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梦（2）（1 / 1）

“为什么？”

冷淡的女音重复。

他猛然睁开眼，冰雪雕就的面庞清清冷冷，墨色的双瞳静静注视着他。

“因为我有了这样辉煌的未来，竟然还不满意？”帝姬似有叹息，屈膝半蹲在他身侧，打量的神情里略有不解。“救护培育之恩，竟然也是错吗？”

他忍无可忍地直身，抬手攫住她肩膀，克制已经不剩一分一毫，魔鬼在心里叫嚣着，阴云蔽天，无数的声音涌上心来。

抓住她！抓住了就是你的了！

只觉视线已变得腥红，就像双目充血的野兽急不可耐地捕食，他按住面前的人，胸口起伏着，灼热的吐息像是要将空气也燃起来。

对方讶异的表情刚刚展露，他毫不犹豫地一推，帝姬姿势不稳地歪倒，原本冷淡的表情在他身下破裂成不可置信。

他心中得意。俯下身以唇相就，低语像是给自己。

“抓到了就是我的了。”

等你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我了。所以，你的一切，权利、地位、骄傲、疏远……通通都要摧毁。

你只需要我。

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你，就不会看不起什么都没有的我了。

“真是任性。”帝姬突而弯唇一笑，清丽宛若一树梨白刹然绽放。

纤纤素手抬起抱住了他脖颈，柔顺的好似驯服的麋鹿，那样纵容的表情本来就是极致的蛊惑和怂恿，他几乎瞬间就失掉了所剩无几的理智。

像渴水的鱼儿一般需求着水源，亲吻地急不可耐。

可是迷乱不过一瞬，情热潮水般褪去，他只觉心正浸在冰水里，冻结的无法跳动。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双眼，微微笑着，像是梦的温床。他望去，似乎并无不同。却只能失望愤怒地将她推开。

不是她。不是她。

“滚。”舒禾撤身，铁青着脸低吼，“否则我会杀了你。”

“真是嬗变啊……我对你冷淡疏离，你愤恨颇深，如今如你所愿的浓情蜜意，你却又不领情，究竟要怎么样对你才算合了心意？”

那清澹的容颜倏忽换上冶丽轻曼的表情，好似玩弄人心的女妖附体，帝姬坐起身，缓缓地以指尖抚触他脸庞，身体的多情反衬着她眼里的冷漠。

舒禾轻笑。

“不错……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梦想着你能靠近我，就像这样亲密。”他抓住帝姬的手，似有留恋的停留，脸上的表情却冰冷至极，“可我清楚的知道微净是什么样的人。正是因为不管我怎样谦卑努力，她都不肯施舍半点关爱和眼光，我心中的仇恨才一日比一日强烈。”

“我时而绝望，时而又心存幻想，但勿论怎么样……你不过是个幻象。”

舒禾狠狠地推开面前的人，瞳孔里的恨意几乎化为刀剑去凌迟这具沦为卑贱肮脏的皮囊。

“就算千依百顺也不是那个人。你不过是个按照我心愿打造的赝品，连她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那女子妖冶地笑了起来，眉目中邪气凌然。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心魔做出这等轻浮放纵的试探，竟是以那样的容颜。

谁都不可以亵渎那个人，那个人也绝对不可以这样羞辱我……就算是恨我也不可以。

因为我……

“你爱着我。”帝姬红唇微勾，俯视一般的姿态像是施舍，“不是吗？”

舒禾的脸血色褪尽。

“你爱着我呀……”那女子轻笑着，语调飘忽，“可是……”

“你最终却杀了我。”

不！我没有！

他想大声否认，张开嘴唇用尽力气却喑哑地不成词句。

我爱着你，又怎么会……想要你死呢？

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真心，灵魂却跌落到无底的深渊。

“微净！”

舒禾猛然睁开眼，大汗淋漓。

炉中香料已经燃尽，空气中的香味冰冷下来。如同一场迷梦破灭后只剩凄凄。

似乎很久以前，曾经有一样的场景出现。

密不透风的寝房里，病弱苍白的贵公子额上缀着晶莹的汗滴，空洞茫然地目光在室内徒劳地搜索，就连年幼的孩子和娇美的妻子他也视而不见，只是喃喃自语着，“还是一场梦啊，已经戒不掉了……”

院中皑皑白雪，天地间飞舞着柳絮一样的白。房内残余的香味不再浓郁，却仍旧保留着致幻一般的迷醉。

他站在佣人身后，略略奇异地注意着这位叶府嫡子的表情。

明明大病一场，清醒过来的时候眼里的光却亮得慑人，竟含了骇人的狂意。

帝姬及笄之后再未来过叶府。而身为男子，叶端华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和心爱的帝姬相聚。

相思最是催人憔悴。

回忆起这番光景，一切似乎明朗了起来。

“公子华。”舒禾喃喃自语，双目中的浑噩顿时烟消云散，“当年你，难道一直在痴迷这种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