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单刀（七）（1 / 1）
夏日薄暮醺红，有女儿酒19年的醇厚隆重，斟酒即是送行，蝉嘶嘹高似千军万马以铁蹄踏平海际的残影，离别二字让醉了的风夹在腋下摇摇晃晃地随季节流转吧。
“霜霜，Card Runner~”Rachel在Pit站得笔直，报出霜霜今晚的属地。
“Yes。”她应了一声往Shuffle Room走去，燕子，郑颖正在里面Shuffle。
送完牌，霜霜站在Shuffle Room外头，等着开场后当“Welcome Team”。
“啾啾”，Rachel站在Pit那头，伸手指了指电话，又朝霜霜扬了扬下巴，示意Office的方向，意思是，“Brian叫你过去一趟。”
霜霜垂下头，认分地走了进去。她轻轻叩响Shift Manager的门扉，得到回应后压下门把跨步而入，随后回身关门，“啪”。
Brian正对着门，双手插着裤袋，眼睛不眨地看着霜霜作完一系列动作，不打算说话的样子。
她抬起眼睛瞄了一眼，又没出息地垂下脑袋，一副被人抓住小辫子的孽贼模样。
“怎么不说话？”Brian走向办公桌，踅到那张黑皮的电脑椅上坐定。
霜霜盯着自己的鞋尖，低声地反问，“…不是你找我来的吗？为什么要我先开口？”
“你想把我惹毛吗？解释呢！”Brian眉头紧蹙，音量拔高。
霜霜缩了缩肩膀，噘起下嘴唇，眉头微微皱起，转过脸去，一言不发。
Brian站了起来，电脑椅撞向墙面，他踱到霜霜跟前，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你真有本事啊！我很久没这么火大了！”
霜霜使劲把他的手扯下，“我还没火大呢，你凭什么！”她冲着Brian嚷嚷，“还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你跟她总是有一些小秘密，我不在乎了！关我什么事！你让她不要再来跟我不阴不阳地说些有的没的，你们的请帖也不要寄给我！我不干了！我要跟你…”
话没说完，Brian用嘴唇狠狠封住她的，双手捧着她的脸颊，直到她停下捶打的动作。Brian盯着霜霜因气愤而通红的双颊，像是桃瓣勾动水纹，什么火气都荡开了。“好了，你都在胡说什么啊？她说什么了？什么有的没的请帖？都是你瞎想的吧？”他伸手点了点霜霜的眼睫毛，弹下了两三颗泪珠，“干嘛忍着？”
霜霜缓缓开了口，“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很不安。”
“我向你道歉。”
“我不要道歉…”
“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跟你解释来龙去脉。”Brian捏了捏霜霜的脸颊，“相信我。”
霜霜垂着头，不说话。
Brian起誓般地吻了吻霜霜的唇，抱她入怀，以自己的体温暖她，“我答应你，决不食言，以我的全部情感发誓。”
与生俱来的烈性被怀春的民谣灭顶。霜霜额角抵着他的肩膀，放松了身体。“你已经拥有我的全部心思与情感，我不敢想象，也不愿逼你…”--是人啊，只要环境变了，就会自然而然各奔东西--这句话被她咽了回去。
回到Shuffle Room，燕子和郑颖已经开始Shuffle了，Club里面只有两张Die Game的Table，估计是杀气太重，被赌客遗弃。霜霜走向石磊那边，帮他整理桌面。
“你最近怎么气色这么差？”石磊看着霜霜那张茭白笋脸说。
“有吗？可能最近胃口不是很好的关系吧。”霜霜把椅子一张张推回桌前。
“哦，这样啊…”他挠了挠脖子后面。
霜霜朝他笑了笑，“好了，我去那边。”她抬起头看见Brian和Ken站在Shuffle Room那隅，Ken以长者的气度和气地拍了拍Brian的肩膀，后者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垂头勾了勾嘴角，朝反方向走去。
清晨，阳光把窗玻璃折射成银白色。霜霜走进Brian屋子，他背对着门，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密密麻麻的字母，像是洒满了咖啡豆，字字句句泛着浓香，他逐字逐句阅读。
霜霜走到他身后，双手捧起他的脸，踮起脚尖，倾下身子，在他唇上咬了咬，“我还以为你在睡觉呢。”
Brian扭过身子将她拎了过来，“我在等你，最近怎么干巴巴的？”他捏了捏霜霜的腰，逗得她“咯咯”笑着躲开，一头黑发似是晒酥了的棉布抖开，她耍赖皮似的趴在他身上，“痒啦！不要了啦！”
Brian把脸埋在她胸口，“是我把你养瘦了吗？”
“是啊，你没有提供山珍海味的一日三餐啊！”霜霜说。
“好吧，我们现在去吃山珍海味吧…”Brian眨了眨眼睛，眼睫毛在霜霜脸上扇了扇，像蝶翅拂过。
“好久没下厨，不如操持一顿喂你！”霜霜扶住Brian的肩膀，扬起盎然的兴致。
“那更好…”Brian拿起手机，对霜霜说，“坐车去吧。”
“嗯。”霜霜从他腿上跳下，赤着脚走向阳台。
霜霜突然发现自己很习惯这里的一切了，阳光带着都市落拓的味道，风里卷着咸腥的海味，茶几带着报刊铅墨的味道，还有Brian身上麝香的气息，她背靠着护栏，脑袋往后仰了仰，想让阳光裁断发丝，借风的手扫去。
“过来，小心掉下去。”Brian又摊开报纸，呷了一口桌上的咖啡。
“才没那么笨。”霜霜说着走了进来，坐在Brian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肘放在茶几上，拄着脸颊问，“我真想去卜一卦跟你的吉凶。”
“那都是骗人的。”
“哦？你怎么知道？”
“神仙才不管这些无聊的事呢。”
“哦？你怎么知道？”
“如果你整天面对这些有的没的问题，你会不会就想着干脆把签语都置了吉，或都置了凶，只让它们轮班便是。”Brian一脸正经地说。
“啊？我觉得很有道理欸，如果你是神仙的话，确实是你会干的事。”
“Crew Card带了吗？走吧。”Brian把报纸抖了抖合上，瞥了她一眼，随手扔上茶几。
下了Gangway，霜霜看见那辆皮毛发亮的黑豹在阳光中慵懒地趴着，他们上了车，一路平稳地往既定的路线走去。Brian枕着霜霜的大腿补眠，她习惯性地轻轻拍着他的背，街道上的天光云影走马灯般在他脸上滑动，以昭示忙碌的世间自有平安的片段在节拍中午憩。霜霜拄着车窗下方的扶手，手指点在脸颊上，目光越过窗玻璃，眼神像是骑着小巧三轮车的稚童在车辆中跋涉闪躲，偶尔遇着不让人的，便吃了一脸黑烟，再被司机响两声喇叭解恨，谁让她不上公园里溜达，非得闯这满是礁石的怒海狂涛。
车子在铁门口停下，Brian不像刚睡醒的人，一副精兵模样。他们下车进门，正午的阳光似蘸了黑烟粉的麻线在他们脸上描绘雕青的草图，“好热啊。”霜霜说完便停住了脚步，因为Brian也站定了。他们看见玫瑰房前有个人影走了出来，不是俞老伯，也不是华姨，一袭棉麻质地米色中式套衫，一双像是打太极的老人会穿的布鞋，腕表折射了太阳的反光，霜霜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Brian捏紧了她的手，隐隐的疼痛自指节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