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1 / 1)
“这些,都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我们如何会知,你是否是与那修罗一伙儿的,设下这个陷阱,故意引我们上钩呢?”
苏水浚圆场道:“前辈,您这么说有点……”
西溪子道:“水浚,你毕竟年轻,妖虽亦有好坏之分,然多数都是蛊惑世人危害人间的,万事皆要小心些的好。”
苏水浚立场尴尬,便不说什么,只小心翼翼地去看七畹的脸色。
而七畹并不气恼,只微微收敛了一下满脸笑意,露出淡淡笑意道:“道长的顾虑的确不无道理,只是,若我果真是与那修罗一道,你觉得我会当街向你们揭穿尸魔的真面目么?它既已瞒过众多修仙弟子的眼睛,何不让它在此多做做恶呢。纵然我是想引你们上钩,将你们区区几人一网打尽了,压根不是什么划算的事。一个拥有尸魔的上等修罗在此,难道就为了那几个凡人的精血?要我说嘛,定然是在密谋大事。若打草惊蛇,惊动了在这城里的修仙门派和灵玑派掌门,岂不坏了大事?若道长你依然不信我,大可以不用听我的嘛,摆阵捉魔可是极耗费法力的,我道行又不高,省省力气还不好么。”
七畹说罢,又灿灿一笑,便自顾自端杯喝茶,也不理会众人反应。
西溪子忽然极为飒爽地一笑道:“你这丫头说得倒挺头头是道嘛!好,老朽就赌你这一回!”
“前辈,你莫不是同意去收尸魔?!”苏水浚有些焦虑,“七畹姑娘也说无把握,凭我们几人之力恐有危险,不如回山上找我师父从长计议。”
“水浚啊,”西溪子拍拍苏水浚的肩,口吻竟带了几分语重心长,“顾虑周全是你的优点,却也是缺点。过于患得患失有时反不是好事,修仙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老朽知你绝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担忧师弟师妹的安危。然只有经过历练,战胜险境,方可提升修为,适度冒冒险亦是我们修行的必要修业啊。”
苏水浚面有愧色道:“晚辈惭愧,前辈的教诲晚辈谨记于心。”
西溪子笑笑,道:“再说,落仙大会时近,穆掌门与诸位堂主定然忙于打理,怎好下山来,其余大派的掌门亦还未到,老朽也算是个元老罢,这把老骨头这副担子还是挑得起的!”
南珠当即拍手道:“西溪子老前辈自然是老当益壮,越活越年轻呢!”
西溪子立马拉开老脸笑道:“南珠丫头这嘴还是这么甜啊!”
七畹亦是呵呵笑,然暗地里撇嘴,不知是谁要担起这副胆子呢,看来今晚必定要大耗法力了,她可连腾个云都嫌累,早知便不说了,冲在前头,必定炮灰,果是铮铮真理啊。
七畹便将降魔之法与众人细细讲解了一番,西溪子初初有些不信服,后来见到她画下的灵符,已极为惊讶,那些确确是上乘仙法所驱使的灵符。
众人将所需物事准备齐全大抵花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天也已经黑了下来。
七畹先前在恶霸身上下了追行术,一行人便顾不得歇息,向着她手中光剑所指的方向御剑而去。
七畹照例踏在苏水浚的剑上,郑重地提醒旁侧众人道:“我再说一遍!待会儿布好阵法,一定要闭上眼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睁开!”
“睁了会怎样?”南珠不解。
“会中尸魔之咒,只要看它的眼睛一眼……”七畹端着满脸阴郁,蓦地一声大叫,“你就死定了!”
南珠吓得一哆嗦,脚下的剑也晃了一晃,险些落下去。
七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南珠瞪着她直扬拳头。
苏水浚一脸无奈地淡笑不语。
光剑已然大盛,众人放眼望去,果见一个庞大的府邸坐落在那里。
然阴气已极重,整座府苑皆是黑森森一片。
自半空里向下望,已见得家丁三三两两的倒在了地上。
西溪子惊道:“不好,尸魔已经出手了!”
忽听一声凄厉尖叫声,众人急急循声赶去,却见偌大的庭院中央,尸魔一身麻布孝衣,依旧还是人类的形容,然已面目狰狞,獠牙毕露,周身也已妖风凛凛。
她的脚下,仰天躺着白日里那恶霸,已皮干肉尽,面目扭曲,看似已叫尸魔吸干了精血。
尸魔忽然一转身,张着血盆大口,阴阴笑着看向强角,那里瑟缩着一个女子,早已面如土色,尸魔一咆哮,那女子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七畹跳下苏水浚的剑,捏了腾云决窜到尸魔头顶,将手中端着的罐子猛然扣下,哗啦啦,一罐子水倒在了尸魔头上。
那尸魔刹那无法动弹,妖风竟熄了下去。
南珠一脸恶心地别过头去,亏七畹想得出来,用洗脚水来泼尸魔?
七畹当初也恶心得紧,只是銮清说无论仙术还是魔咒,皆畏那肮脏之物。
銮清的话,她自然极为信服,方才特地找了几个乞丐来洗脚,那水都黑得好比墨渍,端着的灵玑弟子一路都熏得摇摇晃晃的。
见尸魔骤然定住了身形,七畹大叫一声:“趁现在!”
其余六人纵身跳下云端,将各自手中的绳圈一抛,分别套在了尸魔身上,落了地即刻拉紧摆出了一个六角的阵法来。
那并非普通绳索,绳子上贴满了七畹画下的灵符,此刻遇得妖魔,刹那金光一片,沙沙作响。
尸魔只定身了一会子,猛地苏醒过来,觉知身体被困,仰天一声咆哮便欲挣脱,然六人死命拉住,加之灵符的神力,它一时亦无法挣开。
“闭上眼!”七畹凌空一声大叫,自腰间抽出一沓灵符向空中一洒,明黄色的灵符好似雪花漫天。
她手指搁于唇边,闭眼念咒:“天玄地渊,众妙之门,神兵斗者,勤吾得宗,光兮圣兮,邪魔毕现!起!”
她猛然睁眼,神色决绝,目光凛凛如千万光剑,白衣黑发,在风里飞扬得肆意而张狂,愈发显得容颜倾国倾城,风华绝代,宛若独傲九天的朗朗皓月。
可惜此时,无人可见此番胜景罢了。
手起咒落,那些纷纷扬扬散落的灵符霎那间金光乍现,如箭矢般窜起,团团围成了圈,猛然贴上了尸魔的面门、脖颈以及身躯之上,金光大盛。
尸魔凄厉咆哮,脸上冒起阵阵黑烟,皮肉骤然消退干瘪下去,直至退做一具皮包骨头的黑色干尸,独剩那双如珠的红色眼珠子嵌在眼眶之内,显得分外狰狞与恐怖。
它仰天长啸,恶狠狠看着顶空的七畹。
说不怕那是逞强,七畹心下颤了颤,抽出最后一张灵符,皱了皱眉,毅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涂在灵符之上。
最后一步,处子之血,锁灵封魔!
以她往常的性子,她定然得计较一番危险程度几何,再决定是否要以身犯险,大抵身临其境,便有些头脑不灵便的热血沸腾了。
七畹视死如归般飞身扑下,捏着那一纸灵符,扎向尸魔。
那地面之上拉着绳索的六人逐渐体力不支,尤其是南珠,本来就人单力薄,这会子拉着绳圈,紧闭着眼近乎咬牙切齿。
然就在七畹欲贴灵符的当口,西溪子那青葱白面的小徒弟终是熬不住,虚着眼乜了一眼。
乍然,阵法灵气外露,尸魔已目露凶光看过来,眼珠子红光一闪,那小徒弟身子一僵,便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脸色一片紫黑。
阵法霎时便破了!
尸魔一声嘶吼,煞气骤然迸裂,周遭五人皆被那强烈的煞气击飞出去,南珠与另两名灵玑弟子当场晕了过去,苏水浚一口血喷了出来,连西溪子都有些起不了身来。
七畹还未来得及贴灵符,那尸魔魔气翻涌的手掌便向她击来,她躲闪不及,被重重一掌打在胸膛之上,她的身上霎时闪过一片白光,却又急速消退了。
七畹被狠狠击翻,摔落在地面之上。
她满脸纠缠地爬起身来,嘴里微微有些腥甜,擦了擦嘴角,有淡淡血丝,原是咬到了舌头,摸上胸口,却不觉得有任何痛楚,尸魔那一掌极重,分明打在她胸膛上的。
正诧异,见得手腕上的玉镯散发着雪色晶光,霎时便明白了几分,莫非是銮清的尾羽护了她?
只是这一跤摔得还真惨烈,浑身骨头嘎吱嘎吱的疼,銮清这尾羽怎生管打不管摔呢?回去定要向他建议着改良改良。
尸魔已然发了狂,向七畹飞身扑来。
七畹大惊,身子一滚险峻地避开它的利爪,仓惶扯下手腕上的绳镯,一甩,金鳞蛟丝鞭已然握在手中,虎虎生风地一鞭子抽去,尸魔的手臂与身体恰恰被一并缠住,动弹不得。
她方想松口气,然尸魔怒不可遏一声咆哮,浑身燃起一片烈火,金鞭刹那淹没在火焰之中。
那火焰蔓延过来,七畹这头已滚烫灼手,然她依然倔强得不肯放手,族奶奶曾告诫她,兵器是第二条命,你若不爱惜它,如何叫它舍身守护你。
然而,尸魔那火焰定然绝非寻常之火,七畹觉知不妙欲收鞭而回时,金鞭竟“啪”地一声--断了。
七畹惊愕到不可置信,那是族长用金鳞蛟龙的筋络打造,异常坚韧,虽不是神兵利器,却也是一件护体良器,伴随了她好几百年,如今它……竟然断了!
她惊呆的当口,尸魔却已张牙舞爪地扑来,七畹仓皇跳开,正欲施法抵挡,忽听西溪子大吼道:“丫头,接住!”
一件物事已先于尸魔急速向她袭来,她急急抓住,竟是西溪子背着的那柄缠满布条的剑!
她来不及多想,噌地一下拔剑而出,却听一声清亮剑鸣,犹如蛟龙出海,霎时剑光四射,鲜红如血,宛若一朵怒放的红莲。
七畹忽觉胸口一震,仿若有什么东西猛然迸裂出来,她手腕一转,狠狠向着袭来的尸魔当头盖脸地劈了下去。
手上传来东西被劈开的钝感,七畹气喘吁吁地看着尸魔僵直地站在那里,身体从肩膀到腰身裂了一个大口子,暗黑的魔气不断往外翻涌。
蓦地,两团截然不同的黑雾穿梭而出,如鬼魅般窜向空中,伴随而来的,是一个怒气冲天的女声,她大叫着:“哪个不要命的王八羔子!竟敢毁了老娘的尸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