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与虎谋皮（1 / 1）
深黑的天幕下，曦月站在揽月阁的屋顶上，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顾远山的书房，她目光冷锐，嘴角紧抿。
书房里，灯火晦暗，隐约能看见有数道人影投在窗户纸上。许久，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从书房里出来，从头遮到脚，几乎要隐在夜色里，可曦月只一眼就知道，那个人是顾远山。
那日，她和云锦说起青云寨的匪寇，云寒果真带兵平了那些匪寇，听说匪寇全军覆没，只有女大王逃了出来，如果顾远山真的和青云寨有勾结，那么女大王一定会来找他的。
曦月静静地望着深黑的夜色，平静的目光隐去了所有的波动，她转身看向身后的男子，她的脸隐在夜色里，看不出神情，只淡淡道：“我们走吧。”
她的身后，重华一袭黑色锦衣，面具下的薄唇缓缓勾起，扬眉浅笑。
她们跟着顾远山来到一个破庙里，因为担心被发现，她们不敢跟得太近，只好隐在庙外的那颗大树上。
夜间薄雾蒙蒙，透过浓密的枝叶，曦月看到一身狼狈的女大王正和顾远山在交谈，他们的声音很低，听不清楚，可这已经够了。
曦月的气息陡然变得很冷，这一刻，她如梦初醒，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只觉得心头一痛，攥紧了双手。
夜幕上，一弯冷月低垂，如霜的月华倾泻而下，映得天地一片清冷，也映得她的脸庞苍白如雪：“我们走吧。”
这一晚上，曦月只说过这一句话，她很冷静，重华却从她的神色里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变换，他揽着她的腰悄无声息地掠过夜色，来到一小溪旁，那里林影绰绰，水光粼粼。
曦月临风而立，眸子里的光明灭不定：“在青城山，我常常想，是不是我太没用了，所以父亲不要我。”
重华眼睫一动，落在曦月身上的目光深海般幽暗深邃，他感觉到她心底的忧伤和彷徨，却只是默然无语。
深夜寂静，月色如水，那微凉的寒意一点一点地沁入心底。
“从小到大，父亲对我都很冷漠，是因为他知道，我就像他养的那些暗卫一样，会乖乖地听话，会为他所用。”
曦月举目远望，深黑的夜空星月冷淡，她的神色那样平静，仿佛从未有过那片刻的伤心，继续说道。
“可是，父亲怎么会明白，一辈子这么长，有什么是可以尽在掌握之中，这世上，任何事情都可以算计，可人的心又怎么能够计算得了呢。”
重华说道：“人都是自私的，不甘屈于现实，便要费尽心思。”
“所以，你利用我。”曦月回身，清冷的月色笼住那抹冷寂孤绝的纤弱身影，只觉得冷意逼人，“赵鸿宇要找的人是父亲，只不过被我撞见，才躲进后巷。可是，你故意骗我，你做那么多的事情，一步一步离间我和父亲，只是想亲眼看看我是怎样伤心难过的吗？”
重华终于抬起眼睫，看向曦月的时候，笑得讳莫如深：“顾远山通敌叛国是铁证如山，如果我们合作，你们顾家依然是名门望族，荣华不尽。”
重华这话说的直接明白，把他的野心彻底地暴露在曦月的面前，微微惊怔过后，曦月眼底蕴藏的光影锐利似芒：“虽然本郡主不是很聪明，却也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何况父亲曾有谋逆之心，若有朝一日公子如愿以偿，真的会许顾家满门荣华吗？”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地让人失望，但如果你不做，永远都没有机会，顾家将来如何，全看郡主你现在如何选择了。”
这个世上，再强大的人也会有弱点，曦月的弱点便是顾家。曦月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像是个笑话，百般挣扎算计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她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查出重华的来历，可重华却对她的一切了若执掌，甚至能查出是顾远山嫁祸陷害她，他的手段和心机厉害得让曦月都觉得害怕。
夜色越发地浓郁，夜风拂面而来，都带着微凉的寒意，曦月明亮的双眸黑如沉渊：“也就是说，除了和你合作，本郡主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重华相信郡主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重华嘴角微挑，轻轻一笑，曦月看着他，眉目冷沉，事到如今，无论前面是腥风血雨，又或者是急流暗涌，她都没有选择。她明明只是柔弱的女子，却要保护整个顾家，保全狼子野心的顾远山，因为她是顾曦月，是名动天下的静怡郡主，是智慧斐然的经世之才，更是娘亲心目中最骄傲，最信赖的女儿。
曦月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地紧了紧：“公子觉得父亲的种种所为是居心叵测，是谋逆的死罪，如今本郡主与你联手，像不像是在助纣为虐呢？”
重华眼睫微动，面具下的黑眸闪过一丝冷光，眉梢微挑的瞬间，冰冷的笑意已在眼底微微荡起：“在郡主心里，重华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重华都希望郡主不要做一些无谓的事情，因为重华也不知道若是有一天东窗事发，顾家会不会受牵连？”
曦月唇角微弯，清淡的神色难掩她眉目之间的犀利和冷沉：“公子这是在威胁本郡主吗？”
重华轻轻一笑，水面上映出他高贵优雅的欣长身影，有如谦谦君子，温润如水，他面带浅笑，站在幽冷的月色下，无端得似满含了一些忧郁：“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权势到底有什么好的，你明明生在太平盛世，长于富贵人家，可有些东西就算本就是唾手可得，却也要费尽心思，当你得到一些的时候，你就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所以郡主，你应该明白没有人能阻止我想做的一切。”
明明只是那淡淡的语气，曦月却感觉到有无形的压迫感，和难以掩饰的霸气，她神色微变，沉声道：“公子不喜欢被人威胁，很不巧，本郡主也不喜欢，本郡主可以帮你，但公子若想一并算计顾家，本郡主也会奉陪到底。”
“重华虽有壮志雄心，但胆子却很小，会害怕很多事情，自然想的也比较多，郡主何必又动怒？”
“说吧，你想本郡主如何帮你？”
重华看着眼前这白衣飘动，眉目倾城的女子，她临风而立的身姿清瘦孤傲，让他生出几分心疼和钦佩，静夜里似乎响起他的一声轻叹，然而，他口中的那字字句句却有如一道道闷雷：“重华不想看到秦王当上太子，听说郡主和锦公主关系很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郡主，你说，对吗？”
曦月骤然敛眸，眼底暗涌翻涌不息，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精致的金色面具上，身上冷芒尽现：“你是二皇子的人？还是五皇子？”
曦月一时难以平复心底的层层波澜，她心惊不已，在这场太子之位的角逐之中，她一直以为吴王和楚王早已看清形势，放弃了尔虞我诈。然而，是她自己忘记了，他们也是生在帝王之家，也是天之骄子，也有凌驾一切的野心。吴王胆小怕事，却有人在蓬莱之行中，愿意铤而走险去谋害她，以挑起顾家和秦王之间的纷争。而楚王，身为皇子却从未被人熟知，似乎早已被所有人所淡忘，可此刻想起，曦月更觉得他神秘，他和吴王到底是淡薄权势，还是根本就是在韬光养晦？
寂静中，重华清润醇厚的声音又缓缓响起：“也许你觉得秦王民心所归，又战功赫赫，是帝王之材，可是，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的意外和不尽人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