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猜忌(1 / 1)
那日城楼之上,曦月望着云澜越走越远,从此山长水阔,生死难料,他还会不会回来?
恍惚间,有雍容华贵的女子缓缓而来,她望着眼前那个站在她面前静静凝望远方的清贵少年,眸底的光沉而冷,似有厌恶。
“看着棋子那么听话,郡主是不是很开心?”
曦月侧首,看着长公主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一身华贵的绯红宫装仿若披了一层的寒霜。她怔了怔,随后面色如常,微抿的唇角轻轻扯动,不知是在微笑,还是在嘲讽:“公主也是来给越王殿下送行的吗?可惜他已经走远了,看不到公主的这一番心意了。”
长公主面露不悦之色,她素来温婉端庄,可在曦月面前,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她讨厌曦月,甚至憎恨曦月。
因为,曦月是顾远山最出色的女儿,却不是她和顾远山的女儿。
长公主的眼神越发变得深沉起来,精致的秀眉微微皱起,冷冽的眼底隐含薄怒:“澜儿生于皇族,从小骄纵跋扈,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唯独对你宠溺呵护,如今你这样逼他为你去送死,你不愧疚吗?”
长公主言辞犀利,步步紧逼,明明处心积虑地要把云澜置之死地,却能虚伪地把话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曦月眼中光芒流动,所有的不屑和鄙夷一点一点底凝在眼底,她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眉目沉静,却是一片薄寒:“公主是心疼了吗?可是,有这个必要吗?如果你和皇上都觉得秦王才能堪担大任,那么,越王随他一起出征,不是如你们所愿吗?”
长公主眼神一变,闪动着狠厉的光芒,因为气愤,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她恼怒曦月揭穿她,却又对她无可奈何。可她到底是雍容华贵的长公主,就算再生气憎恨,也会有她的素养和气度,她只能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妄自揣测圣意虽不是什么重罪,可君心难测,郡主是不怕死,可顾远山呢?他可是最惜命的,所以,那么多人都死了,他却还活得好好的。”
“公主是想告诉曦月,你们会放过越王殿下?”一丝泛着冷意的浅笑浮在曦月的眼底,她一双眼波澜不起,正静静地看着长公主,眼神锐利如寒刃,“有时候说些谎话欺骗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开心一点?”
长公主心下一沉,身子微微僵了僵,那双冷冰冰的眸子慢慢变得深沉锐利,许久,她拂袖厉声问道:“澜儿一个纨绔子弟如何懂得行军打战,难道不是你教唆他以身犯险的吗?”
曦月看着长公主咄咄逼人的凌厉样子,忽然就笑了,清润的声音如碎玉落盘:“公主是真的关心越王殿下,还是能让公主这般忧心的只有秦王殿下?”
长公主站在风里,衣袂飞扬,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抹冷冽的寒气:“你什么意思?”
曦月勾起唇角,冷冷地笑出声来,她幽深如寒潭的双眸,迎着金黄色的日光,深冷得没有一丝的温度:“若越王大难不死,必然会一战成名,到时定是会威胁秦王殿下在军中的威望和地位。若越王殿下不幸战死,皇后一党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朝野内外都会觉得是秦王殿下为争夺帝位,谋害自己的皇兄,若失了民心,就算皇上真的立他为太子,亦是名不正言不顺。”
长公主的瞳眸猛然缩了缩,眉头皱得很深,到此刻,她才彻底明白越帝为什么会选择曦月,这个人聪明得近乎可怕,她把每一步都算计得那么恰到好处,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日后必定是最大的隐患。
眼前的人长身而立,正浅笑安然地挑眉望着她,她忽然攥紧了双手,咬牙切齿道:“郡主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曦月仰头,耀眼的光线落进她深黑的眸子里,波光流转间,仿似有万千华光熠熠闪耀,她缓缓张开双臂,雪白的衣袖里灌满了风,素雅洁白,在风中恣意飞扬。
“顾家百年世家,权倾朝野,曦月贵为静怡郡主,尊贵万千,这世上任何事,只要有心,都能如我所愿。”曦月黑白分明的眸子尽是笑意,她容颜胜雪,白衣如霜,那温润的语调竟也染了些许的冷冽寒气,“有件事情公主可能还不太清楚,那就是你我之间从来都是各取所需,就算皇上与我,也不过是合作而已,我顾曦月从来都不是谁的棋子。”
一字一句如惊雷碾过心间,长公主目光沉沉,她的心底有气愤,有震惊。曦月只是十几岁的少女,她理应和其他待字闺中的少女一样,清澈温婉,然而,她总是一袭胜雪白衣,清雅高华,不染纤尘。这一刻,长公主清晰的看见了她眼中的狂傲和冷冽,仿若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在她的眼中,那份摄人的威武霸气震得她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许久,长公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皇兄对于自己掌握不了的人,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以前是,将来也不会改变,就算郡主是女子,如若有一天你心生二意,你会有怎样的下场,你知道的。”
曦月抬眸看她,长公主会这般警告她,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今日,她故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定是不会再去越帝面前弹劾她。
一时之间,曦月有些不明白。
可这世上的事,大抵都不需要弄得清清楚楚,因为,不管长公主是何意图,结果都不会改变。
城楼上的风很大,曦月站在那里,衣袂猎猎,她举目远望,远处尘土飞扬,再也看不见那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遇风不散,坚定而绝然:“答应皇上的事情,曦月会一一做到,可是越王殿下的生死喜乐,曦月亦会一一守护。”
“你不觉得你自己很矛盾,很可笑吗?”
曦月的眼睛微微地弯了起来,笑容戏谑:“那么公主你呢,公主迟迟不下手,是因为你我之间的盟约,还是你顾念昔日之情,对父亲,对顾家心生不忍呢?”
长公主微微有些晃神,然而,只是那么一瞬,眼神却变得幽暗无比,冷声道:“不过是一个不甚重要的故人而已,他是生是死,全在郡主的股掌之间,只要郡主还记得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那么,顾家百年世家,只会更加风光。”
曦月只笑不语,静静地站在风里,话已至此,似乎再无深谈下去的必要,身后,长公主悄然离去,徒留她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城楼之上,望着远方,神情肃然。
今日,她站在这里,看着云澜为她出生入死,她却不能伴身同行。
他日,她也一定会站在这里,看他英姿勃发,凯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