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揭穿身份（1 / 1）

佛堂里，曦月凝视着案上的经文静静出神，绿珠远远地站着，眼睫轻轻地颤了颤，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曦月忽然抬眸看她，绿珠缓步走向曦月，当她看见她眼底那深黑的一圈暗影，露出了心疼的神色：“小姐又是一夜没睡吗？”

曦月面色浅然，微微扬起的唇角总是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突然问道：“绿珠，你有没有一些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绿珠心头一惊，眼底闪过一抹探究的神色，回答得很小心：“每个人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曦月的眼睫骤然动了一下，她有片刻的失神，然而下一瞬，她唇角笑意较深，一双黑而沉的眸子，幽深得如一汪深潭，闪着幽幽寒光：“所以，你杀了绿珠，事到如今，你依然能夜夜安睡，连一点悔疚之心也没有，是吗？”

绿珠面色大变，面色苍白地蹲下身，抓着曦月的手臂，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满是着急和担忧：“小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不要吓我？”

曦月安然静坐，雪白的衣袂随风而扬，衬着她一夜未眠的面容，似乎有些怅然伤心：“绿珠她敦厚天真，就算受到惊吓，就算惊慌害怕，她也不会露出戒备冷锐的目光，你杀她的时候，不是已经见过了吗，为何又学得一点也不像呢？”

绿珠眸瞳骤紧，握着曦月手臂的时候，也不觉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曦月眉目淡然冷静，只是望向她的时候，目光深寒冷锐：“你是重华的人，不是吗？”

绿珠慢慢松开曦月的手臂，她慢慢直起身，坐在曦月对面的时候，神色转换之间已是一片的镇定淡然：“公子曾夸郡主你聪慧坚韧，是这世上少有的经世之才，公子很少这么欣赏一个人，那时候玉珠就在想，如果有一天玉珠被郡主识破了，也许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原来，她叫玉珠，她不是她的绿珠，那可爱的姑娘已经不在了。

窗外，浮云漫天，是一大片火红的云霞，曦月坐在那里，神色沉寂而哀伤，她垂下眸子，握着经书的手忽地紧了紧：“在你的心里，除了任务，就再无其他了吗？”

玉珠看着对面眉眼滢然的女子，心中忽然有些不忍，可她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于是她眯着眼，微微抬头，迎上外面吹进来柔和温暖的微风，笑得很冷酷：“郡主明知公子所做的事情有可能危害到江山社稷，却为了顾家满门的安危荣华，最后还是要与公子合作，这世上是非黑白，于我们这样的人有什么关系吗？”

有那么一个瞬间，曦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玉珠说的很对，她和她终究是一样的人，只是她比她更加直白而已。

许久，曦月抬起眼眸，目色深沉：“是重华让你跟我说这些的吗？他真是步步算计。”

玉珠的身体轻轻一顿，却也不否认，四目相对的时候，她轻声缓缓说道：“郡主是千金之躯，从小饱读诗书，习圣贤之道，性情虽冷淡漠然，却始终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对顾家，对我，尚且如此，何况是柔弱无辜的天下万民，公子只是想郡主能明白，这世上最没用的便是一时而起的善良和怜悯。”

曦月无声冷笑，一双明眸幽冷而深邃：“你们一边利用我的善良和怜悯来威胁我，一边却告诉我善良是最没用的一种情感，我想重华也该明白一件事情，如果本郡主不高兴了，就算鱼死网破，输的也未必是我顾曦月。”

玉珠的目光落在曦月冷峻的眉眼间，她的眸底忽而闪过一抹复杂难言的波光，默然了许久才开口说道：“郡主误会了，公子最不想的就是与郡主为敌，公子也有他自己的难处，在郡主眼里，也许觉得公子和你的父亲一样，所做所求都是痴心妄想，但是，郡主若是也经历了公子所经历的那些，也许便不会如此误解公子。”

“如果哪天我也变成和重华一样，我会回青城山，因为那种人很讨厌。”

玉珠眼里的光慢慢地沉下去，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曦月，她好像在曦月的眼底看见了狼狈而卑微的自己，于是，她索性转开目光，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府里那么多人，郡主为何会怀疑我？”

曦月似是知道玉珠会那么问，淡淡说道：“以父亲的手段，明知府里有细作，却一无所获，这不是很耐人寻味吗？”

“重华对将军府的一切都了如只掌，他对我们每个人都熟悉，是因为你在我的身边，所以轻而易举地知道了顾三是女扮男装的顾曦月，他再神通广大，没有你，他如何知晓我的身份，如何知晓父亲的狼子野心？”

玉珠静静地听着，心底掀起惊涛骇浪，面上虽无太多神情转换，可笼在袖中的手却是微微颤抖。她向来是自信而骄傲的，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很好了，却被曦月一眼道破，她努力寻回自己的声音：“郡主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重华拿出父亲通敌叛国的证据开始，他似乎知道的太多了，而父亲唯一不会怀疑的人便是你，因为我与绿珠从小一起长大。”

“你是把绿珠的性格和喜好模仿的很像，甚至连样貌都易容得一模一样，可有一点你永远也学不像，就是绿珠她很忠心，很护主，她不会扔下我一个人，而每当锦公主出现的时候，你都找借口离开了，有的时候你还远远地避开父亲，是因为你害怕锦公主和父亲知道你会武功的事实。绿珠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名侍女，从小在将军府长大，又怎会身怀绝技呢？”

玉珠的眼中浮起一层云雾，她忽然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神色一片恍惚：“在跟随公子之前，我有个孪生妹妹，她就是绿珠。有一年家乡闹饥荒，很多人饿死了，父母为了我和绿珠能活下去，就把我们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可没过多久，那户人家因为得罪了高官，中道家落，继而又把我和绿珠卖给别人，我不甘心，半夜偷偷地带着绿珠逃了出去，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我们走散了，她被卖进将军府，而我却被公子救起。”

“有一次，我和公子去信阳茶楼，无意间碰见你和绿珠，后来我们姐妹相认，她经常提起你，说你温和善良，待她像亲姐妹一样，她本还想告诉你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姐姐，是我让她不要说。再后来，你去青城山，她一个人留在将军府，为了护住顾夫人的牌位，她被苏姨娘打了一顿，还感染了伤寒，就那样死了。她真的很忠心很护主，她常常说郡主就像她的亲姐姐，护她，宠她，她不能让你伤心。”

往事娓娓道来，曦月双手紧握，指骨泛白，她眼睫微微一动，便有晶莹的泪住悄然滑落，她没有想过是她自己害死了绿珠，是因为她的大意，她的无能，若她能带着绿珠一起走，或许现在她还在她的身边，仍是天真敦厚的模样，仍是快乐无忧的笑容。

看着往日里清冷沉静的少女坐在耀目的光影里，面色哀伤凄然，玉珠的心底忽然一阵酸涩，只是她还来不及伤怀，便又露出了冷漠的神色：“如今郡主揭穿我，应该不是为了要把我交给顾远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