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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凤羽睁开眼睛,翻天覆去了几次,便坐了起来,伸手掀开绣帘,看着外面听到动静的绿翘点起烛火,披了件多套,拿着蜡烛走了过来,说:“怎么不好好休息,天亮了,还要早起洗漱穿新衣呢。”她说着把室内的烛火点亮,看着凤羽望着桌上摆的火红的嫁衣而愁容满面的。
“凤羽,过了今天,便要改口唤你王妃了。”绿翘走过来,把床帘挂好,努力微笑着:“放心吧,染妃会过来的。”
凤羽的泪落下来,捂着心口,难过地说:“她为了我和我的孩子,而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现在……”
“绿翘打听过了,秋言说,虽然染妃神志不清,却是很快乐的,每天抱着枕头唤孩子,王爷还为那‘孩子’取了小名,唤雪儿……”绿翘很想笑,很想把这些当作很幸福的事说给凤羽听,毕竟她肚子还有个孩子,太过难过亦对腹里的孩子不好。
凤羽拿帕子擦了擦眼里的泪,掀开被子,绿翘拿件红色的披风为她披在身上,她走到桌边,坐在红嫁衣边,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她现在神志不清,我倒有些羡慕她。毕竟,经历这些事,是很难过的事。”
“那就好了,这样,你还难过什么呢。”绿翘端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水。
“不知道,只觉得姐,这次,真的是把我放开了。”
绿翘不再接话,任由她轻微地抽泣着,她很想说新娘子哭肿了眼睛,明天就不会那么漂亮了。可是,对于漫染的事,凤羽若开心的嫁了,她也会在心里鄙夷吧,毕竟,漫染是为了她,才失了自己的骨肉啊……
铜龙漏斗越滴越慢……
凤羽把头放在桌上,望着不远处一片漆黑的窗外,若有所思……
天空清冷,阳光普照,枯枝萧条,空气发凉。
漫染身穿着白色的衣裙,披着似血一般鲜艳的红色披帛,盘起的发上斜插着凤尾,还在后脑的发髻上扎了白色的丝带,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飘舞。
她安静地坐了一会,然后拿眼瞥向坐在身边跟一个木头一般一动不动,却像神仙一般的楚景墨,没话找话地说:“景墨,一会去的地方,真的有桃子可以吃吗?”
楚景墨宛尔一笑,侧头望着她一脸地不肯定,重重地点头:“听说还是你师傅珍藏的桃子,又脆又甜。他啊,为了看你开心,才忍心割爱的。”
“哦,如果让雪儿也去就好了。”漫染有些怪他的自作主张,明明去吃好吃的,为什么不能带着雪儿啊。
“没事,雪儿在家乖乖睡觉,等我们回去,给她带大仙桃好不好。”楚景墨柔声哄着。
漫染笑了,重重地点头:“那,会不会师傅只会给我一个呢?”
漫染一脸担忧地望着楚景墨。
“如果那样,我们就打到他把家里的桃子全给你为止。”
楚景墨出着主意。
“你打得过师傅吗?”
“你打得过。”
“我这么厉害吗?”
“是啊,漫染很厉害很厉害的。”
“嘻嘻……”
“漫染,记得我们说好的,看到一身红的人,要说的庆贺的话。”
漫染满足的把头放在楚景墨腿上。
她的脑子里,现在只认识三个人:楚景墨、师傅、雪儿。
不过,师傅很宠爱她,每次都给她带她很喜欢吃的桃子,她也喜欢吃梨,不过,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吃梨,就会难过地一直哭,以至于楚景墨都不让她吃梨了,只是哄着她,桃子好吃,又脆又甜,而且那是师傅的私藏品,如果从他那要来,她吃在嘴里,会满满地都是快乐。
那就快乐吧,只要楚景墨开心,雪儿开心,反正……师傅望着她总是笑啦,笑也应该也是开心,开心就应该是喜欢看她吃他的桃子吧。
漫染这样想着。
不多会,颠簸的马车就停了下来,她从在他的腿上差点睡着,听到动静立马上蹦起来去掀车窗,看着外面好多好多的人……她有些怕了,缩着身子坐回车内扁着嘴。
“怎么了,到了。”
楚景墨温柔地问。
“我怕……好多人……”漫染一脸委屈地看着楚景墨,瞪着的眼睛,已噙着泪水。
楚景墨拍拍她的头,“不要怕,我会牵着你的手。好不好?”
漫染伸出手,被他握在手里,她反手,握住他的小手指:“你可别把漫染弄丢了,我会……”
“不会”楚景墨接住她的话,她一定又想说‘死’了,不过,只要她活着,就好了。
从她睁开眼睛,见到人就哭鼻子,还是楚景天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她不哭,她却抱着枕头说那是她的孩子,至于是和谁的,师傅告诉她,是她和楚景墨的,然后她便认识了楚景墨,只因是她孩子的爹爹,他还很温柔地给孩子取了‘雪儿’
下了车,站在静王府门前迎宾的下人看到楚景墨都齐齐地跪下行礼,他身边的漫染手指发凉,站在他身边,倒也乖巧,只是眼睛里的惧怕,让他看着难过。
然,这是她唯一最爱的妹妹出嫁的日子,如果她不来,以后清醒了,会不会后悔?
他低头轻声说:“漫染,我们去找你师傅要桃子去好不好?”
“桃子。”漫染抬起惊喜的脸,笑着点头。
在很多议论纷纷的窃窃私语里,楚景墨一脸淡薄地拉着漫染的手进了喜庆洋洋的‘静王府’
庭内喜气的乐器声远远地传过来,到处是大红的‘囍’字,柱子上拴着红红的长布,系成好看的样式。
随着侍女带领,进到正院,楚景澜一身红色的喜服,盘起干净的发,连绑发的绳子依然是红色的。
望着楚景墨和漫染走过来。他略皮笑肉不笑的脸舒展开来,笑着打着打招呼:“二哥你来了。”
楚景墨云淡风清地点头。
楚景澜望着漫染,一脸浅笑,笑得灿灿:“见到你很高兴,二嫂。”
漫染看着他一身喜庆,握着楚景墨的手,她手心下意识地紧了紧,对望着笑得倾城的笑容,她怯怯地问:“你看到我师傅了吗?”
楚景澜收起眼底笑意,她不认识他,他早就在心底作好准备了……但,面对她时,她眼睛里的胆怯,还是让他的心猛然一疼。
“大哥吗?好像来了。让二哥带你去里面找找可好。”
听到师傅来了,漫染终于好心情地笑了:“希望您百年好合,对凤羽好一些。”
本来,她都忘了这句话了,要不是因为要吃桃子心情好,她才不想对这个人说这句莫名其妙地话呢。
楚景澜默默地望着她,半晌,堆起笑脸,轻声地说:“……好。”
他宽大袖口的手里,紧紧握着那从她发上拿下的梨花玉簪。
漫染的心无由来地一抽,抬起头,一脸惧色地向楚景墨求助。
“真乖,我们去找师傅要桃子吃吧。”
漫染又因为这话而笑得别样灿烂。
楚景澜怔怔地望着,连迎上来的五哥说庆贺的话都没听见。
“二哥。”
楚景澜失声喊了句。
楚景墨拉着漫染的手停下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
“今日六弟大婚,早有耳闻二嫂是大哥的徒弟,可能请大哥让她为我新婚舞一曲?”
其实他,也没见过她的舞蹈。
只是他在打探‘九世公子’的时候,听闻他收了一位徒弟,武功、舞蹈、乐器,都有教她,对他的爱护程度让人羡慕不已。
“六弟大婚所求,做哥哥的,定会尽心而为。”
“谢二哥。”楚景澜合着双手向楚景墨的背作感谢的一揖。
楚景墨拉住一脸不明所以的漫染走进他的位置,果然……位子旁边,已有正在饮酒不时同三弟谈笑一句的楚景天。
漫染双眼发光,远远地大声喊:“师傅……”甜甜腻腻的声音,让听着的人心里莫名地一暖。
楚景墨想要制止已晚,按礼数,她要喊他大哥,但她也是他的爱徒,然而这么多大臣皇子贵族在场,他不想她太引起人的注意。
这个声音很响亮。
所有已来到桌边的贵客都去望向漫染。
漫染缩着脖子被这么多人注视,吓得不住地楚景墨身上蹭。
夜揽天远远望着漫染,倾城倾国的笑意已在嘴角漫延。
楚景墨平静地走向夜揽天。
很多公子哥大臣向楚景墨行了一个礼。
楚景墨微微一抬手,便不介意地坐在夜揽天隔壁的隔壁。因为中间放个漫染。
“师傅师傅……桃”漫染撒娇地撕扯着夜揽天的衣袖一角。
夜揽天宠溺地笑着,像变戏法一般,从宽大的袖口里变出一个粉嫩的大桃。
漫染双眼放光,去抓桃子。
今日场合,不便与她太过,夜揽天伸开手让她拿走桃子,便柔声说:“乖乖吃桃,好不好?”
漫染重重地点头,然后转头礼貌地问问楚景墨:“景墨,你要吃桃子吗?”
楚景墨亦礼貌地摇头。
漫染便不客气地咬了一口桃子。
好脆,好甜。好好吃……
漫染安静地吃桃。可是却有很多人因为夜揽天,而议论着:大皇子原来是世上人人恭敬的‘九世公子’啊。
那喊他师傅的宸王侧妃是?
难道是‘九世公子’传闻的爱徒?
你说的是真的?
哎哟,这事□□不理十啊……
哇,那宸王的侧妃怎么怎么有点……
嘘……
……
楚景墨淡漠地与前来敬酒打招呼的官僚喝着酒互相恭贺几句。
夜揽天也在做同样的事。
很多人都现在都知道了他的另一个身份,楚王的大儿子‘楚景天’
皇上皇后高高坐在高堂上。
吉时已到。
侍女安静整齐地上着凉菜、热菜。
楚景澜领着带着盖头的新娘子走了出来。
朝着皇上皇后磕了三个头,完成繁杂的礼仪,便让人领着新娘子退下。
过了一会,凤冠霞披地木凤羽除去盖头,穿着隆重的宫装,喜气洋洋地跪拜了皇上皇后,便坐在楚景澜的身边,望着吃了一个桃子满足的漫染眼睛里没有半点她。
她的心,无由来地,一阵钻心地难过。
乐声响起。
皇上说着贺词,拿着酒杯,让大家尽情痛饮。
漫染望着面前的鸡腿,很想直接拿过来吃,但是这么多人,她怕楚景墨不同意,便撅着小嘴委屈地看着楚景墨。
楚景墨低声问:“漫染,你想跳舞吗?”
“漫染想吃鸡腿。”依旧瞪着桌上的整只鸡。
“你跳舞给父皇母后还有新婚的六弟然后给你鸡腿好不好?”
“不好……”漫染翻个白眼,她为什么要给别人跳啊,她不愿意。
眼前,有了一个大大的粉色的大仙桃。
漫染眼前闪着小星星,一脸惊喜交集地望着师傅。
夜揽天侧着身,一只手抚住脸,歪着脑袋笑着说:“为师今日带了六个桃子,还有五个呢。”
“漫染要,漫染要。”她急急说完,转头去祈求地望着楚景墨,手指拉着楚景墨的手:“景墨……”
“你去跳了舞,我就让你师傅把桃子都给你和雪儿可好。”
楚景墨继续哄骗。
夜揽天邪邪笑着,眼神莫测。
雪儿……
漫染挣扎了,她会不会跳舞啊……就是平常抱着雪儿的样子就是跳舞吗?
“漫染,为师教你的‘落花祭’你还记得吗?”夜揽天说完,转身对身后的侍女说了句。
然后,侍女走到乐师那里,悄悄说了句什么,乐曲就变了。
悠扬地乐器,沁人心脾地散散传来。
脑海里,似乎有模糊的白色人影对着漫天落下的花瓣欢快地舞着。
“那师傅记得啊,要把剩下的桃子留给漫染和雪儿。”漫染看着楚景墨,楚景墨朝漫染微微一笑,转头望向楚景澜。
楚景澜理解地站起身,朝皇上皇后行了个礼说:“父皇母后,今日儿臣大喜,二哥的侧妃花漫染想要给儿臣跳支舞,以衬今日喜庆。”
“如此甚好。今日你大婚,你作决定便是。”皇上仍有些病态,体弱地咳了两声。
“谢谢父皇。”楚景澜转头,眸若星光,怔怔看向花漫染。
花漫染怯怯地望着楚景墨,身后熟悉的音乐,让她不由自主地走到宴席的中间,手拿着红色披帛,摆了一个姿势。
便借着蹩脚的轻功飞起,旋转,长裙飘飘,空气微凉,音乐翩鸿。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
她舞起来,手指边似有一朵朵盛开的花朵绽放,眼波里似有流动的溪水,腰似随风柔柔摆动的扬柳,红色的披帛忽上忽下地随着她的姿势而飘扬……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楚景墨目光幽远地随着她的身影晃动,此时的她,不像一个傻傻的孩子,而是万种风情的仙子。
夜揽天不时地浅酌,偶尔瞥见那抹白色的身影,就想起了多年前,他教她‘落花祭’时,她一点就懂的聪明模样。
楚景澜表情莫测,笑得有些轻佻。但木凤羽能看出,他的眼里,全是她。满满的,再也装不下其他。
乐声停,她亦伸着雪白手指作最后一个动作。
一双眼睛媚态万千地望向皇上皇后。
然后是扑天盖地的鼓掌。
漫染谢了礼,走到楚景墨身边,显些脚一软,楚景墨体贴地扶住她,她刚一坐下,夜揽天就递给她一个桃子,她放在手里,一双眼睛双清纯无比地闪烁着,里面含着泪光:“师傅,那三个呢。”
她还很识数啊。
夜揽天把一个用布包着的几个桃子递给漫染,漫染抱在怀里,脑海里突然就想了起哭得悲伤的雪儿,眼睛悲伤难掩地转头对楚景墨说:“景墨,我们回家吧,我想雪儿了。”
楚景墨神色顿了顿,望着她。
漫染满脸不开心,嘟囔着:“雪儿该想我了,我怕她哭。”她低下头,其实她自己也想哭。
“好,我们回家。”
楚景墨怜爱地说。
夜揽天接着说:“不用告诉父皇母后,我一会代你说罢。”
楚景墨尤为受用地点点头,牵着漫染的手刚站起来,就看到皇后扶着皇上说些大家开心些吃好喝好,皇上身子欠安,不便久留。就先退了出去。
楚景澜送皇上皇后离开,转身看到楚景墨牵着漫染也走了出来。
“我们也先回去了。”
楚景澜看漫染一副心情不好地抱着怀里的桃,哑然失笑,点点头。
木凤羽走出来,急急喊了一声:“姐。”
漫染听到声音转头看着漂亮的新王妃,她没有笑,只是陌生地看了她半天,便用手摇了摇楚景墨,楚景墨朝木凤羽礼貌一笑,转身带着漫染离开了。
“她快乐就好。”楚景澜路过木凤羽时说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木凤羽把手放在肚子处,一脸悲伤地说:“孩子,娘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