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芥蒂（1 / 1）
能在那漂亮而宽敞的厨房里做饭简直是一种享受，我觉得王纯把厨房这么闲置着真是暴殄天物，自从搬过来以后我经常在厨房忙碌，然后再坐下来慢慢地、美美地享受自己的劳动果实。
这天下班后我又买了菜，王纯说要回来吃饭，我打算多做两个菜。奏起了锅碗瓢盆的交响，我专注地思考和操作着每一道工序。
有人开了门进来，我头也不回地喊：“回来了？正好准备开饭。”没听见回应，我扭头看，一个五十来岁脸盘丰腴的妇女正不解地望向自己。她盘着头发，一件暗红色的羊毛开衫敞着套在一件宝蓝色棉面旗袍上，半高跟的浅口皮鞋，看上去比实际年纪年轻许多。
“哦，你是秦阿姨吧？”我想起来了，应该是王纯的妈妈，姓秦，她隔三岔王地会来女儿这看看，我赶紧介绍自己：“秦阿姨，我是王纯的朋友莫小蕾，在这借住一下。”
“是小蕾啊？哦，听纯纯说起过的。怎么是你在做饭呢？纯纯这孩子，怎么好意思让客人做饭呢？”秦阿姨走进厨房，看到台面上已经摆好了几样刚出锅的热菜。
“秦阿姨，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因为我租的房子还有两个月才到期，所以要在这借住一段时间，给王纯添麻烦了。”煤气灶上还烧着菜，我手里没停着，最后一道菜也出锅了：“阿姨，菜做好了，你就在这吃饭吧。”
“不用了，不用了，可不比你们吃得晚，我们退休在家早吃过了。我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我家纯纯啊，啥也不会，我这一段时间不过来，心里还真是放心不下……”秦阿姨开始絮絮叨叨地数落。
有人敲门，她过去开门：“纯纯，怎么才下班？咦，是你？”门口站的并不是王纯，是王睿。
“妈，你怎么在这儿呢？”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遇上母亲的王睿也有一丝意外。
“嘿，我还打算问你怎么在这呢？”我想王纯妈妈才是真正的意外，王睿平时连父母家都去得少，更不要说怎么会到妹妹家来。
“我……我找王纯有事。”王睿模糊笼统地应付，我看得出他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恰在这时，王纯开门进来，看屋里站着母亲和哥哥：“哇，今天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我探出头来，看着这一家人，心里说不出的忐忑：“王纯回来了？那，那开饭吧……”
“都站在这干嘛？吃饭吃饭，我早饿了。”王纯放下包，洗手，帮忙布置碗筷。
“你们吃，我吃过了，别管我。”秦阿姨自顾自地在各房间张罗，看样子是经常来给王纯做家务的。
“王睿，你真可以啊，知道我这有现成的，赶得还真巧啊！”王纯对哥哥的不请自到并没多想，但我听了这话一下子绷紧了神经，我这些日子根本不知道怎么跟王纯说这事。
王睿假装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打出早已准备好的幌子：“我来你这找几张碟，谁知道能遇上免费的晚餐。”
“不知道够不够吃，要是不够的话，我一会儿去下碗面。”我始终不敢抬头。
“够了、够了，你看这么丰盛，肯定够吃。莫小蕾，你可真贤惠，谁以后找了你可真有福气啊！”王睿故意这么说。
“那是，我们小蕾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过——可轮不到你，你就死了心吧！”王纯毫不客气地接话说，她的语气让我把头埋得更低了。
“呵呵，哈哈。”王睿不置可否地笑了两声，伸手夹了肉放进嘴里，那笑声只有我听出了得意。
我涨红着脸，默默地吃饭，王睿偏偏不肯放过我：“王纯，你看人家莫小蕾做饭做得多辛苦，厨房里是不是太热了，瞧她脸红成什么样。”
“啊？哦……是吗？不过，厨房里是有点热。”我赶紧解释，狠狠地瞪了王睿一眼，真恨不得把碗扣到他脸上。
吃了饭，王纯帮着我在厨房里收拾，秦阿姨走过来：“小蕾，真是太辛苦你了，到处弄得干干净净的，连床单都换洗过了，还有阳台上的花，浇了水还剪了枝，我家纯纯从来不管，要不是我经常来，那些花早死了。”
我还来不及谦虚，秦阿姨又接着对王纯说：“纯纯，你和这么能干的小蕾住在一起，我也放心，要不让她别出去租房了，就和你一块住吧？”
“哟，妈，你巴不得人家住这服侍你女儿是吧？你把人家当丫头使呢？”王纯还没说话，客厅里的王睿先出声了。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是这个意思吗？好朋友嘛，在一起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秦阿姨不高兴了。
“莫小蕾照顾王纯还差不多，你家王纯能照顾人家什么？她会什么呀？”
“那住在一起，不是正好跟着学吗？她现在赶紧学着点，别将来嫁出去什么都不会。还有你——”秦阿姨话锋一转，转到儿子头上来，她走到客厅里去冲着王睿数落：“你也是，看你以前处的那些女孩，哪有像小蕾这样又懂事又能干的？我跟你说……”
王睿打断她：“知道了，妈，我一定照着莫小蕾的标准给你找个儿媳妇，最好——和她一模一样的，行不行？”
幸好王纯去了阳台上收拾晾晒的衣服，没听见她哥哥这话，我除了整张面孔，简直连头皮都感觉在发热了
“唉，哪有这么容易！我听纯纯说，人家小蕾早有男朋友了。”我听秦阿姨稍压低了声音不无遗憾地说。
“啊，她有男朋友？”王睿吃了一惊。
“是啊，还是咱们纯纯介绍的，是设计院的工程师呢。”
“哦——”王睿长长地嘘了口气，他知道那说的是江一舟，他也知道了江一舟在那顿饭后与我再不相见的选择。
直到走出门，秦阿姨的赞美就没停过，只听说过被骂得抬不起头的，今天我却实在是被夸得抬不起头来，出门她还不忘拉着我的手说：“小蕾，不忙着搬走，你就在这多住些日子，让我家王纯跟着你多学习。”
我不禁好笑，王纯大学里跟我同住了四年，要学习早就学习了，可她根本没什么变化。看来参照物才是评价一个人的关键，将我和养尊处优的王纯相比，我自然是相当能干的了。
王睿就这么一直咧嘴傻乐，别有深意地冲我笑。王纯懒懒地歪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乘着她不注意，拼命跟王睿使眼色，往大门口努嘴，意思让他快走，他只能假惺惺地找了两张光碟，然后走了。
王睿刚走下楼没一会儿，我正准备跟王纯聊聊天，我的手机就响了，我看了下号码，赶紧躲进房间：“你还有什么事？”
“我就在楼下，你马上下来。”他居然是一副命令的口气。
“你疯了吧？我今天还没跟你算帐呢，你……”我被他点燃了心头的火。
“我不管，反正给你二十分钟，你不下来，我就上去。”王睿捏准了我的心理，说完肆无忌惮地挂断了电话。
我看了看沙发上的王纯，只好换上衣服走出来，我对正在看电视的王纯说：“我，下去买点东西。”生怕引起怀疑，我又急忙补充：“一会儿就上来。”
“哦，”王纯的视线从电视屏幕上转过来：“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呀。”
“没有啊！”我被吓了一跳，为了分散她的注意，赶快挑了个别的话题：“你才奇怪呢，怎么也不出去和彬彬约会呀？”
“哪能天天约呀，他也挺忙。再说，我不也得在家陪陪你嘛。”
“不用陪我，咱们俩谁跟谁呀？你当我不存在好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因为我，王纯回家来的频率确实增加了，不过我可不想耽误她的约会。
“哪能呀，当你不存在，那我哪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饭菜呢？在外面可都吃腻了。”
“那你哪天请彬彬也来吃呗。”我真心觉得童彬彬不错。
我看表，又过去了几分钟，还真是担心王睿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我赶紧挥手：“那我下去了。”
王睿在小区里的石凳上坐着冲我招手，我抬头向四周看，还好，这里是王纯家窗台和阳台上视线的盲区，应该不会被她看见。我冲过去就在王睿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两下，他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拧，疼得直吸气，我气不打一处来：“我让你给我胡说八道，我让你给我胡说八道！”
“哎哟，你再掐我，我就给王纯打电话了！”王睿又开始威胁。
我停下手来，郑重地说：“你要是敢先跟王纯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好，那我不说。可是你什么时候跟她说呀？咱们俩总不能老这么偷偷摸摸的，你说你现在又住在她这，上哪还得向她汇报，跟她请假，那咱们怎么见面呀？”
“可是我怎么跟她说呀？我以前跟她说过，就算……”一想那话太极端，我赶紧闭上嘴。
“就算什么？把话说完。”王睿不乐意了。
“没什么。”我后悔自己嘴快。
“不行，你跟她说什么，必须告诉我。”
想了想，我得让王睿知道这事的严重性：“王纯非常严肃非常郑重地警告我不许我接近你，我也跟她保证过，就算世界是就剩你一个男的，我也不看你一眼！”
以为王睿会生气，没想到他“呵呵”地笑起来，越想越可笑，双手扶着石凳的边沿，身子笑得直往后倒，笑声也越来越大，“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我是说……难怪莫小蕾你以前对我，像块冰似的，唉哟，呵呵……你这说得也太绝对了……不过，话都说成这样了，你还能接受我，看来……”
王睿还在笑，那眼睛带着狡黠，笑成一条弯弯的缝，这得意的笑声和他前仰后合的夸张动作陡然间让我从内心深处升出莫名的怒气，我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来，板起了脸：“看来什么？看来你王睿的魅力无人能挡是吧？看来我莫小蕾就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是吧？征服女人从来就是你的强项，今天这局面让你特得意是吧？”
形势的突变让王睿一下子怔住了，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去，他抬头看我：“小蕾，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说不清的心理上的阻碍，现在我知道了，因为在这一瞬我想到了王纯对我点点滴滴的警醒，那些话让我的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暗流：“你的每一次恋情无非就是检验自己的男性魅力，无非就是挑战不同的游戏难度，无非就是用不同的手段征服不同的女孩，现在，我也不过就是你的战利品，是吧？”
“你在说什么呢，小蕾？”不过半分钟前我们还和颜悦色，这变化连我自己也觉得突兀，王睿有点不知所措。
可是女人的联想一旦展开，确实迅速到难以控制，心里的那道暗流已经变成了汹涌的激流：“我说什么？我说——你终于得逞了！”
王睿终于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我得逞什么？女人是不是总这么联想丰富加无理取闹啊？”
“是，是，是，你是见过多少女人才得出这样的结论啊？”吵架的时候女人总是爱在细枝末节上纠缠，事后会发现自己的牵强，可是当时却不明白。
王睿也从石凳上站起身来，没有回避我的目光：“你从来不认为我追求是认真严肃的对不对？我的那些过去让你觉得我就是个人神共愤的大色狼对不对？”
我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王纯不放心地打来问：“你买个东西买到哪儿去了？这半天也不见回来。”
尽量把自己的声音调整得自然：“我在楼下活动一下，就上来。”
这个电话似乎让我们微微平静了些，王睿来拉我的手，示好地喊：“小蕾……”
我毫不领情地把他的手甩开：“王睿，你知不知道王纯为什么那么极端地反对我和你在一起，因为她不看好你会是一个长情的男人，她更知道，我一旦爱上什么人，就会变成盲目固执的大傻瓜！现在，你就尽情得意吧！”