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归附(1 / 1)
“令狐冲怎么样?”。
“禀盟主,令狐冲还未醒。”
“已经几月过去了?”
“禀盟主,自令狐冲到此,已是八个月了。”
“哼,那怎么还未醒。”说话之人是一位君子打扮的老者。
“禀盟主,在下不知。”
“你不知道?。”忽然之间,那属下惨叫一声,身首异处。
嵩山地牢是让五岳剑派闻之胆寒之处,这儿自左冷禅开始便关押着形形□□的所谓邪教中人,其酷刑并不亚于日月神教的地牢。此时正好到了夜晚,地牢中的空气因为无法流通散发出阵阵沉闷的腥臭。老者双眼犀利地望向一位绑缚在铁柱上的青年,见那青年散发垂头,似乎还未清醒。
“小师妹。。。小师妹。。。”那青年在半梦半醒中不住呢喃的只这三字。
老者伸出手将青年额前的发丝拨开,见那青年依旧双目紧闭,便微微一笑道:“冲儿,为了整个恒山将自己牺牲在这里,这纵然值得敬佩,但是你为何就不能将目光放长远些,为整个武林着想呢?”
那青年只是不断呢喃着,似乎从未听过老者的言语。老者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将手中扇子合起,往青年满是胡须的下巴用力一托,目视着他紧闭的双目道:“冲儿,若是你不能站在为师这边,为师便只好毁了你。”他顿了顿,双目朝向青年身后的铁柱,道,“若是将火点在你身后的铁柱之下,你恐怕已是一团焦炭了,这样活一辈子值么?”
见青年依旧在混沌之中,老者啪的一声展开纸扇,道:“冲儿,为师再给你一晚的时间,你若还不答允,休怪为师无情。”说罢便摇着纸扇一直走到地牢大门,转向青年所在方向大声说道:“吩咐下去,令狐冲欲图对我五岳不利,明日处死。”
听得地牢大门逐渐关上,青年缓缓地张开布满血丝的双目,他咬紧牙关使劲扭动身子要挣脱绑缚在自己身上的麻绳,却是无法,原来岳不群已是让人换上了新的麻绳,他向着牢顶深深叹了口气,回忆起了当日前往华山之事。
当时他率领着一百号恒山别院的好汉前往华山,在华山脚下却识破岳不群的阴谋,原来岳不群要商讨讨伐魔教是假,要将五派当中不服从他的高手全数掩埋在思过崖石洞中才是真。自己独自前往思过崖,将事实托出,五岳中人皆被石洞中奇妙绝伦的剑法所诱惑,又有何人能静下心来思忖他的言语,别院众人向五岳弟子拔剑相向,欲图发泄满腔不满。岳不群为掩盖自己的阴谋,立时将令狐冲指为共敌。令狐冲怒而攻之,却不料顾及师徒之情反被岳不群胁迫,以自己的性命交换别院弟兄和恒山众人的生命,才沦落到此田地。
“冲儿,和师父斗,你还没那个资格。”这是岳不群将他送进地牢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这牢内,他的胡须逐渐拉长,无法知晓江湖的动荡,更无法得悉岳灵珊的境况。他在牢里的这些日子,每日每夜想念着岳灵珊,想到那日郊外的侵犯,想到她在恒山上的点滴,想到他临走之时告诉自己她怀孕的事实。他时常默默想道:“不知小师妹是否决意生下孩子?”不知为何,每每如此想着,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岳灵珊微笑的脸庞,对她的思念也就更加浓烈。
他还时常想到与他共经患难的盈盈,回想绿竹巷的知遇之恩,回想她为了自己舍身少林,回想她为了自己与岳灵珊回到黑木崖前所说的每一句话,心中甚为感激。
最后,他想到了岳不群,想起了自己将剑尖抵在他脖颈上涌上心头的怜悯与感激,他知晓若是上天再予他一次机会,他也绝对不忍杀害自小爱戴的师父。可人的欲望无穷尽之时,华山的岁月已然远去,如今师徒之情唯他一人坚守,而那位所谓的恩师将死亡亲手送予了自己的徒弟。
令狐冲仰起头,想着自己若是再能自由地活一日,或许会向岳灵珊表明自己的思念,或许他将和田伯光畅饮美酒,和盈盈共奏笑傲江湖。人之将死,才知晓自己不舍的事情竟是如此之多。
“若是现在有一壶酒就好了。”他默默地想着,嘴里竟忽然有了些许酒水的醇香,他用后脑勺轻轻撞向身后的铁柱,微笑道:“铁柱兄,看来我令狐冲今生今世是要与你生死相随了。”他笑了一会儿,忽然感到一阵悲哀袭来,他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感到惋惜,终是抬起头强忍住盈在眼里的泪水。
“大师哥。”
如此又过了许久,迷糊之中,令狐冲似乎听到了一个女子轻声的呼唤,他想睁开眼睛,却已是浑身无力,再无法动弹。
“大师哥,大师哥。”呼唤声再一次响起,透着无限的焦急,令狐冲忽然醒悟那声音出自何人,心里猛的一震。
“小师妹,是你吗?”见岳灵珊在昏暗中熟悉的身影,令狐冲感到一切就似在梦中,他又惊又喜,望着同样热切望着他的岳灵珊,不由自主唤道。
“嘘。”岳灵珊伸出食指往放在唇间,令狐冲赶紧闭上嘴不再言语,只见岳灵珊谨慎地向四周张望着,似乎在确认四周并无异样,然后她将手中的一串铜制钥匙□□锁头,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根钥匙,只能一根一根尝试。
令狐冲见岳灵珊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是下了决心要生下自己的孩子,心中一阵狂喜。他他望着她锁紧双眉不断尝试开启锁头,自己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与她,又如何能够说得。不多时,只听锁头咔的一声然后沉沉砸在草垛中,便见岳灵珊推开门走到自己身前。
只见岳灵珊站在他的身前,黑白分明的眼睛在他面上扫视许久,似乎是被他一副狼狈的模样所震撼,不禁强忍住泪水,长剑一挥将麻绳齐齐砍断。令狐冲轻轻一挣挣脱麻绳,但因为许久未独自行走,腿上一软整个身子伏在岳灵珊身上。
令狐冲想到这些日子来的相思之苦,便顺势伸出双臂将岳灵珊搂在怀中,岳灵珊轻呼一声,轻轻地挣扎了几下,便不敢再动。令狐冲见岳灵珊不再挣扎,心中欣慰,但一想到自己身上脏乱不堪,便赶紧松开她,激动道“小师妹,你怎么会来这儿?”。
岳灵珊不敢再迟疑,她轻轻退出令狐冲的怀抱,将手中长剑递给令狐冲,焦急道:“地牢的人都被下了迷药,你先别问那么多,赶快离开这儿。”
令狐冲见岳灵珊的眼中皆是晶莹,似在流泪,便接过长剑,心疼道:“小师妹,你和我一起走。”
岳灵珊坚定地摇头道:“我会拖累你的,这样我们谁都走不了。”
令狐冲也摇了摇头,坚定道:“你若不离开,我也不走。”
岳灵珊急得直跺脚,泣道:“大师哥,你。。。你怎么如此死心眼。”
令狐冲将长剑别在腰间,双手搂住岳灵珊的双臂,认真道:“小师妹,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大师哥绝不会独活。”
岳灵珊抿着下唇沉默不语,而后抬起头柔声道:“你放心,我是爹爹的女儿,他不会伤害我的。”
令狐冲急道:“师父已经不是从前的师父了,他若是知道是你将我放出来,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不能让你和孩子还留在这危险的地方。”他的话中带着不容辩驳的深情,只见岳灵珊愣愣地瞧着自己,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令狐冲伸手握住岳灵珊的右手,就要往外走,却被岳灵珊大力挣脱了,只见她站在原地,双目瞧着自己,低声道:“大师哥,你待会从右边的小路下去,那里看起来很险峻,但是是可以走的。”她顿了顿,道:“我。。。我不要紧,你走了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令狐冲凝视着岳灵珊,心中直道:“小师妹这是想要牺牲自己来救我。”他忽然弯下腰将岳灵珊拦腰抱起,岳灵珊使劲挣扎,触痛了他的伤口,他也只是强忍着皱了皱眉头。
岳灵珊见挣扎无用,便一把揪住令狐冲胸前的布帛,布帛脆弱,竟一下子撕裂开来,声音极为刺耳,岳灵珊心中一悸,急声道:“大师哥,你。。。你快放我下来。”
令狐冲毕竟在地牢关上许多时日,全身气力不济,脚步踉跄险些和岳灵珊倒在地上,幸好身后的铁柱支撑了他俩的重量,才不至于跌倒。他定了定神,运气了内力,直到向牢门冲去。耳边的疾风灌得岳灵珊的耳中嗡嗡直响,她瞧向令狐冲憔悴的侧脸,想到令狐冲所受的痛楚,想到他对自己的不离不弃,竟忍不住呜咽起来。
令狐冲抱着岳灵珊出了地牢,见月光下岳灵珊流着泪水瞧着自己,心中一荡,支吾道:“你。。。你。。。”
岳灵珊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大师哥,已经没用了。”
令狐冲不明白岳灵珊话中意思,更不明白她的眼里为何瞬间化为了绝望,当他听到一声熟悉妖媚的声音时,他浑身一震,就见岳不群从树林里缓缓走了出来。岳不群依旧从容,他不慌不忙地摇着纸扇,四周窜出了许多五岳派弟子,对他们持剑相向。
“师父。”令狐冲将岳灵珊放下,小心护在自己的身后。
岳不群上下打量了令狐冲残破的衣物,又看了看他身后低头不语的女儿,微笑道:“珊儿,冲儿,你们这是做什么?”
令狐冲警惕地持着长剑,抢先道:“是弟子强迫小师妹救我,请师父不要因此责怪小师妹。”
岳不群听闻令狐冲危难之时还想着自己的女儿,又见自己的女儿一脸震惊地望着身前的令狐冲,便意味深长地一笑,只见女儿挣脱了令狐冲的保护,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含泪道:“爹爹,大师哥一向对你忠心,他是不会伤害你的,女儿求爹爹放他走。”
令狐冲眼见自己的师妹跪倒在师父面前为自己求情,急忙放下长剑,跪倒在她的身侧。
岳不群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女儿摇头道:“珊儿啊,你此番回到爹爹身边,并非顾念父女之情,这几个月来你费尽心思要救令狐冲,今日还故意惹起是非,调虎离山,这点心思爹爹难道看不出来。”他见女儿的神色极是不安,便又叹了口气道;“不是爹爹心狠,令狐冲勾结魔教妖人,和魔教的任盈盈有苟且私情,我们不好留他啊。”
岳灵珊竭力解释道:“爹爹,大师哥和任姐姐都是极好的人,女儿的性命便是他们所救,求爹爹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放了大师哥吧。”
“胡说。”岳不群哼了一声,语气里透着深深的严厉,“珊儿,你还年轻,令狐冲是个卑鄙无耻的浪荡子,你如何能相信他。”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震得众人耳朵直响,岳灵珊的五脏六腑更似被搅动了起来,令狐冲听得身旁岳灵珊闷哼了一声,表情变得极为痛苦,连忙伸手搀扶住岳灵珊摇晃的身体,急声唤道:“小师妹,小师妹。”
岳灵珊痛苦地将头靠在了令狐冲的肩上,似乎连气都无法顺畅,她紧紧地拽住令狐冲的衣袖,竭力道:“我。。。我肚子好痛。”她圆睁着双目,不住喘息道:“孩子。。。救救孩子。”
令狐冲见岳灵珊眼睛里尽是痛苦和恐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顾不了这许多。急声请求道:“师父,师父,能不能先为小师妹请个大夫。”他见岳不群依旧漠然地望着自己的女儿痛苦,不禁失声道:“师父,弟子请你救救小师妹,往后无论师父要弟子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岳不群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然后忽然合起了扇子,厉声道:“令狐冲,这可是你说的,绝不能反悔。”
令狐冲望见岳灵珊的眼里极是痛楚,眉头一锁,道:“令狐冲一言既出,绝不反悔。”
令狐冲话音刚落,岳不群便向身边年少的五岳弟子严肃道:“徐秦,请个人上山为小姐接生。”他眼见令狐冲满脸焦虑地望着痛苦煎熬的女儿,目光忽然冷若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