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端(1 / 1)
谢臻位登九五后的第一个谕旨,是给好兄弟公子白的。
除了将帝都第一公子封为御弟,谢臻为了他的姻缘亦是大费苦心,御笔一挥,将其意中人兼前朝帝姬赐婚配成天作之合。且不说下落未明的帝姬会是什么反应,立场矛盾的公子白,也没有机会和力气去拒绝挽回。
据说蓬莱阁的人来接走舒禾的时候,公子白几乎只有进的气了。毕竟是新阁主特意交待的事情,容湛亲自走了一趟,没想到来的时候竟看到那样一个丧尽天良的场景,直叹那厮真是一副黑心肠,比起夜少主以前发病疯癫的时候差不了。
任谁见了那年轻人骑在半条命都进了棺材一半的老人身上,掐着人家脖子发狠得跟鬼迷心窍一样只想弄死对方到渣渣都不剩,也是会吓得抖两抖吧?
那小年轻的一张好脸几乎都扭曲得不忍直视。
容湛这样想着,毫无怜香惜玉的自觉,一个手刀将马车里突然醒过来的阴沉家伙再次敲晕。
反正新阁主的意思是要把人弄回蓬莱阁去,过程什么的不需要关注太多。容湛自认为这是个省心又省力的好办法。毕竟谢臻为了蔫儿耷几离死透不远的公子白可是暴怒无比,要是抓住这叶家小兄弟,五马分尸都是轻的。
一路就这样不提人道精神地回了阁里。
容湛左思右想,把舒禾丢到了后院。
后院那个地方是夜少主惯常用来养些‘花花草草’的,这些花花草草在容湛的眼里除了长得漂亮外,最拿手的本事应该是聒噪。
“这谁呀?”
“新进来的呀?”
“哟,容管事这是上哪儿一趟弄回个小可怜啊?”
“阁主回来没?”
美人们纷纷拿手揉捏了一番不省人事的新人,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容湛被嚷得发晕,重重咳了一声才让人安静下来。
“这位是叶公子,阁主特意交代要照顾好的人,不过他脾气相当坏心肠过于灵活,各位可要好生注意。”
“要是阁主回来后能见着他安分一点,应该会很高兴。”
有心要磨一磨帝姬这个阴沉的门生,容湛意味深长地给后院做了叮嘱,在一众人没来得及追问薛少主去向之前闪身又溜了个干净。
等他忙忙碌碌又过了十来天想起被自己丢在红粉骷髅堆里的人赶过来探一探时,简直被亮瞎了一双老眼。
少主人热衷收拢天下美人美物,这里的男子不仅人长得看花人眼,另还有稀奇古怪的本事。
往常少主重阳来了阁里,必定会胡天胡地的和这通人闹上一夜。又是喝酒,又是跳舞又是比剑……
男子们衣衫凌乱,有的会跳那扭脖子舞,有的就吹什么葫芦丝,更神奇的是来自西域的魔术。
树叶变成毛虫,毛虫在掌心瞬间变成蝴蝶,荧光闪闪美轮美奂地飞走,园中落叶的树木奇迹般的繁花缀枝,牡丹,寒梅,玉兰……应有尽有,错乱了时节让人啧啧称奇又眼花缭乱。有人的笛声能够招来无数的鸟雀,当然,应少主有时的任性要求,连踪迹稀少的蛇物也被吸引出来过。
每年的花样都大大不同。唯一相似的是,夜少主总会放荡不羁地坐在一堆人中,不拒绝任何人斟上来的酒,笑着与同看的人取乐寻醉。
那大概是蓬莱阁的夜少主心思最为简单的时刻,也许也是唯一能称得上有点高兴的时刻。因此容湛从来舍不得去打扰。
直到偏执的少主再也不需要这些人费尽心思的讨好和宠爱。
而此刻,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从帝都送回来的叶氏遗孤,虚伪的笑意摆在脸上,坐在喋喋不休吵闹不堪的人群里,连眉头都不曾因聒噪皱上一分。被这样一群人缠得无法脱身,还能抑制住焦躁在这小小方地里活络开,不得不说,容湛心里的避忌又深了几分。
舒禾看起来和夜少主的美人们相处得极为愉快。有的人甚至为他表演了当年夜少主欣赏的魔术,舒禾则不慌不忙地打量着试图找到这些美得不现实的东西的破绽。
等到午饭过后,一群人围着又看他作画写字,同样还是一分都安静不下来。
突然有人指着舒禾的坐姿大叫,“惊鸿,原来你是新阁主的弟子呀!”
其他人转脸一脸奇怪,就连舒禾都停了笔,“怎么这样说?”他问。
那男子磨了磨脚尖,不好意思道,“我偷看过那位大人好几回。”
一群人突然暴动,齐齐攻击起了这位偷独食的人,直到舒禾说了句“我不是她的弟子”,众人才消停。
那人揉了揉被踹得生疼的腰,“可是你握笔的姿势和坐姿完全就和那位大人一模一样!不是弟子又怎么模仿得这么像!”
舒禾僵住。
后院的人不止一次揣测过他和帝姬的关系,甚至还打起了赌看谁能最先猜到。这原本没有什么,可是今天这句‘模仿’却触及了舒禾心底的敏感。
容湛这时候才慢吞吞走进来,拨开挤得密不透风的人墙,站到舒禾身后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字画,突然就哎了一声。
容管事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年轻公子的肩膀。
“年轻人有向往是好事,但眼光还是要放开点,过于迷恋了,不仅累人还累己。这世上有些人你再怎么模仿也是追不上比不上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讲究中意,有时候连善恶都无心计较……”
“太过计较,反倒事与愿违。”
譬如惊雷在心。
十多年来,他正是因为计较才一步步与最初的想法南辕北辙至此。
因为迷恋,所以谦卑的仰望,虔诚地讨好,费尽心思地拱奉这样的情感,内心深处却不忘计较得失,所以因为对方的退避和排拒,愤怒到不惜化生卑劣的家伙报复。
他计较每一份的付出能在帝姬的身上得到多少回报,从来没有类于无私的高尚情操。尽管直到这一刻他也不会承认自己这样的自私是一种错误,但从来不加控制任性地结果,已经远远超出与累人累己的境地。
她远远将自己疏离,明明答应要带自己远离中原,最终却也只是把事情简单交给了别人。
他不是迟钝的人,帝姬身上传达过来的情绪除了困扰,没有更多的其他。
也许,在某些地方,他该学着收敛一点,变得更聪明一点。
------题外话------
出了一趟门,预计是两天就回的,结果拖延了几天,等回家就得赶春运回单位,因此又耽搁了。哎,坏消息是,假期又结束了,得开始上班了。这个文要不了多少字就会结尾,一开始预计的就不是长篇。
这篇结尾之后,凰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再写,甚至彻底地空置了这个地盘。
但也许,某一天,我会再回来。生活总是充满变端,谁又说得准呢。感谢还在的朋友,陪我度过这么久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