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二)(1 / 1)
医生建议温母在医院再监护一周,等待病情稳定后再出院。温岚留在医院照顾母亲,温媛回家养脚伤。江磊有些尴尬,提议住离医院不远处的宾馆。温岚没有反对,缘由很明显,温媛在家,两人单独相处,一家人都觉不妥。
这次来是江磊追着温岚过来的。温岚接母亲晕倒住院电话后请假火速往回赶,在机场给江磊打了电话,并没要求江磊同往。江磊授课班级正组织一次秋游活动,接电话后便迅速决定和温岚一同回去,联系机票未果,便托朋友买了动车票,比温岚晚到三个小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关心温母是真,他想见温媛更是他的迫切渴望。
温媛瘦了,比之以往也沉静了许多。而他江磊之前根本不是这样的一个敏感之人,前女友经常嗔怪他从未注意她的发型、服装变化而给与怎样的赞誉。或许人就是这么矫情,当你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感应事物时,一切习惯和惯性也都退避三舍。
夏墨来陪温媛。温媛偎在床头,受伤的脚垫在枕头上,医生说脚背有肌肉扭伤、脚踝处骨骼有轻微裂纹,而且腰椎处肌肉也有拉伤,总之需要个把月的静养。看,这一跤摔得啊,让温媛心急如焚、懊恼不已。母亲的病让她暂时安心,江磊的到来让她内心不能安宁。
可,现在这一状况,她能怎样?
夏墨给她端了牛奶让她喝下睡一觉,说她俩眼都烟熏妆了。并告诉她今夜陪她住一晚。
两个女人便偎在床头,似乎偎依在峡谷幽洞里,正急切地在寻觅一束射进了的光。
温媛说:“夏墨姐,我受不了了,我想见他——”
夏墨给她掖了掖被角:“见了有什么用,不是徒增烦恼?——人总是期待美好的感情,享受其中的欢愉,但到头来的苦果不是自己一点点咀嚼吗?”夏墨双手环抱在胸前,歪过头来面对温媛那张忧郁煎熬的脸。
“就一次,难道不可吗?就是因为我亲姐姐,我也有见他一次的权利吧?我就想说清楚,说给他听,让他知道我们的爱情陨落是因为命运的安排,不是我没有足够勇气——”温媛声音嘶哑,有发丝抖落在前面,被泪水黏贴在脸颊上。
夏墨长舒了口气,眼睛望向天花板:“我帮你——可不知是不是害你?”
是王洞庭把温媛抱下楼抱进车里,又把她载到夏墨店里的。王洞庭心甘情愿鞍前马后,用他的话说:“温媛,你暂时不喜欢我没关系,但让我靠近你就行。”
“女人香”里的旗袍都换成了秋款和冬款,颜色普遍深沉妖媚,让人目眩。
夏墨给温媛拾掇出那个裁衣处的角落,把沙发小茶几都搬过去,水杯放到她所及之处,便去招呼推门进来的顾客。
温父知道女儿在家孤独去朋友那儿了,也没在意,每天忙着做饭往医院送。有时候江磊到医院替温岚照顾温母,让她去他住的宾馆睡会儿。但这样的时刻不多,江磊在,温母觉得很多不便,于是久了江磊也只是到医院坐坐,看看缺什么水果类的东西,到外面买回来。
是夏墨找得江磊,在医院门口等的他。江磊一听温媛在她那里,两眼闪亮,竟然一把抓住夏墨的手,让夏墨不知所措。但夏墨让他保证单独见温媛别让她家里人发现。
夏墨把暂时休息的牌子挂在店外,便去幼儿园接孩子。这段时间夏墨店里多了一株玉树,似乎倾注了太多她的深情,枝叶墨绿饱满,枝桠卯着劲地往四周伸展,像一道绿色屏障遮掩了裁衣区。温媛穿了一套浅灰色衬着紫条线的卫衣,偎依在沙发上,右腿搭在沙发垫上,手里玩弄着手机链。两只小熊憨抱的银色链子,玲珑精致,是之前陪江磊游玩金山寺,在门口地摊上买的。15元,当时她包里没零钱,江磊掏钱付的。
江磊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温媛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等他说话。江磊一时进来正不知如何是好。
温媛不言语,头发披散在胸前,遮掩着她好看的脸,可也让他心底里发毛,看不到她的眼神,他猜不出她的情绪。
他把水杯向她前面推了推。“喝点水吧——脚还很疼吧?”江磊开了口。因为滞留在心头时间太长的缘故,声音变得有些波浪。
“嗯。没事!”温媛还是没有抬头,一个劲儿地玩弄着手机链。
江磊忍不住了,一下子从椅子上匍匐过来,半跪在温媛面前,拉她的手:“温媛,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有眼泪在温媛眼眶里打转。
江磊盯着她的眼睛,等她回答。她抿着嘴唇不肯回答,只把眼泪啪嗒啪嗒滴落。
江磊坐回座位里,懊丧地低下头:“就是因为你姐姐不肯原谅你吗?”
温媛似乎是累了,想换一个姿势,把身子使劲扭动了下。江磊起身帮她重新垫好右腿下的沙发垫,随即靠着她的脚坐在了沙发上,看着她脚脖子上那一团红晕发呆。
“江磊,是命运注定的。你只能是我的姐夫,而不能成为我的爱人?”温媛抬起了头认真看他。
“我成不了你的姐夫——温媛。就是没有你,时间久了,我和你姐也走不到一起去的。”江磊急了,声音抬高,又说:“温媛,爱情不是物品,不是你舍得就可以谦让的东西!”
“我姐不一样——她不容易。我什么都不顾和你在一起,我爹娘那关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我一辈子都会背上抢姐夫的标识,你说能快乐吗?”
江磊摇了摇头,刚刮掉胡须的脸紫青,忍不住在抽动:“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就不能成全一对相爱的人呢?——这,对我不公平!”
温媛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内心滚涌着情感的浪涛,竟然一冲动坐直了身子,去努力拉他的手。那种无法抑制的渴望像怪兽般操纵着她,她想仅仅握握他的手而已,仅仅感受他的体温而已,仅仅最后的一次安慰他而已——
但江磊把她的手攥紧手心里时,温岚的电话打来了。
他们都一惊,温媛把手抽回重偎依到沙发帮上。江磊仍旧去捉她的手,但她努力放回到原处。江磊皱了下眉头,去接电话。
温岚让他买些纸巾送到医院去。他答应着,挂了电话。
这个电话冰冷了他们之间的气氛。温媛催促他走,如果姐姐知道他单独来见她一定会不高兴,让母亲知道了心脏又会受刺激的。
江磊无奈地站起,双手□□兜里。在室内转悠了一圈回到温媛面前,像下了决心似的:“温媛,我知道你为难,但,总归有解决的那一天。你父母也总会有理解的那一天,所以,我们慢慢来——但只要你有耐心就行——那个姓王的小伙子,我希望你的选择不是他。我等得起——只要你肯。”
说完,江磊转身出门。温媛望着他的背影回味着他的话发怔,心又空又疼。
医院里,温岚看江磊的眼神意味深长。温父来了,温母让温岚出去会儿说要和他父亲说件事。温岚见母亲很凝重很神秘,没有问什么,就和江磊一同走出来。
“刚才去哪里了?没在宾馆。”温岚和江磊并肩走在医院长廊里,冷不丁问他。
“到外面瞎溜达了会儿!”江磊淡淡地说。
“去找温媛了吧?”
“哦——没、没”
“温媛已经有对象了,看不出来吗?死了你的心吧!”温岚说完加快了脚步走出医院门口,把江磊一个人甩在后面看她的背影发呆。
医院里温母拉住温父的手,问他是不是借这个机会告诉温岚的身世,她觉得应该让孩子知道,并有她亲自来说最合适。温父握着老伴的手,拍了拍:“你做主,但无论温岚怎样反应,你都要接受。哎,我就怕你这心脏——”温父摇了摇头,有点无奈。
“我没事,不说我这心里才像被座山压着般——”温母红了眼圈,欲言又止。温父鼓励她说下去。
“老温,这件事上,我一辈子——不,就是闭了眼,我都感谢你。”
“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些干什么!”
“我、我想让温岚去找找她的亲身父亲——”
“噢、噢——应该的,应该的!”
病房门口一阵骚乱,乱糟糟的声音里他们听出有一个急诊病人送过来,有儿女压抑的哭声和向医生焦急的哀求声。
两人互相忘了眼,不免把手握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