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颜(1 / 1)
舒禾并不怕暴露。
准确来讲,这位心机深厚手段匪浅的年轻公子,人生二十多年来从未如此疯狂过,豁出去所有的冷静,满心只被一种狂乱驱使。
宛如狂走的暴兽,他以毕生所能的最快速度踹开每一道门,粗暴野蛮的已经顾不上其他。
他确信帝姬尚且在世,公子白行踪成谜也正是因为如此。萧慎那慌乱的反应,以及突然冒出来救援的人一副找回了主心骨的神态,无一不透露一个信息。
帝姬就在此处!他强烈的感觉化为激越奔涌的血液,鼓噪而不安分地似要溃涌离体。
见她!一定要亲眼见到她!
每一道门后似乎都藏着他希冀的辉芒,而每一次失望却让焦灼加重几分。
究竟在哪里?!
舒禾赤红的双眼迷茫而困乱,转过弯廊,倚栏从容地白衣人宛若俯首繁华的贵公子,唇角的笑意飘忽而捉摸不透。
“公子白!”
舒禾突而惊立,防备而不可置信地神色一闪而过,接着便涌起了莫大的妒恨怨毒!
这哪里还是从帝都出走的风氏公子!明明流年的催促早已叫他见了风霜,为何现下竟比他还要年轻的模样!可即便是如此诡异的转变,他还是能毫不质疑地叫出第一公子的身份。
多少年来,似公子白这样的人,如刺一般扎在他心里,化成了灰他也不能或忘。
但眼下并不是理睬这人的时候。舒禾打定主意,冷凝着脸色视而不见地就走。
公子白移了一步,明晃晃地拦在路中,舒禾眉心深皱着抬头。
“你什么意思?”他脸上的阴郁浓的似滴出水来。
“留步。”公子白眼波温润如珠玉,“这里根本没有你要找的人。”对方的脸色并未动容一分,第一公子璀璨一笑,“你如今身份不便,又带着那样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女人,何必徒徒生出枝节?”
“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阿净在这里。”
舒禾理也未理,直直撞过公子白而过。
第一公子倏忽一笑,宛若风动了一树梨白。他幽幽笑着,一派气度风华,清风般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
越姬理了理裙摆,狭暗潮湿的后巷漂浮着难闻的发霉气息,她刹然间有了呕吐的冲动,掩住嘴弯下腰淅淅沥沥吐了一会儿,苍白着脸色摸出手绢擦拭嘴,舌尖满是酸涩。
难得趁舒禾心神大乱才能溜开,无论如何也得抓紧时间逃走。
丽人定了定心神,刚转过头,一排排黑色的皂靴映入眼帘让她斗得一惊。
“真是赶巧,这份大礼想必谢臻谢大人会满意得不得了。”面容邪魅的男子从一头走来。
越姬本来就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现下难看得更是如鬼一般。心间惊惧一起,雨夜鼻端腐朽潮湿的气味更加难忍,她侧过身更加狼狈地低头干呕。
“名动满京华的越夫人。”那个邪肆的男子一副嫌恶的表情看她狼狈的状况,“落到如今的境地,也是如丧家之犬了。”
“抓住她,反抗的话直接杀了。”男子吩咐后转头轻屑地笑看这女人落魄凄怜,“反正带颗人头上京更方便。”
“你还是杀了我罢。”越姬冷笑着直起腰挺起头,满身凉意浸入心骨,胸臆间早已没有盼头,“妾身宁愿死,也不愿活着回去受罪。”
“你倒还识趣,知道回去会生不如死。”回应的是毫无怜悯的冷笑声。“那就如你所愿。”
两个佩刀的仆从应声上来抓住越姬的肩膀,她直挺挺站着,单薄的身躯掩不住戚戚之意,冰凉的刀锋贴近脖颈的肌肤,严寒如冬的杀意传递了过来。
却有个冷淡的女音喝止。
“慢着。”
人很快到了跟前。
面目如雪莲,澹澹缭远的样子。
那说要取下美人头颅的男子狭长的眼目中暗光滑过,却不动声色地掩藏了心绪里的波澜。
来的是帝姬。
白衣白裙的帝姬一步步走来,目光只有清泠之意。
“果然是你。”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越姬,“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越姬空洞的目光微澜几许,扯了扯唇,“你竟然真的还活着。”
昔年如中毒一般嫉恨过的人,痛起来心肠都似被啃噬殆尽,还是这么的风华无双貌美惊人。不需要说一句奚落的话,只消她这么遗世独立清清渺渺地站在自己面前,便能让污浊满身的自己形秽于她的不染纯透。
无能为力。永远都是这样。只能败在她之下。
帝姬没有回应她满含复杂的一句,微微探过手,两名侍从立马戒备地按刀。那男子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退后,微净直直抓住了越姬的手腕。
“你已有孕在身,自己不知道么?”帝姬突然放手道。
平地惊雷,令越姬更显凄惶无助,似幽魂散尽般呆立原处。
“阁下是?”微净侧目相询。
那男子漆黑双目若要吞人般不见底,略有嚣张地回应,“在下谢执。”
“原来是谢臻族人。”帝姬微微点头,“我劝你还是留她一命。谢臻会怎么做,自有后续。”
对方竟也不反驳,“帝姬大人的指点总也不会错。”又轻笑,“不过帝姬大人是否也该上京走一趟?天下人都挂念着大人安危。”
这也不过是虚假的说辞。大多数的天下人挂念着的,不过是帝姬手里握着的可号令三军的权势。
“我确实也要见谢臻一面。”帝姬说。
那男子目中突有慑人的光亮,灼灼盯住帝姬的脸,别有意味的话令帝姬心中起疑。
“从前心生神往,也只能臆想揣度,而今见了世人所说的天颜,果真是符得起‘难见’。有生之年能有此福分,实是大甚。大人,一路与你相随,想必终生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