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杀机已露(1 / 1)
云澜和云寒一走,朝堂之上暗潮汹涌,顾远山最近格外的忙,深夜时分更有暗卫进进出出,曦月站在阁楼上静静地看着,隐约猜出顾远山的意图,却也只是静静地看着。
她入朝为官,却又游离于朝堂之外,就像她明明是顾家的人,所作所为和顾家又无半点牵扯,她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却是越帝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也许这便是越帝信任她的原因。
暗夜,木窗半开,月色透进来,寂静无声。
曦月坐在书案后面,手里拿着一卷书卷,却忽而抬起眼睫,看着正在煮茶的绿衫女子,淡淡开口:“玉珠,你知道五皇子吗?”
玉珠愣了片刻,眸光有些复杂:“不是很清楚。”
曦月笑笑,放下手中的书卷,接过玉珠递过来的茶盏,她悠悠地吹拂着浮在上面的茶叶。她许久都没有说话,窗外有风拂面而来,吹得珠帘相互碰撞,发出清越的响声。
这一瞬间,玉珠站在曦月的面前,忽然有些紧张。她悄悄抬眼看向曦月,冷不防撞入一双深黑沉静的眼眸里,曦月正沉着一双眼深深地看着她,那样清亮灼热的眸光,让她闪躲的目光避无可避。
曦月转动着手中的茶盏,面上带着浅笑,声音很低很沉:“重华为了他的野心,一步步走到今天,他连本郡主都不放过,像他那样工于心计的一个人,每个人都是他手中算计好的一颗棋子,这世间的任何情报还有你们不清楚的吗?”
玉珠垂下眼帘,有些不知所措:“皇家隐秘,公子从来不让玉珠插手,玉珠真的所知不多。”
月色之下,曦月眉目安然,依旧温润素雅,微微笑起来的时候,如三月春水:“我想重华应该教过你,如果一个人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玉珠,你应该让自己变得更加有用,这样,你才可以继续留在我的身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只有我信任你,仰仗你,重华才不会视你为草芥,你明白吗?”
玉珠眸光一颤,露出惊惶的神色,她跟在曦月身边多年,多少知道一点曦月的脾性,如果曦月当真容不下她,就算曦月还念着和绿珠的昔日之情,也断不会再对她委以重任。
玉珠看着曦月,眼里忽然哀伤得不得了,泪眼盈盈间,她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抹酸涩的笑容:“公子对玉珠是很重要,因为他从小收养了玉珠,教会玉珠很多本事,是他让玉珠不用再流离失所,孤苦无依。可是,这些时日,跟着郡主,玉珠才找到了真正的依靠,郡主就像是玉珠的亲人,郡主给了玉珠一个家,可现在郡主不相信玉珠了吗?”
曦月的目光落在玉珠的眉心,好像在追忆着什么,迷茫恍惚里,她的神色轻柔而温暖:“看着你,很容易让我想起绿珠,所以,哪怕你说的是谎话,我也会相信你,我总想着绿珠从不会欺我瞒我,所以,你应当也是不会的。”
玉珠点头又摇头,她笑着笑着,笑落了凝在眼眶里的水光:“皇族的事情,玉珠知道的不是很多,只知道五皇子生母不详,从小由淑妃娘娘,也就是秦王的母妃抚养,他出生的时候,漫天云霞,被视为大吉,不过五岁的时候,他生了一场大病,出宫静养,此后便了无音信。”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消失得那么彻底,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呢?
还真的是很耐人寻味呢。
曦月侧身望着外间的月色,神色淡淡:“你怎么看?”
玉珠站在那里,微微地低了头,几乎在刹那就明白了曦月话中的深意,她心下一沉,愣了片刻:“郡主是怀疑公子的身份?”
夜色深沉,可月色却是明亮皎洁,那清辉落在曦月身上,衬着她的如雪白衣有些清冷,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莹白修长的十指轻轻地摩挲着茶盏,她微微挑眉,一双眼眸深邃如墨,流转间,蕴着深冷寒意,冷冷一笑,满是嘲讽:“难道重华不应该被怀疑吗?”
一个人如果执念太深,蛛丝马迹就会随之浮现,如果重华只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就算再天赋异禀,又怎么会有那么深重的野心,谋朝篡位可不像是寻常人会做的事情。
“二皇子深居简出同样也很值得人怀疑。”
曦月听她这么说,就知道重华绝不会是二皇子的人,她曾听人说起,二皇子从前也是意气风发,虽然只是稚嫩少年,才学风华却也直逼太子,当时朝堂内外都在传,如果太子登基,二皇子辅政,定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只不过后来,二皇子忽然身染顽疾,沉疴不起。深宫朝堂向来都是如此,没有什么是无缘无故的,只不过人心谋算罢了。
曦月仍是淡淡地看着玉珠,目光悠远沉静,只是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二皇子体弱多病,一个注定活不长久的人,根本没有丝毫的威胁。”
玉珠神色一变,眉眼在灯火下看得不是很真切,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郡主觉得公子是五皇子的人?”
一时寂静,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窗外有风掠过,带了一丝的凉意,海棠花簌簌而落,曦月看着落在案上的嫣红花瓣,目光冷寂:“或者说,他根本就是。”
玉珠的瞳孔骤然缩紧,她抿了抿唇,思虑了许久,才开口说道:“郡主还是不要再查下去了,公子绝对不会是五皇子的人,郡主多心了,五皇子也许真的是……”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也许。”
曦月打断玉珠,淡淡而笑,她忽而起身,缓步走到木窗旁。夜风中,她长身而立,白衣长袂翩跹飞扬。
玉珠的神色有些晦暗:“有些事情就算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的,玉珠能说的只有这一些,希望郡主能再相信玉珠一次,公子是有叵测居心,可他从来都不是郡主的敌人。是,没错,公子是曾算计过郡主,可是他不会伤害郡主的。”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真切,可曦月并未回头,她看不见曦月的神情,便也无从得知曦月是相信她,还是不相信她。曦月只是静静地站在夜色里,揽月阁地势偏高,站在窗前,整个将军府都一览无疑,她看着某一处灯火通明的庭院,双眸深沉得宛若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忽然问道:“我让你查的那些事情,可有结果了?”
玉珠眉头一动,看向曦月的时候,目光深出凝着万千思绪,最终,她缓缓走到曦月的身边,从袖中拿出一本手册递给曦月。
玉珠没有说话,曦月也沉默不言,她翻开玉珠递上来的本子,每翻开一页,她的心就冷了一分,等翻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手一直在颤抖。
那字里行间的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地记载了顾远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是如何结党营私,又是如何敛权谋财,他不但在朝堂上排除异己,甚至连江湖中都有他的党羽,他的势力真的遍及了北越的每个角落。
那里面的每一桩罪证都是灭族的重罪,如果这本手册落入任何一个人手里,整个顾家都要被越帝连根拔起,不复存在。
“啪。”
暗夜中一声轻响,曦月合上手册,她面上并无波澜,可她握着手册的手,却是青筋隐现。
玉珠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清寂单薄的身影,心中满是心疼:“郡主真的要那么做吗?”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万一搭上性命怎么办,值得吗?”
许久都没有等到曦月的回答,玉珠望着她的背影,最终深深一叹,曦月勾唇一笑,看夜空明净,星月疏朗。她的神色那么平静,仿佛一无所惧,可她选择的路,却早已是生机未见,杀机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