。”女人说话钻石的时候,有意无意拨弄脖子上颗粒饱满圆润的珍珠项链,偶尔手指掩盖住镶嵌了花生米大小的钻石的银戒指。
无名火蹭蹭蹭烧得我想掐死这个女人,凡事三思而后行,冷静。“小陈,这位女士说要给你介绍整容医院,知名的整容医院,技术服务都是一流。”
小陈听见我咬牙切齿的吐出最后一句话,连连摆手说:“晏维,不用了不用了。”
女人不识相地继续嗲声嗲气地说:“不用跟我客气,两个人才有伴嘛,你说是不是徐岩。”
美人不出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女士,请问您贵姓?”
“我姓王。”
我面无表情地说:“王女士,您的肩带露出来了。”
女人故作惊讶地说:“哎呀,讨厌,都被看光了呢。”伸手整理衣服的时候撩拨内衣的花边展示出来,性感的黑色蕾丝花边,然后才慢慢地把红裙拉好。
我不屑地冷笑一声,一把拿过桌上的陶瓷杯当着女人的面摔得粉碎,女人吓得尖叫一声,我接着又摔了一个,火冒三丈地吼到:“给我滚,要是以后再让我看见你,我他妈的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当沙包挨打了半个月,生生打成残疾,又住了半个月的医院,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这个女人胆子不小,老虎头上拔毛,死活要来招惹我,这不是找死吗!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掐死了她。半个月的教训,我可不是只落了一身伤而已,杀人的手段谁不会,没机会实践罢了。
女人脸色惨白,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高跟鞋都跑掉了,一瘸一拐地走出我的视线范围。意料之外,这个女人居然没有说任何威胁性的话,有钱人不是都这样才对吗?美人捡起那只高跟鞋,不紧不慢地跟上那个女人。
小陈畏畏缩缩地凑上来说:“晏,晏维,你气、气消了吗?”
我纳闷地看着这个忽然从天不怕地不怕变得胆小如鼠的女人说:“干吗那么怕我?”
“你刚才好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简直就是要吃人的修罗,我担心那个女人死定了,都准备拨打110、120了。晏维,你是不是混黑道去了,怎么眼神和杀人犯一样散发着血腥的杀气,好可怕,我差点被你吓死了。”
“没那么夸张吧。”
“你是没看见你自己的样子才会这么说,不信你问他们”,围观的几个脑袋点了点。
怎么会这样,难道刚才我真的动了杀念?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仿佛看见我和美人之间的银河似的鸿沟越来越宽广。我这火气来得有点名不正言不顺,那个女人也就是说了一两句不中听的话,我竟然想掐死她!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了,还是因为嫉妒,嫉妒她软骨头一样歪在美人身上。
“现在没事,你变回正常的样子了。晏维,你恐吓那个女人的样子好帅,你是不知道,她天天到我们公司扮有钱人炫富,还经常给我们下马威。公司的每个人都被她嘲笑,我们恨得牙痒痒又不敢动手,别提有多憋屈了。幸好你回来了,这下她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地狱式的日子结束了”,小陈感动得泪流满面。
老板陡然从天而降说:“谁说结束了,现在才刚刚开始,谁打烂的,照价赔偿。”
同事的手齐刷刷指向我,这群吃里扒外的墙头草!
“老板,这是我自己买的杯子。”
“我没说杯子,我说的是地板,修复这条裂缝需要500块钱。”
“什么!这条裂缝500,你怎么不去抢银行!”这条不用放大镜仔细看压根找不到的裂缝值500,还有没有天理了?
“钱从这个月的工资扣”,老板说完无视我的抗议,回头视察,小陈几个立刻奔回位置工作,十佳好员工式的兢兢业业让老板颇为满意。
“美人,我不是故意吓唬那个女人,请你相信我”,此刻我正站在公司走廊拉着美人赔礼道歉,美人沉默如昨。
“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美人不理会,内心的愧疚如长江之水一发而不可收拾,泛滥成灾,像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诚挚面对现实,勇敢道歉。
“为什么那么生气?”美人牛马不相及的吐出一个问题。
“我……你看不到那个女人有多嚣张吗,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捏紧了拳头,怒火重燃。
“她是我以前的上司,快要结婚了,来找我做婚礼策划。她是公司重要的客户……”
“那又怎么样?”
“我……”
我再一次没礼貌地截断他的话,“那又怎么样,公司重要的顾客就可以趾高气昂地侮辱我的同事了吗?以前的上司就可以大摇大摆把百阳当自己家指手画脚吗?你告诉我,重要顾客又怎么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
美人张了张口,没有吐露一个字。
“那位尊贵的女士的婚礼策划做了一个月,做完了吗?你陪她规划了一个月,婚礼效果一定很好,她什么时候结婚,我带上全公司同事的祝福去看看这场倾注了徐总监心血的奢华婚礼,借鉴经验,以后给其他客户做一定得心应手,也不枉费徐总监的一番心意。”
美人皱起眉头,说:“晏维,你怎么了,生什么气?”
“你问我生什么气,天知道我生什么气,非要跟别人过不去”,过了几秒钟,情绪急转直下,我露出自己都感受得到的惨淡笑容,凄凉地说:“美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那个女人对你念念不忘,快要步入婚姻的坟墓还想方设法接近你得到你。你明知道她还对你有意思,你不避不拒,和她同进同出亲密无间,任她胡作非为,这就是你给我的最终答案吗?那好,我成全你,我晏维发誓,从今以后……”
美人忽然伸手捂住我的嘴巴,堵住我即将脱口而出的毒咒,“够了,晏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今晚我去你家,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去我家?我脑子短路了,没有看见美人脸上一闪即逝的异样神色,陌生而突兀。
还没到下班时间,我借机跑出公司回家收拾,美人说要来我家,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之间产生这种出人意料的念头,但是我不希望他看见我狭窄简陋的房子乱的不成样子。
一口气跑回家,转了一圈才发现,我的小房子没什么可收拾的,再折腾也比不上美人装修明亮整洁的公寓。
即使知道做的是无用功,我还是想尽办法让屋里看起来像样点。扔掉枯萎的玫瑰,打开窗户通风透气,拖地擦桌,等我停下来,房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干净。打扫完了之后,争分夺秒地洗菜做饭,既然来了,招待他吃一顿家常菜才合乎待客之道。
锅上的排骨文火慢慢熬了,我手肘撑着下巴出神,美人来我家干什么呢?按理说他不知道我家在哪,说上门拜访是不是哄我的假话。那样的话,这一桌子的鸡鸭鱼肉不是很自作多情了?我猜测美人那番话的真实性,自己吓得自己一身冷汗,这可不是随便可以开玩笑的事。
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三下敲门声唤回我的魂。着急忙谎地跑去开门,美人不动声色的站在门口。我乱了阵脚,僵硬地掰了一句问候:“美人,你来了,请进请进。”边说边让过身子让他进门。
美人没反应,视线一直定定的停留在房子里某个方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瞪大了眼珠子。天,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狭小的厅室内,进门就能看见的那面墙安放的橱柜书架上,密密麻麻的摆满了美人的照片,大小不一,照片中的人形态各异,他们有同一个名字,叫做徐岩,爱称美人。我和美人看见那些偷窥罪证的同时愣在原地,我率先反应过来,趁美人呆若木鸡的间隔,口中说到:“不好意思,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东西没收好,稍等片刻,很快就好”,一把将他推出门,“嘭”的摔上门。
我背着美人收集了很多他的照片,还买了相框摆在家里,平时我在家看习惯了,自然而然的把相框当家里寻常的一部分,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万万没想到照片的主人竟然会出现在我家,我对这些照片习以为常忘记了美人不知道这件事,一时大意没有及时收起照片。
美人视力好得令人发指,刚才竟然被他发现了这些东西的存在,距离这么近,他一定看得一清二楚。暗地里收集别人的照片还被抓个正着,我羞得恨不得跳窗而逃,迫于美人还在门口等候,面红耳赤的搜出一只纸箱,将橱柜书架上的摆放的照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部掠进纸箱,塞进角落盖上杂物掩饰好,整整仪容,确定没有太糟糕,犹犹豫豫地打开门,“那个,请进。”脸热得耳朵都红了,不自在地迎接美人进屋。
美人似笑非笑地走进我的蜗居,四处打量后说:“刚才那些是什么?”
我尴尬地敷衍说:“艺术,艺术。”
“你的审美观与众不同”,美人这么一说,我更加感到羞愧难当,鉴于形式,不敢轻举妄动,怕暴露更多鲜为人知的秘密。
引他到沙发坐下,飞快的给他倒了一杯茶,结结巴巴地说:“请,请喝,喝茶。”
美人小小的啜饮一口,放在茶几上,炉灶上的排骨汤发出阵阵香味,我记起熬了一半的排骨汤,急忙说:“美人,再等几分钟就可以吃晚饭了。”然后转身进厨房料理开始散发香味的排骨。
美人瞥了眼桌上倒扣碗碟保温的四菜一汤,淡淡地说:“嗯。”
这是我生平吃过的最漫长的一顿饭,怎么坐都难受,局促不安,食不知味。美人在我对面,斯条慢理的享用他的晚餐,从容不迫,没有任何客人应有的拘束,反客为主,显得我格格不入。
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中途还热了一次排骨汤,美人细嚼慢咽,十分享受这顿平平常常的家宴。作为主人,我的客人喜欢我的饭菜我自然很高兴,问题是,吃得我都明显看得见他的肚子怪异的隆起,这是否有些过火。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往菜里投罂粟调味,原因当然不是我有良知,主要是我太穷买不起。三番五次劝他吃不下就别勉强,美人不在乎我怎么看待他的行为,自顾自不停地吃。
结束了晚餐,预备的甜点果盘摆在茶几上,无人问津。我清了清嗓子,撇开刚才的尴尬,说:“美人,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美人好奇的望着我,目光在反问我,我忘记了什么事?
话卡在嗓子里,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明明是你说要给我一个解释我才张罗了一桌子菜等你上门,可是现在你却忘得一干二净。收起原封不动的果盘,说:“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回家?现在才八点钟。”美人不以为然地在沙发上躺平了,“我走不动了。”
美人耍无赖的招数杀伤力达到八级以上,我光荣地阵亡了,我闭上嘴,忽略所有的不愉快,奉上一直没舍得喝的自酿桂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