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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墨回到了店里。一整天忙得她脚没沾地,直到晚七点后才有了稍许的喘息时刻。她喜欢“女人香”这个属于她的世界,在这里的忙碌与清闲都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觉得女人最基本的就是要在这个世界上有属于自己的真实。
她吃了点面包充饥,又沏了杯奶茶,坐下,开始想上午梁玉凤讲的那些话。
梁玉凤是等到店里无人的空档和她谈这些的,似乎说这些下了很大决心,一方面她觉得夏墨懂她,另一方面是因为肖枫是她的人。
她说薛美——那个长发妖女,是她丈夫的小情人,这是她三番五次调查丈夫出差行踪的结果。“起初她就是个端茶的——”梁玉凤撇着嘴,十分不屑,可眉宇间的醋味已迸发出来,“谁知,不到三个月成了她的跟班秘书——”梁玉凤开始咬牙切齿,“我觉得不对劲,让肖枫帮我调查,果然,他们有一腿——”她又开始站起来,“不过,幸亏我敏感,及时斩草。本来按我意图找个借口除了她,肖枫说不妥,便安排到分公司任职了。”
梁玉凤滔滔不绝。本意是让夏墨及时提醒肖枫随时关注梁国栋的动态报告她,但说来说去滑入了自己英明决断善思谋断的标榜中。曾经吃苦耐劳精于算计的女人,也被这无情的岁月折腾的愚钝起来。她莫非真的不明白男人,她认为如此折腾一下就是作为女人的胜利?夏墨用真诚的目光看着梁玉凤的时候,就这样想着。
她还有另一番心思。
如果薛美是梁国栋的情人,那么肖枫和薛美是什么关系?肖枫说他有难言之隐,哼——难言之隐,是因为他一直是老板、老板娘双面间谍的问题吧?
这,她能和梁玉凤说嘛?
夏墨不想继续想下去。但有一点她很坚信,肖枫和薛美之间绝不是梁玉凤说得那样单纯。因为她知晓,男女单独相处时的那种暧昧气场,不是单纯的关系就可以制造出来的,而肖枫和薛美有。
这一点,梁玉凤不会明白。
有敲门声。
温媛来了,圆润的脸颊变得粗糙,头发凌乱地堆在肩头,那双好看的眼睛迷离彷徨,身后跟着江磊,穿着一件肥大极不相称的半袖白色衬衣。
夏墨揽过温媛,望着她的眼睛:“发生什么了?”
温媛扭过头,没回答,拉过江磊坐在沙发上,才对夏墨说:“姐,你不介意江磊脱掉上衣吧?”说着便帮江磊解纽扣。江磊冲夏墨抱歉笑笑。
夏墨一脸狐疑。看着他俩上演剧情。
“我们相爱了——和我姐闹翻了!”温媛倒了杯水,递给江磊。然后从笔筒里扒拉出一个纸扇,给江磊后背扇风。夏墨这才发现,江磊后背一片红晕,个别地方有皮脱落,露出鲜嫩肌肉。
夏墨“唏嘘”了一声:“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几天就——”
“姐,你说时间是爱情的必要条件吗?”
“我们是刚见面,但我们却像认识了好久!”
“我们的爱情是自然产物,不自然的是——是因为——”温媛有些哽咽,“是因为我姐,她不就是早认识了江磊几天吗?又没谈婚论嫁?为什么我一家人都觉得是我抢了我的姐夫呢?”
夏墨一时不知说什么。温媛的信息她还没能消化,但温媛的那一脸忧伤无助看起来就让她心疼。
“那你们想怎么办?”夏墨望着他们,探询道。
江磊伸出手拿过温媛的扇子,让她歇会。并把手伸过来拉温媛,温媛便温顺地将手递到他手心里。
江磊说:“我是打算回到南京后,慢慢和温岚解释的,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既然这样,我只能和温媛接受这个现实,和她共同面对。我相信,时间久了,大家会祝福我们的……”江磊看上去有些许狼狈,满脸络腮胡子葱茏杂乱,但眼睛里有闪亮的兴奋。
温媛说:“我知道我爹娘饶不了我,我姐恨我入骨,可我能怎么办呢?我想明天让江磊回去,他在这儿我和我姐之间更难堪——”
江磊看着温媛,满脸疼惜的目光,好像是因为他的不小心扰乱了这朵花儿的幸福。
“我们今晚不能回家,去宾馆总觉得别扭,在你这儿蹭一宿。”温媛拿包从里面取一些洗漱物品。
夏墨回家。
她是极不愿意回的,与肖枫的冷战还在继续。之前两口子闹矛盾都没有让她如此心寒。是的,之前,只能算是内部矛盾,而当前,对于她俩来说,似乎都觉得是对方的背叛。
是爱情倦怠了还是没有了,他们都搞不清楚。
夏墨到楼下停车。肖枫竟然回来了,车停在楼下,人还在车里,也或许正在等她。
肖枫追上她:“夏墨,谈谈再回家。”夏墨望了他一眼,随即在花池青灰边沿上坐下。被晒了一天的青灰板暖烘烘的,坐上去蛮舒服。这一天,她感觉是真累了。
“我和薛美的关系你可能有些误会,其实——其实,她是——”
“是什么?是老板的情人?你只是逢场作戏替老板呵护她?”夏墨变得伶牙俐齿,直盯着肖枫。
肖枫没想到夏墨会这样说,一时不知怎样接话好:“是的,是的,就是你说的这样的!”他忙不迭地点头,似乎夏墨的善解人意让他轻松般。
夏墨“呿”了声:“肖枫,我不是二十几岁的小丫头,我也不是单纯的梁夫人,我有眼会看,有心会知觉。你能拍着胸脯说自己在和薛美关系上光明磊落吗?你能摸着良心说自己从未对那个长发女人动心吗?你能坦荡地说自己每天彻夜不归是因为工作吗?”
肖枫瞠目,不知道看似温柔较弱的夏墨啥时变得如此犀利,句句戳到他的软肋。但他能承认吗?老板不是说吗?男人承认这些就是傻蛋二百五吗?
他当然不能。
夏墨起身走,他想拦住她,又找不到理由。
一瞬间,夏墨对肖枫充满了厌恶。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虚伪,如果他今天能承认并能认错,她或许会给他们彼此修复的机会。但他那个装傻充愣的样子让她恶心。
而且,夏墨起身的时候,肖枫电话响了,然后被挂掉,又响。夏墨已走出好几步,回头:“为什么不接?现在是十点钟,老板难道不需要你保驾护航吗?”说完,她扭身朝楼道口走去。
电话果真是薛美的。肖枫犹豫再三还是接了。
“肖枫,明天梁总要带我去新加坡,可能一去半月。你能来我这儿吗?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薛美是新疆女子。有长发及腰的背影,有黑葡萄般晶亮的眼睛,还有婉转动听的歌喉。她从小家里穷,兄弟姐妹五个,一周岁大时被送给了没有孩子的姑母,姑母在这个城市开了家烧烤店,她大学毕业后便回到了这个城市谋职。姑父几年前尿毒症去世,剩下了负债累累的家和体弱多病的姑母,烧烤店不能继续经营,姑母便在旅游景点卖些纪念品谋生。当时为给姑父治病卖了房,还借了高利贷,所以这几年债主常找上门要账,弄得她娘俩不得安生。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姑母还是咬牙坚持供应薛美大学毕业。
于是,薛美最大的理想就是能给姑母一个像样的家。这个世界太残酷了,唯有更残酷才能对抗它。
于是,在乐康食品集团工作不到半年,她就频频升职。是的,她聪明,她焦急,她等不得生活慢慢地回馈,而且她不相信勤奋这个字眼,因为姑母够勤奋了,这样的女人不也是灰暗的一生吗?所以,她想尽千方百计接近了肖枫,她给他唱歌,陪他聊天,甚至还在他睡着后脱光了他的衣服——他推荐她去做了总裁秘书。当那天肖枫领她进入梁国栋办公室时,她捕捉到了梁国栋眼底里那丝暗喜。梁国栋是实打实拼上来的老板,有着自己独有的气场,但男人的那些劣根性他都有。所以,薛美横了心。“这么多人都像人活着,我为什么不可以?”她想,“只要我愿意,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所以,她住进了全县最好的小区。她每天光鲜靓丽出入高档场所。虽然老板娘发疯把她发配到分公司,但是没想到却更让她有宽阔的活动自由。
譬如,她可以躲开总公司老板娘那些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陪老板去外地考察。
薛美对肖枫曾说过,这个世界,她对所有人虚假,唯独对肖枫是最真实的。所以,她为他唱歌,唱得满脸泪痕,把肖枫感动的像抱林妹妹般搂在怀里一个劲地温存。
他们之间谈不上爱,也不是金钱关系,更不是肉体关系,是什么呢?肖枫想过:“我可怜她!”而薛美呢?“他是唯一懂我心的人,如果我还有一块属于精神领域的东西,那就是肖枫给的。”
夏墨从窗子里看到肖枫的车在小区拐弯,然后绝尘而去。她离开窗子,回头看正在熟睡的肖扬的脸,忍不住亲了口。孩子才是这个世界给予你的最纯美的尤物——她想。她开始去洗漱,从镜子里端详自己,想到肖枫与薛美,想到苏一伟那张带着疤痕深沉忧郁的脸,又想到了还在店里的温媛和江磊,但太累了,还是好好地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